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揮長刀的女人

有人說,花弄月輕功卓絕,詭異莫辯,江湖上隻有司空摘星、陸小鳳等幾人可與其比肩。

有人說,花弄月的暗器手法出神入化,放眼整個武林,追月刀穩居暗器譜榜首。

有人說,花弄月脾氣古怪性格刁鑽,乃天下間第一難纏之人。

半年前,這人就像流星滑落般,憑空冒了出來,甫一出道,便轟動整個武林。

有人猜她是江南花家的小女兒,錦衣玉食的大小姐。

有人猜她是隱世高人的親傳弟子,背負了血海深仇的孤獨客。

更有人猜,她就像那齊天大聖一般,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誓要將這天下武林攪的腥風血雨,地覆天翻。

無論人們作何猜測,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

她很神秘,是個謎一樣的人。

無論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卻有一點毫無疑問。

她,是個女人。

所以胡青怔住了。

不隻胡青,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

除了風大娘,她已退回到花弄月身邊。

除了紅、翠、玉、雲四位姑娘,她們一直擁簇在花弄月身旁。

除了,花弄月。

花弄月什麽表情?

他在笑,一直都在笑。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花弄月一直,是個很愛笑的人。

笑有很多種原因。花弄月的笑卻隻有一種,因為開心。

花弄月正開心,卻不代表別人會開心,也不代表別人能開心、別人也敢開心。

胡青就開心不起來,可他知道旁的人也不會比他更開心。

所以他忍不住仍是要問:“你,你不是,不是……”

花弄月笑著道:“不是什麽?不是女人?”

他當然不是女人。

他雖也穿著紅衣,渾身上下,火一般鮮紅。

他雖也帶著張揚的笑意,仿佛全天下,誰人都沒瞧在眼裏。

他雖也使追月刀,上天入地,別無分號的追月刀。

可他的確不是個女人。

至少,看上去不像個女人。

一身火紅的武士袍,腰係墨色滾龍玉帶,流雲烏發上,戴著頂檀香木座的珠冠。

這副裝扮,絕不會是個女人。

看到這副裝扮,人們也絕不會再去想這是不是個女人。

因為人們都在看他的臉。

因為人們看見他的時候,就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的臉。

江湖人都知道,花弄月的長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普通的,甚至看起來有些醜。

若說她是天下第一醜女,恐怕沒幾人會跳出來反對。

她縱不是天下間最醜的一個,也是醜女中最有名的一個。

所以人人都想象的出花弄月的容貌,所以,人人皆無法相信,這會是花弄月的臉。

紅、翠、玉、雲是東南一帶最紅的四位姑娘。名妓不一定都會琴棋書畫,但名妓都符合一個條件,那就是,美。

美有很多種,飛燕玉環皆美人。

四位姑娘也不例外,四位姑娘也各有各的美。

而現在,四位姑娘卻都擁簇著花弄月一人。

而現在,四位姑娘也隻能擁簇著花弄月這人。

因為沒有人在看她們,因為連她們自己都不介意有沒有人在看她們。

因為他們此刻全都禁不住,隻注視著一個人。

這不可能是花弄月,花弄月怎麽會有這樣一張臉?

這當然是花弄月,除了花弄月,誰還能有那樣一雙眼睛?

花弄月不像金九齡。

金九齡也有一雙特別的眼睛。金九齡的眼睛不是特別大,也不是特別亮,但隻要被他看過一眼的,他就永遠也不會忘記。

花弄月正相反,花弄月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花弄月的眼睛,像漆黑深夜裏劃空而過的流星,像碧水寒潭底流光奪目的夜明珠,澄澈,明亮。

任誰隻要看過它一眼,便永遠都不會忘記。

再沒有第二雙這樣的眼睛。

那麽,又有誰能冒充得了花弄月?

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有趣的掃視在場每個人的表情,唇角上揚,吃吃笑道:“我跟你們說過,我是女人嗎?”

是啊,他說過自己是女人嗎?

江湖人隻見他一襲紅裙,女子打扮。

江湖人隻知他今日追著江南夜,明天又換成了西門吹雪。

江湖人隻道他小姐脾氣,蠻女性格。

他何曾說過,自己是個女人?

不是女人,難道是男人?

不是女人,當然隻能是男人。

人群後邊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人低聲歎了口氣。

這人也是個男人,而且,是個長著四條眉毛的男人。

他搖搖頭,向身旁一位錦衣男子苦笑道:“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惹禍生事的本領,卻是一點都不見小。”

這人自然是陸小鳳,他身旁的,自然是花滿樓。

花滿樓輕搖著扇,但笑不語。既不反駁,也不附和。

花滿樓不說話,有人卻說了話。

說話的,自然是仍在樓梯上的花弄月。

他掃視著樓下眾人,淡淡道:“我說過不做生意,你們也知道了我是誰,為什麽還不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仍帶著笑意。

他說這話的時候,眾人背脊上卻升起一股寒意。

花弄月說了不做生意,醉仙樓自然不做生意。

花弄月問眾人為何不走,眾人當然得走。

不但要走,還要快。

眾人驚醒過來,勘堪轉過半身的時候,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他們還不想走,你也最好留下!”

?

諸人聽到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見說話的人。

諸人聽到這話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柄刀。

一柄刀,又是一柄刀。

這柄刀純金打造,通體流光。

這柄刀刻紋精細,流彩含章。

但這柄刀,卻不是追月刀。

這柄刀沒有釘在大堂地板上,卻插入了正廳的房梁之中。

這柄刀也不是四寸三分長,它不是匕首,更不是飛刀。

這柄刀全長足有九尺餘,更像是兩軍對壘戰場殺伐的偃月刀。

但人們不會這樣叫它,因為它也有名字。

它的名字叫做,無雙。

花弄月看到這柄刀之前,臉還是笑著的。

花弄月看到這柄刀的時候,臉色就變了。

花弄月看到這柄刀之後,人卻已不見了。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麽動的,但他確實動了。

樓梯上仍站著紅、翠、玉、雲四位姑娘,但那紅衣張揚之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先前那個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這聲音也不大,卻叫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語調仿似淡淡道來,卻叫在場每個人都聽得膽寒心驚。

她說:“你盡可以走,我也不攔著。不過你若踏出門外半步,我便要這醉仙樓上上下下夷為平地,裏裏外外雞犬不留!”

這人好凶的性子,這人好大的口氣。

可在場誰人都不敢說她性子凶,在場誰人也不會覺得她的口氣大。

因為江湖上有四隻母老虎。

一個女人,能夠被稱作母老虎,性子自然溫順不了。

一個女人,既然被稱作母老虎,那本事一定不小。

四隻母老虎,各有各的武功,各有各的本領。

可即便這四隻母老虎加起來,也未必有她的本事大。

理所當然的,即便她們四人加起來,也未必有這一個凶。

這人是誰?

這人,便是無雙城的城主。

這人說的話花弄月信不信?

信!

就算四隻母老虎一起說的話,花弄月都未必相信。可這人說的話,她卻一定得信。

這人說的話花弄月聽不聽?

聽!

就算四隻母老虎一起威脅,花弄月都未必會聽。可這人說的話,她卻一定得聽。

這人,花弄月怕不怕?

怕,怕得要命!

哪怕將全天下的女人捆在一起,也沒有這一個女人可怕。

因為這女人不要錢,不要權,也不要人,她要的,就是命。

所以他隻能回來。

所以他隻能退了回來。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麽回來的,就像沒人看見他怎麽走的。

樓梯之上,一襲火紅,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可他確實動過,他的表情也從之前的肆意張揚,變成了苦笑。在誰眼裏,這都是張苦瓜臉。不管再怎麽好看,也仍舊是個苦瓜。

他的表情雖變,眼睛卻依然明亮。

點漆般的雙眸,直直盯著大堂中央的某個人。

大堂中央,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人。

這人是誰?

這人自然就是無雙寶刀的主人。

這人自然就是無雙城的城主。

刀無雙,城無雙,人也無雙。

這人的名字,就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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