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嵐送程諾回學校以後就直接拿起之前從奶奶家意外找到的照片和報紙看了看,最後微微一笑,眼角露出決絕的神情以後,她再次將照片和報紙放下,然後將報紙和照片放在旁邊的副駕駛座上。
隨後,她直接開車前往報紙上寫的那個地址。
地址上的地點離奶奶家不遠,開車大約十五分鍾時間的樣子。因此,程嵐從學校開車過去就花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程嵐抵達那邊的時候,正好剛剛過了下午下班的時間,因此,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在這裏進進出出。
也許是因為過去的時間太久,原本在過去比較起來非常豪華,也非常壯觀的一棟大樓,現在卻早已經變得破敗不堪了。
而這裏,也因為曾經發生過悲劇事情,被人一度認為晦氣,很多有錢的老板都紛紛放棄租用這裏。
正是因為如此,這棟樓也漸漸地被空置了下來。
一些不相信鬼神之說的老板,就一整層一整層地租下這裏,然後用來做工廠基地,生產某些產品。
因為老板和工人的隨意使用,以及周圍整體大家都是這個模樣,因此附近很多同樣這樣的辦公樓外麵都橫七豎八的掛著一些什麽雨布啊,簾子啊,電線啊,甚至還有專門隔出來用來做員工宿舍的一些房間外麵還牽著一些專門晾衣服的鐵線。
程嵐望了望這隻有十層樓高的房子,然後從外麵走了進去。
迎麵走出來幾個因為加班而緩緩走出的員工,程嵐逆著人流,緩緩走進了辦公大樓,然後坐著與大家相反方向的電梯上去頂樓。
再從頂樓的樓梯間,找到通往頂樓的小木門,然後推門上去。
因為早上帶程諾去醫院的時候,程嵐就做好了準備,戴好了墨鏡和帽子,穿得很低調,還特地武裝了自己,因此,在剛才過去的那幾分鍾裏,她沒有讓陸陸續續下班人發現。
到了頂樓以後,程嵐就開始一直坐在頂樓吹風。
這時候的,並沒有站的最邊緣去。
她不過是想感受一下當年她母親的心情。
或許,她母親當年就如同她現在一樣,絕望到了極點。
不過,她想,她母親應該會比她好。
雖然她和她母親同樣經曆了被男人拋棄,看著男人出軌的事情,但是,她母親還是比她幸運。
畢竟,她母親和她父親並不是兄妹,而她母親當年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叛逆逼死了自己的奶奶。
但是,她母親又是比她可憐可悲的。因為,她母親遇到的是一個人渣,竟然為了一個從沒愛過自己的男人死了。而她不一樣,至少曾經得到過那個人的愛情。
吹著風,她漸漸陷入了回憶。
從一開始她和靳岩見麵到後來的相戀和分離,再到重逢以後的糾葛,戰爭,然後再舊情複燃……
點點滴滴,包裹很多小細節,她都沒舍得落下一個。
可如今想來,她的心卻漸漸一片疼痛與酸楚。
隻可惜,他永遠都是這樣,不願意再一次給自己一個解釋機會。
因為他太過決絕與剛愎。
想著這些,她就漸漸地哭了出來。
或許是這段時間太過壓抑,或許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壓得她根本連靜下心來來好好哭一場的時間都沒有。想起奶奶的去世,母親當年的悲劇,還有她和靳岩兄妹亂*倫,甚至最後靳岩還是因為誤會而拋棄她,與林玉柔重修舊好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隱隱抽泣了起來。
或許在這個快節奏的物質時代,也隻有這頂樓的這一片清淨才屬於她,才能讓她終於敢慢慢去卸下自己的偽裝,卸下自己這段時間的麻木不仁,然後終於徹底崩潰。
她從一開始的小聲抽泣,到後來的,埋頭大哭。
也許是因為夜深人靜的關係,也許是因為附近工廠一些機械設備的噪音,因此,根本沒有人發現程嵐在頂樓哭泣這件事。
程嵐哭著哭著,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晚上十點了。
發泄了一時情緒的她,終於稍稍好了點,但是一想到那上麵的事情,她卻覺得更加委屈,更加難受,更加自責,更加怨恨老天爺了。
這時候,稍微好點的她,感覺到頭疼起來了。
甩了甩頭,不知道是因為吹了一晚上的風的原因,還是因為她的抑鬱症又患了原因。
總之,這一刻的她,感覺十分難受。
像是喝醉酒一般,她開始了神誌不清。
無意中又從口袋裏掏出母親當年留下的照片,和最後留給人間那一則她現在的父親來說,可有可無的新聞的時候,她終於絕望地笑了起來。
帶著這樣絕望的心態與眼神,她緩緩走到大樓的最邊緣,在半尺見寬的水泥護欄上找了一個拐角的地方,曲腿坐了下來。
大樓邊緣的風很大,在這初夏的深夜,顯得格外的清冷,寒涼。
可程嵐吹著這樣的風,衣著單薄的她,卻渾然無覺。
隨後,她終於鼓起勇氣給靳岩打起了電話。
電話撥了好幾次以後,那邊才緩緩接起。
很明顯,對方號碼的主人不是很樂意接聽她的電話。
“又怎麽了?”聽這說話的口氣,很顯然,電話那邊的主人很不耐煩。
聽著他這樣仿佛急著掛電話的聲音,程嵐立刻緊張地阻止道:“你先別掛電話,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不知為何,靳岩感覺她的聲音有點兒沙啞,像是剛哭過一樣。
心底明明在心酸難受,但是他卻依舊嘴皮很硬,問道:“到了這時候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雖說如此,但是他卻不主動掛電話,似乎是真的在期待她說什麽。
而程嵐,也不管他掛不掛電話,就直接緩緩朝著電話那端的他用極其難受的聲音感歎道:“靳岩,我想跟你說,如果有下輩子,我決定再也不愛你了。因為愛你太痛了,我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這樣的疼痛……”
聽著這話,明明是早已經分手的人,明明決定不去在乎的人,明明決定以後和她再也不會有什麽瓜葛的人,可為何,他還是忍不住心底狠狠一抽,被刀絞的感覺。
酸楚,酥麻,像無數的螞蟻在啃噬他的心髒一樣,萬分難受!
而就在這時候,程嵐又繼續說道:“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諾兒,諾兒現在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牽掛了。嗬嗬額,不過有你在,我想他會過得很好,也會被你教育得很好,所以我放心了……”
聽到這裏,突然間,他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他怎麽感覺,她是在交代後事一樣?
沒待他說話,程嵐又接二連三地說道:“我現在可否以過去幾年的感情,來向你提一個要求?”
靳岩還處於剛才那句話的震驚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想,她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要輕生?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極其難受焦急了起來。
可就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程嵐見他之前的沉默,就以為他是不同意,然後又再接著一句一句地補充著,像是在祈求他一樣:“我沒別的要求。因為現在在這世上,我是真的沒有什麽可以相信的人可以托付了,也就隻能找到你了。我隻有這麽一個要求,請你幫我完成。等我死了以後,可否麻煩你幫我把我的屍體撿起來……”
程嵐的話說到這裏,還沒說完,就被萬分心疼難受的靳岩焦急地打斷道:“嵐……嵐兒,你!你!你是不是要做什麽傻事?不要!”
或許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感覺到心疼難受和不舍吧。
也或許是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其實他是很不舍得她真正從他生命中走出去的。
甚至,麵對她的輕生,麵對她的即將離世,一向以鎮定自持的他,卻在這一刻,不但焦急萬分,更是徹底的淩亂了。
因此,當他聽到她說“等她死了以後”的時候,他是徹底的被嚇瘋了。
突然間,他猛抓著手機急忙勸阻道:“嵐兒,不要!不要!千萬不要!你不可以這樣,你還有我!我……我錯了!過去,我真的錯了,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話中的他,顯然是萬分焦急的。
但是程嵐卻早已經對他這時候的焦急不期待了,因為,一定下定了決心的她,就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的。
也許是因為她需要他幫她完成心願,因此,她告訴了她現在在哪裏。
靳岩一得到她的答案的時候,就立刻朝外麵衝去。
然後一邊開車,一邊給自己掛上耳機。
至於程嵐,說完了地點,又接著不顧靳岩的勸阻說起了自己的後事和心願:“等我死了以後,你一定要記得從我口袋裏找到那幾張我母親的照片和那張報紙的剪紙,然後拿著我的骨灰去問問靳文博,問問他當年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母親,問問他,為何明知自己有一個女兒在外麵,卻一直不管不問,直到我和你,這一對親生兄妹,發生這樣的悲劇故事!”
靳岩一邊開車,一邊聽著她的電話,一開始還勸說著她,可漸漸是,他感覺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然後就沒再說話了,而這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消息……
程嵐……似乎……是……他的妹妹!
這,怎麽能讓人相信?!
難以相信的他雖然震驚,但是在麵對程嵐即將自殺的這件事,一切比起來,就不那麽重要了。
他立刻勸說:“沒事,嵐兒,哪怕是兄妹,我們也不分開了,求你原諒我的錯誤,求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這一切,就當我求你了……”說到後麵,他幾乎是祈求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