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有的人聽到素以行事果敢出手狠辣為名的焦二爺竟被人罵做懦夫,隻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相信自己的耳朵。

隻是焦二爺被男子狠狠踢了一腳後,除了悶哼一聲外,卻是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滿,甚至都不敢露出痛苦的樣子,緊咬著牙忍在那裏。

站起來後,他依舊低著頭,緊張得不敢隨便說話,額頭上的汗珠卻是更密集了。

本來坐在沙發裏的男子看去弱不禁風一般,好像還生著病,一副未老先衰的樣子,隻是此時站在焦二爺的麵前,雖然人還是有些傴僂,卻是氣勢陡變,變得鋒銳無比,整個人就好像一把刀直指著焦二爺,也讓焦二爺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壓力。

他心裏因為剛才被男子踢了一腳並罵他懦夫時不由自主產生的那點不滿也徹底煙消雲散,隻留下了惶恐和緊張,甚至都有主動跪下去的衝動。

不過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跪下去的話,不但不會得到眼前這個他叫大哥的男子的原諒和同情,相反還會再聽到一聲懦夫,再被狠狠地踢上一腳。

隻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從小到大,他就一直生活在男子的陰影下,隻像是對方的一個影子。隻要站在他這大哥的麵前,他總有一種無力、惶惑乃至恐懼的感覺,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不知道該做什麽事,好像是從來沒有長大一般,一直就是生活在他的羽翼保護下,同時也是壓迫下的弟弟。

而在他這大哥的眼裏,就算他再努力,就算他再怎麽辛苦學著他的說話,他的做事,卻一直是那樣的不成器,做事懦弱,膽小,總是讓他失望,就像一直扶不起的阿鬥。

就像跟烏三爺合作的事,或許換做他這大哥,早也輪不到烏三爺搶先偷襲。當然,換做是他這大哥,隻怕也絕無跟烏三爺合作的可能。

在焦二爺胡思亂想之際,男子又看了一眼焦二爺,然後坐回了沙發,重新閉上了眼。

男子這一坐回去,焦二爺也頓時感覺全身一輕,好像本來被捆滿了鎖鏈的身體突然得到了解放一般,他也忍不住暗自鬆了口氣,抬手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許久後,沙發上的男子卻又突然開口,慢吞吞地問道:“你說,那姓葉的小子很有些古怪?”

“是的。”焦二爺趕忙放下手,恭聲道:“那小子跟……跟阿洋長得實在太像了,尤其那雙眼睛……”

焦二爺嘴裏說的阿洋是他的侄子,也就是他眼前這男子的兒子。不過他本來其實是想說葉夏跟他這大哥長得很像,不過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改了口。

焦二爺又說道:“而且那小子養的蠱也挺新奇的,據說隻是隨意養成的,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緣故,還有那小子的行事……”

沙發上的男子卻又突然睜開了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道:“好了,我親自去那邊一趟。”

焦二爺趕緊止聲,之後卻又忍不住露出絲驚訝,吞吞吐吐道:“大哥,你親自去?那老不死的也在……”

男子卻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焦二爺,反問道:“難道你覺得我當年害了他後,就該一直躲著他?”

焦二爺被男子這麽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就覺心中一寒,馬上閉了嘴,頭也忍不住低了下去,不敢直視對方。

男子卻朝外走去,邊走邊說道:“那邊的事我會處理的,你早點回家去吧,聽說你那兒子這幾天一直鬧著要見你,大概你這幾天沒陪他一起睡覺,他又害怕了吧,哼哼……”

聽男子這麽說,焦二爺頭更低了,甚至恨不得把腦袋藏褲襠裏去,額頭上的汗又是疾出。

直到聽到房間門被打開又關上,男子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徹底消失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向門那邊。

沉默了一會後,他全身僵硬似地一步一步走到床邊,長歎了口氣,仰躺了下去,感覺有如虛脫一般。

焦大,也就是他這大哥,名字跟紅樓夢裏賈家的那個老奴仆一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在他們蠱門中提起焦大的名字,隻怕誰也敢有任何輕視的表示。

而於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焦大看似單薄的身影下焦二爺來說,這些年,有多少次,他都對自己說,或者暗暗給自己鼓勁,以後見到焦大後一定不要再緊張,不要再膽怯,要大聲說話,要抬起胸膛,要敢於他直視,有不同的意見要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可是一到他的麵前,所有一切便化為烏有,隻有順從。

在外麵,甚至在家裏大多數人眼裏,他是那個鼎鼎大名,說一不二的焦二爺,也讓多少人忌憚,讓多少人感到膽寒和害怕,但在焦大的麵前,他隻不過就是焦二,是他的弟弟,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如今自己廢了一隻手,隻怕在他眼裏更是沒用了吧。

想到自己的兒子,想起焦大最後說的那句話,想起他話裏的譏諷和嘲笑味道,焦二又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眼裏露出憤懣和怨毒之色。

……

葉宅鎮。

葉夏他們看到老乞丐,以及聽了老乞丐說的話後,都不由愣在了那裏。

而葉三的馬臉則拉得更長了,一張嘴巴張得老大。

那天老乞丐曾在半夜找過他,他對老乞丐的身份也是有些了解。卻沒想到這個一問三不知似乎在假裝糊塗的小瞳竟然是這老乞丐的什麽孫女。

此時的他正站在廁所門邊上,正想去拉小瞳,卻又僵在那裏,一腳跨在廁所門裏,一腳跨在外麵,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他心中又有些慶幸,慶幸這些天沒有對小瞳采取什麽強製措施。

跑進了廁所的小瞳則是小心探出半個腦袋,瞧著外麵的老乞丐,卻正好碰到了老乞丐的目光。

見老乞丐似怒非怒的看著自己,她一張臉也頓時紅了起來,吐了吐舌頭,憨憨地笑了笑,然後低頭走了出來。

她走到葉夏床邊,拿了那條龍頭拐杖,又走到老乞丐麵前,低著頭,嘟著嘴,有些不情不願地將龍頭拐杖遞給老乞丐:“給你,小氣老頭子,我又不會把它賣掉,還大老遠追來這裏……”

老乞丐卻被小瞳的話給氣得渾身輕顫,都忘了去拿龍頭杖,氣呼呼道:“你個沒心沒肺的小妮子,難道我大老遠跑來這裏是為不放心這條破拐杖嗎?”

“那是為了什麽?”小瞳卻是愣了一下,一臉的疑惑,之後卻又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放心久久,對吧。”

老乞丐雖然知道小瞳並不是故意裝傻才這麽說,卻還是被氣得不輕,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來,最後隻是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小瞳,對葉三說道:“葉所長,能不能給老朽搬掉凳子坐坐?”

一直發愣中葉三啊了一聲,終於回過神來,旁搬了條小凳子跑了過去,走到半路,卻又跑了回去,換了張椅子。

讓老乞丐坐下後,葉三問道:“小瞳真是老將……老先生您的孫女?”

葉三剛問完,自己卻又覺得這問題實在白癡,剛才小瞳和老乞丐的話裏還有動作間明擺著的事實,他這麽問也是多此一舉。

老乞丐卻嗬嗬笑了笑道:“葉所長是不是覺得老朽這麽難看,不可能會有這麽漂亮的孫女?”

葉三一陣尷尬,連忙搖了搖頭,又不知該怎麽說。

老乞丐卻又指了指小瞳說道:“她叫煙瞳,我叫煙圭,我是她的爺爺,她是我的孫女,如假包換。”

“煙鬼?”另一邊的葉夏和葉秋卻是愣了一下,一臉詫異,之後突然捂著肚子呼呼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