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麽回事!”
清若抿唇不語,眼神瞥向旁邊的地麵,臉上一片淡然,不怒不躁好似剛剛發生的事與她無關似的。楊茂禮見女兒全然不知悔改的樣子,板著臉訓道:“平時你阿姆怎麽教你的,淑女端正,溫順賢惠,謙恭儉讓,你瞧瞧你今日,竟然、竟然還潑辣椒水!”
“阿爹,是她無理取鬧。”清若心知若不打斷,恐怕楊茂禮得念上一頓飯的時間。
“就是她無理取鬧又如何,這種事豈是你一個姑娘家該做的?要是傳出去,你以後如何嫁人。”清若真想回一句大不了不嫁,卻被楊茂禮下一句話給噎到了。“你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她既是上門找事,你當立刻回來喚我或者阿姆,我們自當幫你趕回去,哪有姑娘家自己做出這種潑辣事,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說你以後怎麽出去見人。”
清若愣了一下,原來不是怪她潑辣椒水,重點是放在誰去潑。
她想了一下,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她就是不出手,楊媽媽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就是發策都已經蠢蠢欲動。奈何她動作太快,太流暢,別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潑了水,把人推出去,順手就關門了。
清若抬起頭看著板著臉的楊茂禮,心裏有些發虛,訕笑道:“阿爹,我哪想那麽多。我道今日是阿爹生辰,那人一看就是故意找事的,再跟她磨蹭下去,說不定要弄得四周八鄰都聽到,所以就……”她隻想到最快速最便捷的辦法,至少十天半月不會看她再出現,其次她再想辦法找殷時問清楚。
“哼哼!”楊茂禮可不理會她的撒嬌,明明擺著父兄在身後,自己卻逞能,而且居然還以為他會責斥她。楊茂禮對清若的不信任感到不悅,妻子的偏心和清如的挑釁,讓楊茂禮好不容易在大女兒身上尋找到被倚靠的自豪感,沒想到她也是個獨立自強的主。特別是在發昭出世後,楊茂禮的地位就日漸下滑,想至此楊茂禮不免有些挫敗。
“阿爹我錯了,咱們、咱們能吃飯先嗎?把客人丟外麵好像……不大好。”忽然肚子響起兩聲悶響,清若羞紅了臉道。
楊茂禮自己也覺得腹中空空,但還是板著臉道:“今日這事,我暫不跟你計較,但是殷家的事你也別想了。”
清若大驚,“阿爹,這跟殷時無關!”
“有關也好,無關也好,他是殷家人,殷家如今上門鬧出這事,你還要進去攪這渾水不成?”楊茂禮這下真的有些生怒,“待小如大喜日子一過,回頭讓你阿姆幫你尋一個踏實的人家,別整日都想些有的沒的……另外,把他送的東西都收拾出來,讓你小姨丈幫忙送回去,咱不承這個禮。”
楊茂禮顯然有些不舍,但還是補充一句:“那本渾世說,我放桌上,到時你自己來拿。”
聽楊茂禮竟然連他愛不釋手的《渾世說》都要拿出來退還給殷時,清若這才驚覺楊茂禮是動了真格,心裏無比憋屈。“阿爹,憑什麽一個跟他無親無故的人來家裏胡說就得把他所做的一切都給抹掉,你不覺得他太冤枉了嗎?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相信這件事與他無關,他絕不會是這種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小人!”
“你、你一個姑娘家說這些話,不覺得羞臊嗎?”楊茂禮被清若為殷時辯白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清若正色父親的目光,肅言:“阿爹這跟羞臊無關,我隻知道,我喜歡的這個人正直善良、有擔當、有責任心。雖然有些油嘴滑舌,但他是真心誠意去待我,甚至不顧生命危險來救我、護我。在沒有得到他親口承認之前,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看著俏顏上堅定不移的表情,一雙水靈的眼眸愈發清亮璀璨,楊茂禮卻氣得說不出話。“哼,胡鬧!”說著,轉身去開門,卻被門口一群擔憂的眼神給看得渾身不自在,自顧走向客廳。
發策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因楊茂禮父女都沒有特意去控製音量,所以他聽得最清楚。臉色複雜地看著清若,心裏無比惆悵,清若與他一起總是乖巧溫雅,但也總是隔著淡淡的距離。他一直以為這是姑娘家的矜持,可今日才知道,原來再矜持的人也可以為了心上人如此奮不顧身。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轉身離去。他已無緣這份真摯,再多的話也是虛談。楊媽媽在院子裏招呼他們趕緊回來吃飯,一直在屋裏陪發昭的左瑩兒見丈夫決然轉身,深深地望了清若一眼,急忙跟上。
清如則飛奔進屋,看著清若神情落寞,忙道:“阿姐,你別理阿爹,他這個人說話都這樣,我相信殷叔叔不會是這種人,對吧,崢哥哥?”衛崢對清如主動對他改稱呼有些驚訝,跟著點點頭。
柏青也站出來力挺殷時,“我可以擔保,這事絕對跟殷大哥無關。雖然我對他不熟,可就我所知,他就是要反悔,也不會托人來。”柏青出口,立刻遭清如一腳,他才醒悟過說錯話,“我的意思是,他絕對不會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找機會問清楚就好了!”
“是啊,若妹妹,你別擔心了。”清嘉出來做最後總結。
清若被他們一個兩個神色憂愁,好似擔心她會拋棄殷時的模樣給都逗笑了,眼神卻無比溫暖。
“好啦,都別這麽看著我,我才不會被旁的人說三道四就動搖呢。隻要你們別誤會是我死纏爛打去攀高枝就好了。”清若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阿姐,你說什麽呢,誰不知道死纏爛打的人是他。”清如惱了一句。
清若漾著笑臉說道:“那就是了,別杵在這裏,壽星要生氣了。”眾人聞言才想起他們都歪了重點,急忙跑回去,給壽星賀壽。清若走在最後,看見一直站在門口的年紹,笑道:“你還不趕緊進去。”
“你沒事?”年紹臉上有些擔憂。
“你都沒事,我能有什麽事?”清若對他眨了眨眼睛,年紹臉上赫然,點點頭,轉身回屋。
她其實擔心的不是殷時的變心,而是就算她堵得住剛剛那人的找茬,可畢竟人家已經鬧上門了,左鄰右裏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她對上了年紀的婦女的八卦能力是真心佩服的。也不知道這事會被她們傳成什麽樣,更不知道除了這岔,之後還會不會有人來鬧。
清若真恨不得馬上找殷時來問個清楚,省得她一個人這麽胡思亂想。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大家都似有默契,絕口不提殷時的事,隻一個勁地跟楊茂禮敬酒賀喜。一頓酒席吃了整整一個半時辰,賀壽的人都吃飽喝足地離去。流言也從福嬸做完飯離開的那一刻蔓延滋生,等到孔安寧怒氣衝天地尋上門,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清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氣急暴躁的孔安寧,一時都不知怎麽安撫。“小姨,你怎麽比我還激動?”
“能不激動嗎?明日天亮,恐怕整個縣城都要傳遍了。”孔安寧沒想居然有人鬧上門,還特意挑了楊茂禮生日那天。“要是早上我在,哼,那容得了她來放肆。”
清若覺得心裏很安慰,至少身邊一群人都體諒她,願意為她出手。“那明日傳遍整個縣城就是衛家四少奶奶大打出手的流言了。”清若裂齒笑對孔安寧的怒視,“沒事啦,都是風言風語,最多這些天我不出門就是了。”
“殷時呢?他不是說今日會來嗎?”孔安寧一針見血。
清若搖搖頭,歎息道:“看來是出不來了。”否則哪裏會容得了一個乳娘來放肆。
“這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怎麽有臉上門找事,就不怕殷家的臉被她丟光嗎?”孔安寧心中無奈,平服最近鬧饑荒,衛濛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想要問個事都不成。
清若想了下,道:“說是正頭太太的陪房、大少爺的乳娘,氣焰倒是囂張,但我沒聽殷時提起過。我隻知道他娘過身後,他極少在家裏,大抵跟正室那邊關係也不好。”清若細想,會不會是正室在故意刁難,否則怎麽會讓一個如此氣焰囂張地人來鬧事,擺明就是在拆殷時的台,隻是這麽做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她還說,殷時已有婚約,雖然我知道不大可能,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孔安寧伸手敲了她的腦殼一下,雙手叉腰,憤憤不平地道:“平日見你倒是機靈醒目,今日倒懵了眼。不清楚就要問清楚啊。”
“怎麽問?”清若脫口而出後才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殷時早跟她說過,如果有事找他,可尋海亭染坊的呂官。她一時情急,倒是沒想起海亭的萬家染坊是殷時舅舅開的,這麽一想,心中豁然開朗。
孔安寧對清若的恍然大悟頗感無語,如今也隻希望殷時能盡快給予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