清岫好像沒聽見。
他的眼睛,還是盯著阿田,目光露出抑製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心頭更是激**。
如此甚好,甚好。
“阿田,我不會告訴照水的。他已經和繡蓉成親了。如今新婚燕爾,哪裏再會想起你?”清岫胡扯一通。他移了性情,變了心性,再不似以前了。
可這些,阿田又怎能知道?
她怔住了。
清岫的話,打破了她的幻想。
現實果然殘酷。
可這怨不得人。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照水果然成親了,新娘是顧繡蓉。
繡蓉歹毒。但那是對自己。對照水,繡蓉那是百般殷勤。看來,她得償所願了。
隻是,為何自己的心,這樣難過?
心底,還湧上深沉的悔意?
如果自己回去,那顧繡蓉是沒有機會的。
不過這樣一來,也讓她看清一個事實:天下女子皆是癡心,而男兒薄情。
看出阿田眼裏的痛楚,清岫更趁機詆毀:“那照水知你墜河後,竟是沒有一點打撈你的打算,隻在一旁立了一個衣冠塚,草草了事。但為了不讓說他薄情,卻又故意地在那墳塋邊搭了一個棚子,左不過裝裝樣子,一天到晚地隻在豆腐村指指點點,這邊施舍,那邊募捐,借著你的死,圖名聲呢。”
清岫的話,讓阿田心驚。
他說的……是真的嗎?
清岫的語氣,顯見對照水極其不滿。
他們,是否發生了矛盾?
“這是真的嗎?”阿田苦澀問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我是什麽人,你知道!我是氣不過他如此待你,有這麽快與顧繡蓉成親,所以和他決裂了。如今離了王府,自力更生。”
阿田更是驚詫。
“我不是負氣。再有一個,我也是剛得知,十八年前,我爹爹的死,卻也和照水有關……”清岫激憤說出,阿田呆住了。
從清岫嘴裏形容的照水,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這是她認識的照水嗎?
可她信任清岫,相信清岫不會騙她。
“清岫,那你住在哪兒?”
阿田不想聽他談論照水了。照水已然成親。此情已成空,且不能追憶。還是不要打擾他的生活,就讓他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落紅莊。”
“一個人?”
清岫猶豫地,說出了絮娘的名字。
阿田臉色一變。
她沒忘了報仇。經曆的種種已然將她的性格磨礪的堅韌。雖然外表柔弱恬淡,但心卻像一堵城牆,風雨不進。
繡蓉嫁給了照水,報仇難了。
她本想饒恕的。但生死之事,又豈能饒恕?
雖然已經知曉她們的計謀,但若不是牛黃出手及時,隻怕自己也被湍急河水裹挾到下遊,喂魚去了。可若照水不信,那怎麽辦?
繡蓉已然是他的妻,必然要維護的。
那麽,場麵就辛酸了。
為了照水,她要放過顧繡蓉,將這一段驚心動魄之事故意隱去不提?
一時,阿田的心裏,翻江倒海。和照水那些甜蜜的過往再次湧現,揮之不去。
她就覺得頭疼。頭疼欲裂,站立不住。
“阿田,你怎麽了?”
阿田站穩了腳跟:“原來絮娘和你在一起。”
清岫麵色尷尬,但心頭還是大喜。
“絮娘隻是跟我住著。我沒許她名分。當日我離開康王府,她非要跟來。我是沒辦法。”清岫覺得自己要解釋。自己和絮娘已然不清白,但他就想騙阿田。
清岫想報複照水。
如能娶得阿田為妻,有一日,帶著她出現在照水的麵前。想他必然痛苦。
隻是,如此一來,絮娘就是一個大大的絆腳石。
“那我知道了。”阿田想起以前種種,想起絮娘那副憎惡嘴臉,反而淡定了。“有空,我去看她。”
“也不用。過幾天,興許她就走了。她跟著我,隻是暫且。她對我說,要回老家去,要投奔什麽親戚。”
“她老家沒人了。”
清岫一聽,有些慌張。“是嗎?看來……她是騙我。”
阿田無意去探究,清岫和絮娘處的到底什麽關係。她隻想讓紊亂,靜一靜。
清岫說自己不會多此一舉,告訴照水,自己還活著一事,又讓阿田安心。“清岫,我要回去了。其實,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有合就有離,俱是緣分。你離開了照水,過你自己想過的日子,也未嚐不好。”
她是真心之言。
可清岫聽來,卻是諷刺。
“阿田,我隻是暫時落魄。我會翻身的。”
這話,阿田也不想聽。
“反正,大家都要努力。”
她真的要走了。養的雞鴨還沒喂食呢。灘邊野菜茂盛,雞鴨喜吃,生下的蛋個兒又大,賣相又好。阿田要回去收蛋。
“你住哪裏?我去看看。”清岫一臉的關心。
阿田就搖頭。
“阿田,如今你算死而複生。過去的事兒能忘記就忘。反正照水以為你死了。以後的你,婚嫁自由。”
阿田低頭不語。
“你是不方便?莫非……你成親了?”清岫詢問,心頭滾過不安。
阿田就苦笑:“沒有。我那處還有牛黃。我和他一起住。”
她的話,更讓清岫忐忑。“怎麽,還有牛黃?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一直以來,牛黃和阿田的關係到底如何,也讓清岫疑惑。
“牛黃就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子。我和他雖不是同父同母,但感情真的就和嫡親的兄妹一樣。”
清岫也明白了,心頭即刻舒緩。
“哦。我還以為,你嫁給了牛黃了呢?”
阿田再次苦笑:“我哪有這份心?今生今世,我再不做這樣的念想。一個人過,也有一個人過的好處。”
她的話,卻不想更是清岫心底的欲望。
“阿田,別說這樣的話。你這麽年輕,日子那麽長,怎見得就論到一輩子了呢?這天底下的男人,好的很多。比如我清岫。”
清岫再見阿田,本已死灰的心,再次複燃。
與阿田重逢,令他覺得這是老天的眷顧。老天憐憫他,讓他再遇阿田。
這一次,清岫告訴自己:沒了阻礙,他真不打算放過了。
絮娘如果阻礙,那就想法趕走她。若她賴著不走,想法兒讓她消失便是。數月未見,阿田依舊那般出塵,那般動人,那般清雅。
“清岫,我真的要走了。”阿田想了想,告訴了清岫自己的地址。
“我記住了,有空我就來。”
清岫盯著阿田離去的背影,深深呼吸了幾下,自言自語:“雲清岫,雖她不是處子。但和絮娘比,那是雲泥之別。照水啊照水,休怪我無情。阿田,我定要得到手!”
阿田走得很快。
她是故意這樣走的。
一旦慢了,她會哭。
照水成親了。等待的希望破滅。不過,即便如此,她仍舊不能放棄人生的希望。她得繼續種橘子樹,繼續尋找觀音蠶,掙銀子,練字、買田置地,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還要行善。
秋天一過,就是冬天了。
萬木凋零,尋找觀音蠶就得等來年了。
回到江心灘,牛黃還沒回來。阿田放下竹筐,趴在一棵樹上就哭了出聲。
她低聲嗚咽:“照水,我不怪你。你是真以為我死了。要怪,我隻能怪我自己。是我太過要強,太要自尊,太敏感,太獨立……以至失去了你。”
她後悔嗎?當然。
可她又不能後悔。路是自己選的。這是一條崎嶇的路。強大了自我,才有資格尋求一份真摯感情。既不想當影子,當藤蔓,那嬌花,那就不能言悔。
但她還是難過。
沒想到照水這麽快成親了。可見,他雖然怨懟繡蓉,但心底也不是那樣厭惡她。中表之親,親上加親,美上加美。
她想大哭一場。
可看到地上的雞鴨一群群地朝自己撲來,她便擦擦眼淚,裝作沒事一般,給它們喂食。
她聽見了牛黃的腳步聲。
不能讓牛黃看到。
若他看到,定會去找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