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龍虎鬥(八)

自打決定與孫權、劉備聯手去找西漢麻煩以後,袁尚就沒聽到一個好消息。?而到了如今,袁尚更是困守鄴城,尤其是在得知平原失守以後,袁尚心裏僅存的那點鬥誌也消耗殆盡。

昔日橫掃河北的袁家如今落到這般田地,袁尚覺得自己真是愧對袁家列祖列宗。雖然袁尚自從袁紹手中接過振興袁家這副重擔以後不可謂不盡心竭力,但人力有時窮,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付出了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的。

和劉福生活在同時代是袁尚的不幸,西漢的驕兵悍將讓袁尚明白鄴城被破隻是時間問題。不僅袁尚明白這一點,鄴城裏的大多數人也明白。為了各自的出路,那些人背地裏在做些什麽,袁尚即便沒有切實的證據,但也能夠猜到。

不過袁尚不打算去處置那些人。別看此時鄴城中尚有十幾萬可戰之兵,但有兵無將啊,前不久的那次主動出擊,龍騎軍主將趙雲陣前連挑七員自己這邊的上將,此時的袁家已經沒有能夠獨領一軍的將領。

袁尚想過投降,可又有些不甘心。處在矛盾中的袁尚十分希望有人可以在此時為自己指點迷津,但偏偏這時審配自囚於府中,逢紀又染了病,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被袁尚視為左膀右臂的二人此時都成了啞巴,袁尚隻能自己拿主意。

西漢來勢洶洶,遠非袁尚一人可以抵達,可作為袁尚盟友的孫權、劉備卻沒有功夫來管袁尚,反倒勸袁尚盡量拖延時間,隻要孫劉兩家擊敗了劉福,那鄴城之危立解。對於孫劉二人的話,袁尚隻當這是二人從身體中後偏下部爬出來的無色有味的氣體。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孫劉二人不顧自己的死活,那自己也不需要去管孫劉二人的生死。主意打定的袁尚正考慮派誰為使者前往長安求和的時候,城外反倒先派來了使者,而且這個使者還不是外人。正是袁紹時期的六謀之一沮授。

說心裏話,袁尚並不是很想見沮授,當初攻打袁熙的時候,沮授的知交好友田豐就是死在袁尚的手裏。雖然袁尚不覺得自己下令砍了田豐的腦袋有什麽不對,但如今田豐的好友沮授來了,袁尚擔心沮授會借機給自己難堪。

不過不願是不願,袁尚還是硬著頭皮見了沮授。為了不給沮授發難的機會。袁尚將辛評、審配二人給找了來,想要等遇到難以決斷的事情時身邊能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看著麵色紅潤的沮授。審配、辛評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原本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結果半路上沮授跳船了,上了一條更有前途的船,而他們則留在了一艘快要沉沒的船上。

“沮先生,不知你此次前來,有何貴幹”作為東道主,袁尚主動開口詢問沮授道。

沮授聞言也不客套,拱手一禮道:“沮授見過袁三公子,沮授此來不為旁事。隻為勸說袁三公子順應天意,莫要再做徒勞無益之事。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陛下有意天下一統,僅憑袁家的力量是難以抵擋,還望袁三公子能夠認清形勢,不要再做徒勞的掙紮。”

“沮公與。如今鄴城尚有數十萬可戰之兵,此時你來勸降,是否言之過早”審配色厲內荏的喝道。

沮授不為所動,一臉淡然的說道:“如今平原被破,虎牢關的漢安軍也已出關,不日就會攻克濮陽。鄴城雖尚有壺關在手。可十萬龍騎已聚城外。正南若是不服,何不領兵出城一戰”

審配冷哼一聲,避重就輕的說道:“哼鄴城兵多糧足,即便守上兩年也沒有問題。十萬龍騎雖然強悍,可憑借鄴城城高池深,我審正南還真不信西漢龍騎軍能夠輕易攻破鄴城。”

“正南,即便鄴城能守。可僅留一座孤城對你們又有何意義想袁公在世時,河北一統,那時的袁家勢力何其龐大,但如今呢堂堂袁家卻隻能依靠一座孤城苟延殘喘。莫要指望孫劉兩家,他們早已自顧不暇,沒工夫來解救你們。正南說鄴城可以堅守兩年,那兩年以後呢難道等到鄴城絕糧以後正南準備以人肉充作軍糧要知道真到了那步田地,鄴城上下就不會有一人能夠存活了。”

“沮先生,我若願降,不知西漢會如何安置我”袁尚阻止了審配繼續與沮授爭論,開口問道。

“如今袁二公子也在西漢,袁三公子若是願降,待遇方麵至少不會比袁二公子差。”沮授聞言答道。

袁熙的事情袁尚還是挺清楚的,自從投降了西漢,袁熙的確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西漢並沒有虧待袁熙,而此時的袁熙也正在興漢學院內求學,日子過得倒是悠閑。可袁尚畢竟與袁熙不同,相比起袁熙的胸無大誌,袁尚更想要重振袁家的榮耀。在聽到沮授的話以後,袁尚有些不滿的說道:“沮先生,我如今手中可還有十幾萬人馬。”

“那又如何袁三公子,鄴城有十幾萬人馬的確不假,可袁三公子覺得,到了今時今日,又有多少人還願意為你替袁家賣命。”沮授同樣也有些不滿的皺眉反問袁尚道。

袁尚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乍一聽到沮授這麽問,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一旁的審配見狀說道:“公與,莫非有人已經與城外暗中聯絡”

“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的確有人已經暗中與龍騎軍約定。”

“是誰”審配追問道。

沮授聞言臉色古怪的看了看審配,反問道:“正南,換做是你,你會說嗎”

“”審配不由語塞,心裏暗罵沮授缺德,告訴自己這邊有人有了不臣之舉,卻不告訴自己具體是誰,叫自己去無端猜測,這樣反倒容易叫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內部變得更加人心惶惶。

“公與,西漢給出的條件究竟是什麽”一直沒有開口的辛評開口問沮授道。

“與袁二公子的待遇等同。袁三公子,莫要奢求太多,談判是在雙方無法完全解決對方時的一種妥協,以今日袁家的實力。是沒有與西漢討價還價的本錢的。當初袁二公子能夠得到西漢的善待,還是因為至少還有一個幽州可獻,可如今,袁三公子,你又有什麽能夠作為籌碼的不要再拿十幾萬人馬說事,袁三公子信不信,隻要城外龍騎軍說出一句降者免死。反抗者格殺勿論,這鄴城中的十幾萬人馬就會沒了一半。”

聽到沮授這話。審配不服氣的反駁道:“沮公與,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這世上還是有人懂得為人臣子的道義的。”

就像是聽到了不能聽的話,沮授忽然一臉憤怒的怒視著審配說道:“哈~為人臣子的道義的確,我沮授是做了貳臣,可這是我願意的嗎想當初老主公在世之時,你們這幫人就分別支持各位公子,你們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們這種行為。才讓老主公的三子關係惡劣,勢同水火。你們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餘力的支持三位公子,導致在老主公身故之後,偌大的一個河北分裂成了三部,原本的河北是一個即便是西漢也不敢小覷的勢力。可就是因為你們這幫隻顧自己利益的小人從中作祟,這才叫老主公辛苦建立的基業分崩瓦解。到了此時你還裝什麽忠臣你忠的是自己,忠的是自己的家族。你若是真的忠心袁家,老主公在世時你應該忠的是老主公,而不是在老主公的身邊進讒言詆毀其餘二位公子。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些忠臣,那叫老主公的三子兄弟反目,將偌大的河北拱手讓人”

麵對突然暴怒的沮授。審配不知該如何反駁,的確就如沮授所言,當初如果不是他們從中攛掇,袁家三位公子不會關係惡劣,也不會到最後反目成仇。

“沮先生,你恨我殺了田豐嗎”袁尚忽然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叫在場幾人都是一愣,審配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說道:“主公,田元皓出言不遜,罪應斬首”

“審先生,我現在是在問沮先生。”袁尚擺擺手,打斷審配的話道。

沮授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袁尚說道:“我與田元皓是知交好友,要說不恨那是騙人,但我也知道,元皓會死也在情理之中。元皓性情耿直,嘴不留情,當年在老主公麵前做事時就經常將老主公給說的七竅生煙,不止一次私底下發誓要殺了元皓,不過最終主公也沒下這個手。除了主公愛惜元皓的才華外,還有一點就是元皓所言往往言之有物。不過他終究還是壞在了他那張嘴上,袁三公子,想必你殺元皓,也是事出有因吧”

“他當著三軍將士的麵說我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暴之君,勸我手下將士盡早另投明主。”袁尚苦笑一聲,對沮授說道。

沮授聞言了然的點點頭,沒有再提有關田豐的事情。倒不是沮授對田豐的死漠不關心,而是早年間在與劉福的一次談話時,劉福對田豐的評價讓沮授對田豐的死放開了心結。按照劉福所說,田豐會死那純粹就是自找的。明明都已經是階下囚了還口沒遮攔,竟然在軍中蠱惑軍心,這事換了誰都不能饒過田豐。

沮授不願再說有關田豐的事情,人死如燈滅,與其揪著這件事不放,不如多考慮考慮活著的人。回答了袁尚的問題後,沮授再次問袁尚道:“袁三公子,大勢不可逆,還請公子早做決斷,遲恐生變。”

說完這話,沮授告辭退下,由人領著去了驛館歇息,等候袁尚最後的答複。等到沮授離開,袁尚看了看審配和辛評,沉默了半晌才問道:“兩位先生,不知對此事可有什麽看法”

審配、辛評對望一眼,齊聲對袁尚說道:“屬下聽憑主公決斷。”

袁尚聞言苦笑一聲,搖頭說道:“也罷,既然你二人不願承擔罵名,那就由我一人承擔吧。”

“主公”審配難過的叫道。

“不必多言,就當是為了鄴城這些百姓好了。自我接過父親這份責任以來,我沒給鄴城百姓帶來好日子,至少也不能帶著他們往火坑裏跳。審先生,辛先生,談判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不必考慮我的事情,多為鄴城百姓爭取一些好處。”

“屬下遵命。”

沮授也沒想到袁尚的答複會那麽快就來,自己在驛館還沒坐一會,審配和辛評就聯袂而來,聽了袁尚的答複以後,沮授久久無語,長出一口氣道:“或許老主公有意三公子的原因就在此處。也罷,此時說什麽都晚了,兩位放心,關於袁三公子的安置,必定不會比袁二公子差,雖然日後難掌兵權,但一世富貴還是沒問題的。”

“有勞沮先生費心。”審配、辛評向沮授深施一禮感謝道。

“袁三公子的事情好辦,但你二位呢對日後可有什麽打算”沮授看著二人問道。

“不知公與可有什麽建議”審配聞言問道。

“你二人皆非無能之輩,要是就此埋沒未免有些可惜。更何況袁三公子去了長安以後,也需要有人在旁照應,你二人若是願意,我願替你們引薦一二。”

沮授的話說的很實在,的確就如沮授所言,袁尚去了長安以後無權無勢,即便皇帝劉福不刻意針對袁尚,也難保就不會有不長眼的找上門。若是朝中有人,那些不長眼的人總會心存顧忌一些。審配、辛評原本都是有心殺身成仁的主,但經過沮授的勸說,二人都改變了原來的心意,決定投靠西漢。

袁尚的這個決定救了鄴城上下幾十萬人,雙手奉上降書順表,袁尚帶著一家老小在趙雲親衛軍的護送下,離開鄴城趕往長安,而就在長安灞橋之上,袁尚見到了多年未見的二哥袁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