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薛老頭又冷哼了一聲,這才說道:“無上那個老家夥,整天研究鬼神之術,也就隻能算上半個。”
無上那個老家夥?這不知道又是誰了,一看薛老頭那臉色,好像還在為我質疑他而生氣,也不好問他。既然他給開了方子,我也沒多留他,和他客氣了幾句,就讓挽月送他出去。
這薛老頭前腳剛走,我就讓素兒給我念他給留的方子,想素兒好歹也算得上一小才女了,可是念起這薛老頭的方子還是磕磕絆絆的,我想很可能她也是連蒙帶猜的吧。
“素兒無能,有些字實在認不出來。”素兒低聲說道。
我揮了揮手,說道:“不怨你,把這方子給賣藥的送去,他們自然能看得懂。”
素兒這才不內疚了,好像想到了什麽,又高興地說道:“公主,聽說這薛神醫向來不肯給宮裏人看病的,不知道今天如何請動他來給公主診病?”
原來如此,我也想起剛進瓦勒皇宮時我裝病,胡姐姐來給我診病的時候也曾說過,本來請的是她師叔,可是師叔卻跑了,隻得她來頂數。這次承德能請得動薛老頭,不知道又使了什麽手段。
素兒雖然沒把方子念全,可我也算聽到了個大概,不外乎就是喝中藥,泡藥澡了,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懷疑這就能讓我的魂魄和這具軀體完全融合在一起?那麽人不就比神仙還厲害了麽?
雖然心裏有些懷疑,可是畢竟還是看到了希望,日子過得也就更加輕鬆起來。後宮嬪妃們經過第一輪參觀之後,看後麵皇帝再沒動靜,來我這兒的人也開始減少,到最後,終於清淨下來。
一天,看著院門口時不時落下的鳥雀,我突然惡毒地想,要是等到了冬天,一場雪下來,隻需要那麽一把穀子、一個簸箕,我是不是就能解決吃葷的問題了呢?
閑著實在無聊,我終於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要認字!
這個時代,文盲也是要不得的啊!
是不能讓素兒她們幾個知道我不識字的,如果讓素兒知道了她那個才女公主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了,我怕她會受不了這個打擊,可是又不能去外麵給我找個先生來,也隻能從內部發展了。思來想去,也就是挽月的抗打擊能力強一些,而且她是承德手下的人,估計對我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於是每天下午便成了我和挽月兩人的教學時間。
學了幾天鬼畫符,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學習要從娃娃抓起,因為,因為,晚了實在是記不住啊!
第一天,我拚死拚活算是認識了一百個字。第二天先複習了一遍前一天學的字,又吭哧吭哧背了一百個。第三天一考,隻寫出了七個字,實在不好意思,不但昨天的沒記住,把前天的九十三個也忘了。
我看著挽月那有些抽搐的嘴角,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她,幹笑一聲,心虛地說道:“還不錯,是不是?好歹記住了七個呢。三天記住七個,平均下來一天合兩個多呢,一年下來也得七百多字呢!三年下來也差不多能應付平時用的了。”
挽月的嘴角又抽了抽,沒有說話。
由於考試實在太過辛苦,而且前兩天背字也很累,我便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勞逸結合麽!這可是現代教育的精髓啊!
第四天,我又打算開始新的學習。挽月倒還算是個好老師,知道學新的之前先要把舊的複習一遍,於是又讓我背寫昨天記住的那七個字,我拿著毛筆吭哧了半天,一張紙寫了劃,劃了又寫的,好半天之後,終於抬頭看挽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好像又忘了兩個字,這麽一來三天就記不住七個了,平均下來一天不到兩個。”
挽月的臉色很不好,可是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已經很努力了嘛,誰讓他們把字搞得像鬼畫符似的,隨便寫一個在黃紙上,都能鎮鬼用了。
學了n天之後,我終於會寫了我想寫的幾個字。我拿著毛筆,在紙上畫出幾個大字,咱不講究字寫得怎麽樣,能看懂就達到目的,那就OK了。再說了,寫字也講究個意境,是不是?各花入各眼,沒準兒我這字在一書法大家眼裏就成了“不拘一格,隨意而動”了呢。
吹了吹墨跡,我一臉得色地看著紙上“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嘴角得意地挑了挑,合計這承德要是看見這幾個字,不知道臉上會是什麽表情。想我來這裏月餘,一次也沒有見過他,雖然時不時有挽月帶回些他的口信,可心裏還是掛念得厲害。
這廝既然不來,應該是有不得已的事情,不過既然想他了,就應該讓他知道。咱們可是新時代的新女性的新魂魄,不幹那扭扭捏捏的事情,想他,那就告訴他嘍!
歪著腦袋看了看那張白紙黑字,總覺得這麽給他少了些什麽。突然間靈光一閃,忙從梳妝盒裏取出胭脂,細細地塗在唇上,然後撅著嘴在紙上一印,一個豔麗無比的唇印就印了上去。
哈哈,這回夠分量了吧!我笑著把紙折好裝進信封,又偷偷地交給挽月,讓她傳給承德,心道不知道承德這廝見了這封豔麗無比的信會不會也怦然心跳一下。
信送了出去,我滿心期待地等著承德的回信,當天晚上,我就等到了,不過來的不是口信,也不是書信,更不是我猜想的唇印上烙上他的唇印,而是來了他這個大活人!
看著承德笑嘻嘻地站在我的床前,我不禁歎了口氣,唉!這廝真不禁勾搭,一句話,一個唇印,就把人勾搭過來了。
看承德笑著坐在床邊,我撇著嘴搖了搖頭。
“搖什麽頭?”承德低聲笑問,伸手來攥我的手。
“你來幹嗎?”我故意問。
“我來幹嗎?”承德壞笑,頭低了下來,“你說呢?是誰給我印那麽勾人的東西?”
我忙用手撐在承德的胸口不讓他繼續低下身來,說道:“先別動手,好好說話!”
“不動手?那要動什麽?”承德低聲調笑,手卻不肯停下來,“想我了?”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承德臉上的笑容更得意,抓開我的手,身體壓了過來。
“喂,先說話,再做事!”我一急,話不經大腦就冒了出來。
承德笑得更加厲害,一臉□□地問道:“做什麽事?”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臉刷地就紅了起來,承德看我如此模樣,故意笑道:“別急,別急,咱們說話辦事都不耽擱。”
“你!”我暈,為什麽我這伶牙俐齒到了承德這裏就不管用了呢?
承德笑笑,壓著聲音說道:“……先讓我檢查一下那唇印是不是真的,你這勾人的東西……”
勾人的東西?我怎麽就成了勾人的東西了?承德這廝,明明是自己不禁勾搭,還非要給別人扣帽子,本想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可惜這麽近的距離,實在翻不出白眼給他看,算了算了,先不和他計較了,再說腦袋又有些暈,先休息一會兒吧,一會兒再說……
就在這近乎於偷情的生活之中,日子飛快地過去,眨眼間秋去冬來,一場雪飄下來,我才發現瓦勒的冬天竟然來得這麽早。
朝堂之上,承德和承賢鬥得依然激烈;後宮之中,我還繼續做著我的“念經真人”,看不到頭。
有時候就想,是不是念經真的可以讓人的心沉靜下來?想我當初是一個多麽誌向遠大的熱血小青年啊,闖江湖、泡帥哥,可如今怎樣?怎麽就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深宮之中呢?想想,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情麽?讓人漸漸妥協的愛情?
有的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
心底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在說:這種生活不是你想要的,你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這深宮!
是的,我清楚這種生活不是我要的,可是我卻更明白承德是我想要的,當自由和愛情不能坐在一起的時候,我該坐在誰的邊上呢?
不知道我這“經”還要念到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和承德待在一起?非要等皇帝升天麽?可是看皇帝還壯實得很啊!他奶奶的,不會要讓我念一輩子的經吧?我暗暗念道,心裏甚至有些惡毒地盼望皇帝早點歸天。
很多事實證明,人是不可以惡毒的,哪怕是想一想也不行!因為我剛剛咒皇帝沒兩天,報應就來了。
那日我把素兒她們打發下去,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案前看書。本來是打算看著經書認幾個字的,可惜我卻發現這經書的催眠效果比英語書還好,看了沒幾分鍾,困勁竟然又上來了,看看挽月反正也不在身邊,就把書一放,身子趴在桌子上就開始打盹。
仿佛又回到了學校,老師在課堂上絮絮叨叨地講課,我在下麵用書擋著臉,睡得正香。老師講著講著便下了講台,直直地走到我這裏,“馮陳楚楊!還睡!我剛才講的什麽?”老師怒道。
我驚得一個激靈,一下子醒了過來,忙坐直了身子,看看麵前古香古色的書案,自己不禁啞然失笑,明明是做夢麽,哪裏來的老師?再看看書上有些濕漬,不禁有些汗,隻覺得臉有些燙,心道幸虧把素兒她們打發下去了,不然非讓她們看到我睡覺流口水不可,心裏一邊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見之明,一邊忙用袖子去抹書上的口水。
正忙活著,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掃到一抹明黃,我納悶地轉頭,頓時僵在那裏。
穿了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正站在旁邊,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我。
看皇帝隱約皺了下眉頭,我頓時把瞌睡蟲丟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一下子清醒過來,“噌”的一下子從椅子上躥了起來,想蹲下身去行個宮禮,可是低頭一看自己穿了一身灰色的道袍,才想起現在自己已經算是個修行之人了,再行宮禮好像有些不合適,忙雙手合十想念句“阿彌陀佛”,可是又突然想到也不對,我做的是女道士,又不是尼姑,這麽行禮也不對,這才忙雙手抱拳,躬身作了一揖,恭聲叫了聲:“參見皇上。”
皇帝掃了我一眼,自己先在椅子上坐了,這才淡淡說道:“免了吧,坐下吧。”
偏著身子在皇帝對麵坐下,心裏一陣發虛,不知道這皇帝怎麽突然轉到我這裏來了,而且怎麽還沒跟著侍從。
皇帝好像看出了我心中想的,說道:“朕經過這裏,看你這院子裏梅花開得倒早,便進來了。”說完便出神地看向我的書案。
我順著皇帝的目光看過去,書案上的花瓶中幾枝梅花開得正盛,再看看皇帝似陷入沉思的麵容,心裏一驚,皇帝不會是嫌我損壞花草了吧?想這梅花還是我昨日在院子裏折的呢,這可是開在頂尖上的幾枝,沒少費勁。我以前在公園裏要是看到這麽枝梅花,說什麽也不敢折啊,隨便攀折花草,這可是要和個人素質掛鉤的啊,可在古代就沒有這個問題了,所以我興衝衝地領著素兒她們過了把摘花的癮,登梯子爬高地折了這麽幾枝梅花。
皇帝看著梅花出神,突然笑道:“以前你母親也曾替朕折過梅枝,不過她可沒有你這個好身手,總是在底下隨便折幾枝來糊弄朕。”他把目光轉向我,看得我的心裏一陣發毛。
“這地方可還習慣?”皇帝問道。
我忙幹笑一聲,說道:“習慣,很習慣。”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問道:“你可怨恨朕?”
“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皇帝怎麽會問這個,我能說怨恨麽?借我幾個膽我也不敢說啊。
“你和承德的事情,朕早就知道了。”皇帝輕聲說道。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原本張嘴就來的瞎話,到他這裏竟然都不敢說了。皇帝看了我一眼,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你和你母親有些像,但是又有很多不同。”
我母親?他指的應該是那個南靜吧,我暗道,是不一樣啊,要是一樣才見鬼了呢。
“朕一直想不透,你母親的那個脾氣,怎麽會入了周國的深宮呢。”皇帝輕聲說道,眼神有些模糊,似在問我,又似在自言自語,“這宮裏,不是你們應該待的地方。”
皇帝看我一直沒有開口,掃了我一眼,眼裏的迷茫神色頓去,突然問道:“你可了解承德?”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隻對承德的愛情熟悉,可是對於他其他的生活,我們並沒有交集,我能算是了解他麽?
皇帝笑了笑,說道:“他很像年少時的我,總是算計得太多,就連自己身邊的人也不肯放過,哪怕是自己愛的人,而你這個孩子,嗬嗬。”皇帝笑著搖了搖頭。
“您的意思是說承德也在算計我麽?”我問道,忘卻了麵前這個人的身份。
皇帝沒有回答,我有些懷疑他是故意來挑撥離間的。我不信承德對於我的感情都是出於算計,尤其是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之後。
皇帝看了看我,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然後笑道:“你以為你們瞞著我的那些事情,我就真的會被瞞住麽?”
我心裏一驚,不知道皇帝指的是什麽,是我和承德一直瞞著他的私情,還是我冒充南靜女兒這件事情。
“承德早知道這些事情瞞不住我,而且他也沒有打算瞞我,有些是他故意做給我看的吧。”皇帝說道,“就像你們兩個戴一樣的絲線,你以為承德那麽精明的一個孩子,會在我麵前露出這麽明顯的破綻麽?”
難道是承德故意在皇帝麵前露出破綻,故意讓他知道我們之間早已經有了私情?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勾引母妃這個罪名對他來說又有什麽用呢?我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發冷。
“您說的話我都不明白。”我輕聲說道,不想讓自己想得更多。在皇帝和承德之間,我寧可相信承德,我不信他對我的情愛都是算計,我不信他的演技可以高超到如此地步。
皇帝輕輕地搖了搖頭,歎息道:“有些事情,早晚要去麵對。”說完站起身來往外緩緩走去,臨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轉回身來輕聲說道,“你在他心中,終不是最重的。他以為這樣可以迷惑承賢那些人,甚至朕,卻忘了他的父皇也是從皇子的位置上坐上這皇位的,他的那點心思,我又何曾沒有過。我……曾有負於你的母親,不想再看到你走你母親的路,凡事早看透了會更好些。”
皇帝轉身出去,留下我坐在屋內,按禮我是應送他出門的,可是我隻覺得身上的力氣像被抽幹了一樣,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承德,真的如皇帝講的麽?承德,你真的連我也算計進去了麽?
楚楊啊,楚楊,你到底應該去相信誰?
自己坐了半晌才緩過勁來,心裏空得厲害,隻覺得一切都朦朧起來,很多事情也越想越不清楚,使勁搖了搖腦袋,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又是“走為上”!
鴕鳥,我上一輩子絕對是一隻鴕鳥,我暗自罵道。現在絕對不是要跑的時候!我想了想,又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拿起毛筆來在紙上劃了一條豎線,左邊開始寫承德對我的好:寵我、縱容我、武林大會時對我放水、在草原上不顧危險地深入敵營救我……
一會兒的工夫就寫了半篇,接著又開始在右邊寫承德對我的不好,提起筆來,卻怎麽也落不下去,他到底對我有什麽不好?為什麽我能想起來的都是他的好?
我恨恨地把毛筆一扔,站起身來,罵道:“他奶奶的,老狐狸莫名其妙地來和我說這個,他能安什麽好心?”
自己剛在屋裏轉了兩圈,就聽見門外挽月稟道:“公主,賀蘭貴妃來了。”
賀蘭貴妃?承德的老媽?今天是怎麽了,我這軒雅閣半月不見來個人,這次倒好,皇帝老子和貴妃娘娘前後腳地來了。這貴妃娘娘不會也是被我院子裏的梅花招來的吧?我暗道,恨恨地看了一眼院中的幾株“黴”樹,如果真是,姑奶奶氣急了全砍了,明年種上一水的桃樹!
心裏嘀咕著,忙出了門口,看到貴妃娘娘正進了院門,身後還跟著兩人,一個是一身宮裝的小宮女,另一個卻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打扮。我仔細一看,不禁一怔,那少年分明就是穿回男裝的葉帆!半年多不見,他個子雖然高了不少,可是五官卻沒有多大變化。
隻簡單問過承德葉帆的安危,卻不曾想他會跟在賀蘭貴妃身邊!
葉帆跟在賀蘭貴妃身後,一臉漠然,好似根本不認識我的樣子,我一看這樣,也沒敢認他。我強壓住心裏的激動,臉上也擺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和賀蘭貴妃見了禮,把她讓進正堂。挽月已點燃一炷香遞了過去,賀蘭貴妃接了過去,在香爐裏供上,這才轉回身來。
我手持拂塵,低著頭做本分道士樣,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就聽見賀蘭貴妃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我一聽,得了,這位來準是要找碴的了。
“你們先下去吧,我和真人說說話,論論經文。”賀蘭貴妃淡淡說道。
跟她來的宮女和葉帆躬身退了出去。挽月看了看我,臉上隱約帶了些憂慮之色,我笑著示意她沒事,讓她也下去。
賀蘭貴妃先是鳳目含威地掃了我一眼,這才冷冷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我“嗯”了一聲,沒有接話,看著賀蘭貴妃一臉的嚴肅,突然間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啊,這不是言情劇中的經典片斷麽?棒打鴛鴦的惡婆婆一般都是以這話開頭,然後下麵就該說“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我們X家是絕對不會讓你這樣的媳婦進門的,你開個價吧,多少你才肯罷休?”然後就是惡婆婆開始用鈔票砸可憐的媳婦,接著那人窮誌不短的媳婦拒絕惡婆婆的金錢,先是痛斥一番,然後就提著行李箱走人,大多時候肚子裏還會再捎著一個!
想到這兒,我甚至都開始想我這惡婆婆會用多少金子砸我呢?如果她砸的話,我要不要呢?
要!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有了錢就好辦事,大不了兩手一翻再反悔唄!
賀蘭貴妃看我竟然有些走神,忍不住帶了些怒氣,冷聲說道:“為什麽不問我要說什麽?”
“您不是說要我和論論經文麽?”我一臉無辜地說道。
“你!”賀蘭貴妃氣得臉色有些發紅,忍了忍,冷笑道,“總裝糊塗也不是辦法。”
“不是裝,人糊塗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誰讓她自己糊塗了呢,您說是不是?”我輕笑著說道。
賀蘭貴妃一怔,冷冷地看我兩眼,突然笑了,說道:“你倒是有些意思。”
“日子沒意思了,還不能自己有點意思麽?”我淡淡說道。
賀蘭貴妃靜靜地看著我。
我提足了精神預備著,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和人鬥嘴!賀蘭老太太,你就盡管放馬過來吧!我暗道。
賀蘭貴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高貴而嫵媚的笑容,輕聲說道:“承德喜歡你。”
“嗯。”我也笑了笑,說道,“我知道。”
“他很喜歡你,已經可以說愛你。”賀蘭貴妃緩緩說道,聲音柔潤而動聽。
“我知道,如果他不愛我,我才不會為了他回這個牢籠。”我輕聲說道。
承德有沒有算計過我,我不清楚,但是我卻相信他對我的感情,相信他也是愛我的。這不是出於對承德的信任,而是對我自己的信任,對我自己感覺的信任!
賀蘭貴妃又笑了笑,帶著些對孩子的寵溺,說道:“可是你卻隻能成為他理想路上的阻礙。”
我冷笑一聲,果然要來了,下麵接著就要勸我放棄了吧?
賀蘭老太太啊,真是不好意思啊,你遇到的可不是那些軟弱的小白女主,被惡婆婆打擊一下就揣著一肚子的委屈走人,留男主一個人滿世界地找人,咱們不學她們,隻要承德愛我,我他奶奶的就不會放棄!
賀蘭貴妃又掃了我一眼,看我沒有開口,突然說道:“皇上喜歡你。”
我這裏正鼓足了勁等著她棒打鴛鴦,沒想到她突然給我來了這麽一句,一下子就怔住了,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話來。
就像一個氣球,已經被吹到了極限,正等著誰來給一腳就炸呢,沒想到卻突然被人從後麵捅了一針,這下可好,想炸都沒得炸,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噝噝地漏氣。
“啊?”我張了半天嘴,終於“啊”出了一聲,“您……逗我玩呢?”
賀蘭貴妃靜靜地看著我的反應,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我說皇上喜歡你,所以才不會計較你以前的事情,才會讓你來做什麽女道士。”賀蘭貴妃淡淡說道。
我隻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都有些莫名其妙,就想起那句被人說爛了的話:不是我不明白,隻是這世界變化太快。然後又發現,這皇宮裏的貴人們都是放雷的高手,皇帝剛放了個大雷走,這賀蘭貴妃就緊跟著再來放一個轟天大雷。
我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外麵,下過雪的天空有些陰霾,心想難道是我一直穿了那鎢絲馬甲的緣故?好好的為什麽挨了這麽多的雷呢?老天啊,老天,幹脆你一個雷把我劈死算了。
“如果你真的也愛承德,你就應該為他做些什麽。”賀蘭貴妃輕聲說道,“為了他的理想,而去做些你能做到的事情。”
“比如說呢?”我問道。
賀蘭貴妃輕輕笑了笑,眼角出現了一些細紋,我才發現,看起來雍容華貴的賀蘭貴妃也已經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了,她雖然美麗,可是卻早已不再年輕。
“皇上喜歡你,所以承德就不能喜歡你,父子同爭一個女人,隻會成為天下的笑柄。”賀蘭貴妃說道。
“這好像不是我能決定的。”我說道,“我能為承德做些什麽呢?”
賀蘭貴妃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眼中的狂熱一閃而過,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以去為他爭寵!如果你能哄得皇上開心,就等於在皇上身邊為他埋了顆棋子,埋了顆釘子!”
這次換我靜靜地看著麵前這個生在富貴、養在富貴中的貴妃娘娘,看她臉上閃出的狂熱的光彩,果然,她能想到的也不過是後宮女子慣用的手段,爭寵?可笑。
“承德真的愛我麽?”我輕聲問道。
賀蘭貴妃好似沒有想到我會再問這個,怔了一怔,說道:“是的,他愛你,所以……”
“所以我不能這麽做。”我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先不說我已經冒充了皇帝的外甥女,他根本不可能再寵幸我,就算我不是,隻要承德愛我,我就不會傻乎乎地去做這事。既然他愛我,他就不希望我這麽做;如果他不愛我了,我就更不會為了他去做這樣的事情,我白癡啊?
我嘴角含笑地看著賀蘭貴妃,見她臉上神采頓時散去,麵色冷了下來,到最後從嘴裏發出了一聲冷哼,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不好意思,不遠送了啊。”我跟在她身後笑道。
賀蘭貴妃怒氣衝衝地走出門外,院子中等候的小宮女和葉帆忙緊跟在她身後,還沒到院門,就聽見葉帆“哎喲”了一聲,腳下一崴就坐到了地上,賀蘭貴妃冷著臉停了下來,轉回身來,狠狠地瞪了葉帆一眼。
葉帆忙低下頭去,小聲說道:“不小心腳底下踩了顆石頭,崴了一下。”說完自己用手揉了揉右腳踝,自言自語道:“誰知道腳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個東西呢,也就沒提防。”
“沒用的東西。”賀蘭貴妃低低罵了一句,回頭又怒視了我一把,轉身就走了。
葉帆忙站起身來,飛快地掃了我一眼,然後也跟在她身後走出了院門。
看著葉帆他們出了院門,我忙小跑著到葉帆剛才摔倒的地方,仔細地找了起來。葉帆會武,不應該被一粒小石頭就崴了腳,而且他臨走時看我的那一眼也好像別有深意。
地上光光的,除了被葉帆踩到的那個小土坷垃,別的什麽也沒有。
這個葉帆,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有些搞不清楚。
“公主,您在找什麽?”挽月從後麵過來問,“我幫您找?”
“不用,不用。”我忙揮了揮手,直起身來往屋裏走去,今天太背,還是老實地捂在床上比較好,省得天上再掉下個大雷來,我暗道。
在床上捂了一晚上,也沒理清楚這裏亂七八糟的關係,好好的葉帆,怎麽又會到了賀蘭貴妃身邊呢?總不會是賀蘭貴妃看他可憐而收留他的。今天的賀蘭貴妃也有些奇怪,都有些不太像平時的她,能想出這麽餿的主意,怎麽看也不像是承德的親媽。
最後得一結論,這皇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時間長了,再正常的人都得變態。
所以,我得想法出去,最好是能光明正大地出去,不知道我這“念經真人”能不能到外麵去念經?道士不是還有個遊方道人?我想。
讓挽月想法給承德傳了個信,讓他晚上過來看我,好商量一下我的問題,看著挽月出去,我腦子裏又閃過皇帝的話,承德算計我?他能算計我什麽?我又有什麽好讓他算計的呢?人,他已經算到了,他還能算什麽?
白天一直沒精神,腦子裏總是閃過昨天的事情,還有葉帆臨走時的那一眼,他到底想和我說些什麽?我又該不該去和他聯係呢?
唉,腦袋真的不夠用,有些羨慕那些小強女主,為什麽眼睛一轉就是一個主意,在後宮裏玩陰謀詭計玩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怎麽到了我這裏,我就成一個小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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