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出事了。”
百裏屠蘇眉心猛地一蹙。
幾乎是同一時刻，桃花感到幾個擁有相似靈力的生命體移動過來。
麵前的榕爺爺立刻合眼感知，這林子中所有的植物都像是他蔓延出去的眼目，也不禁警惕道“紫榕林外，似乎來了一些靈力頗高之人。”
話音剛落，一個刺耳的聲音攜著真氣之力遙遙傳進了紫榕林“百裏屠蘇，你這天墉城逆徒！還不快滾出來！”
其中尖銳的惡意讓桃花眉頭一跳“辮子哥哥，他們……是跟你有什麽過節麽？”
方蘭生一撇嘴“又是木頭臉的師兄？！這幫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不是師兄，是陵端。”百裏屠蘇搖搖頭，臉上盡是肅然之色“此人素來心胸狹窄，今日來此，恐不易與。”
那邊帶著幾分尖銳的聲音仍在喊“百裏屠蘇！你難道是怕了？！這樣的懦夫，也配做執劍長老之徒？！”
“你們勿動，我一人出去，看他有何打算。”百裏屠蘇提劍便走。
紅玉連忙叫住他“公子且慢，對方應是有備而來，你單身前往，豈非不妥？”
“是啊，恩公~拿什麽端聽著就不像善茬，最多不就打架嗎？嗬嗬，誰又怕了，都出去就是！”
“屠蘇哥哥，襄鈴也要跟你一起。”
“蘇蘇，還是大家一塊兒吧，也省得我們擔心。”
百裏屠蘇遲疑了一下，望了桃花一眼，見她連連點頭暗歎一口氣便默然應允。
眾人正要迅速地跟上時，卻隻聽得陵端尖銳的聲音惡狠狠地吼道“百裏屠蘇！既然你這麽喜歡藏頭縮尾，我便一把火把這林子都燒幹淨了，看你往哪兒躲！”
“不好！”百裏屠蘇聞言大驚，隻聽得幾聲轟然巨響，紫榕林各處忽然冒起火焰。
火光大盛，見風便長，滾燙的火苗嘶嘶作響，如火龍般順著紫榕林外圍盤旋咆哮。
“啊，著火了！”
“這、這可是樹林，燒下去還得了！那個陵端太狠毒了！得想個什麽法子把火滅了！”
身處火光之中，幾人臉上蒼白卻清晰可見。尤其是襄鈴，小狐狸一張俏臉煞白，帶水的眸中淨是惶恐。
方蘭生和風晴雪急忙掐了幾個水性法術，他們兩個俱是水屬性，水性法術最是手到擒來、威力非凡，合力之下的兩股水流合二為一，透明的巨大水龍帶著寒涼的氣息於半空一躍而上，撲向外圍的那圈火紅。原本以為會如預想之中得以壓製，然而水龍不過在空中翻了個身便盡數蒸發，留下一絲青煙便消燃不見，那滋滋的火舌卻燒得更旺。
而整座紫榕林裏的樹木，卻連躲避都沒有辦法，隻能任由這反常的火焰炙烤著，氣息漸微。
“出去！！”
“哈？”
“這是天墉城離火之陣，尋常方法不能令其熄滅，隻有去紫榕林外讓陵端罷手！”百裏屠蘇難得地麵上顯出狠厲之色“這個畜生！”
陵端是天墉城戒律長老的弟子，戒律長老精通道法一脈，所修的許多法術都有其獨到之處。隻是天墉城自紫胤執劍以來，大多數人更加尊劍術而輕法術，如百裏屠蘇當年收陵端為徒，亦是看重他在法術一途天資過人。他在法術修行上也確實沒有辱沒師門，而百裏屠蘇……卻於術法尤其是陣法上不甚涉及。
離火之陣，不見黑煙。火焰並不借著樹木生長綿延，而像是有生命一般瘋長，吞噬著周遭的一切。小動物們驚慌失措地四散逃竄，有隻小獸毛發上隻沾了一點兒火星，便怎麽也撲不滅，痛苦地嘶鳴著撲倒桃花麵前。
桃花連忙蹲下，靈力運轉也沒來得及多想便對它使用了善法甘霖。藍光閃過，那一團火苗在手下熄滅。嘶鳴的小獸漸漸停下了掙紮，抬起一雙濕漉漉的大眼，弱弱的低鳴一聲，伸出粗糙的舌頭來舔舔白膩的手心。
“咦？！”
“桃花妹子，你的法術管用？！”
桃花愣了愣，但治療的法術與滅火法術終有不同，她也沒有信心是否能控製這滔天大火。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多想，手指微動靈力吊起用出了她現在會使的最高水性法術‘碧海凝冰’。
隻聽得簌簌兩聲，巨大的冰準平地而起，幾許雪花飛赴，徹骨寒意頂天，周圍的火焰被四散的寒氣生生逼退了兩分。
“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桃花持續著靈力輸出，以免那周圍的火光將冰錐融化。
雖不能滅火，但有幾分延緩之勢，卻也不是長久之法，根源還是需叫外麵那人撤陣。
襄鈴跺了跺腳“榕爺爺，我們、我們這就出去想辦法救你！”
“唉，爺爺一條性命實在算不了什麽……但千萬不能讓這林中百千生靈毀於一旦啊……”榕爺爺滿是心痛，但終究受限“我隻能以微薄靈力暫且保護起其他草木，幫不上你們更多的忙了，自己多加小心……”
桃花點了點頭，俏臉抬起“榕樹爺爺，桃花也會幫忙的，你可讓能移動的生靈都盡量聚到這中央來。”
“好，好，多謝這位小姑娘了……”
方蘭生恨恨道“前輩你等著！我們一定要阻止那些混蛋！”
火焰蔓延的速度實在太快，燒焦的樹枝枝斷橫壓，帶著火炎攔截。在不知如何破陣的情況下，
隻能避過離火陣內火靈火妖的阻攔，桃花尋到機會就在幾處凝出冰雪，稍作緩解。大火內難以辨識目標，通向外圍的路也被燒得橫七豎八，不見來時方向，幸而靠著襄鈴對紫榕林路段的熟悉，撥過幾處隱秘的藤條很快的繞了出去。
紫榕林外，陵端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一塊大石上，熊熊火光映照著他的麵色，看到他們一行人灰頭土臉的出來，臉上掛上挑釁的笑“哈哈，瞧瞧這是誰？看著像執劍長老的高徒百裏屠蘇啊，不過依我看，是隻縮頭烏龜還差不多！”
百裏屠蘇怒斥道“陵端！我已出來，還不將火滅去！”
“可笑！憑你也配支使我？”陵端嗵的一聲從石頭上跳下來，“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之前分明是自己躲躲藏藏不肯出來！怨得了別人？！”
百裏屠蘇回身看看火勢，捺下性子對他道：“陵端，你若奉命下山捉拿，隻管衝我一人來，不必牽連其他！林中草木無辜，何必傷害生靈？”
陵端身後一名弟子聞言有些猶豫，進言道“師兄，我看……他說的也有道理，不如我們把離火之陣撤……”
他不說還好，聞言陵越更是火大。他本就是心胸狹隘之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更好。天墉城內有一個陵越大師兄受眾人景仰就算了，大師兄入門早，威望也高，所有同輩門人都敬之重之。但百裏屠蘇竟然能夠拜入紫胤真人門下，並多得寵愛，就令同時入門的陵端嫉恨不已了。
後麵那位不知名姓的同門讚同了百裏屠蘇的觀點，頓時備敢挑釁。陵端並不回身，隻是微微側頭，冷冷道“閉嘴！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他一橫劍指著百裏屠蘇：“百裏屠蘇！想把火滅了？容易！來比上一場！在門派裏連和同門比劍都不敢！不過是個掛著執劍長老徒兒名頭的廢物！上次在鐵柱觀害得我和大師兄都受了重傷，此仇不報，我決不罷休！”
方蘭生恨得直咬牙“這渾蛋！哪裏是修仙門派的弟子！根本比地痞無賴還不如！”
連因特殊身份從不妄議弟子紅玉都嫌惡道“怕是在山上道貌岸然，到了山下無人管束，便德行盡失，實在丟盡師門顏麵。”
本來陵端隻死死盯著百裏屠蘇一個人，其他人都被他直接無視。這聞言才一甩額發，呸道“你們幾個算什麽東西！跟個廢物混在一起！竟然還敢議說天墉城！”
桃花本來一直耗費著靈力支撐著各處的術法運轉，此時小臉便有些靈力消耗的蒼白，聽得眼見這人一口一個‘廢物廢物’的實在刺耳頭疼，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道
“可我們說的隻是你啊，而且還那麽胖。”
猛然被戳中死穴的某人立刻怒瞪聲音的方向，看到對方是個漂亮嬌軟小姑娘的時候猛然一愣
“你……！”
“本來就是嘛。”哪怕生氣都拖著好像撒嬌般軟軟嗓音，臉色有些發白的桃花姑娘歎了口氣，“辮子哥哥還有你後麵的那些人，大家都很瘦啊！肯定是因為你在門派裏最偷懶最貪嘴才會這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末了還搖搖頭，頗為嫌棄道“要長這麽胖……肯定是最沒用的那個！”
“你、你你你……！”
（真法術派其實隻是微胖的）陵端氣得發抖，手指著桃花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那麽直接粗暴的人身攻擊。
但是修仙之人注重修身養性，不重口腹之欲，更認為五穀雜糧雜質甚多故修辟穀之術，再加上每日修行劍術法術、日常生活雜事皆需自理、兼之下山除魔衛道等等一係列活動……要長成一個胖子，還真是有不容易。
——這麽想想還覺得有點道理耶。
遑論其他人有無跑歪去想這個問題，那邊陵端感受到幾道暗含揣測的目光，更是怒火中燒。
這份怒火微妙的避過了帶有‘人見人愛’小稱號的桃花姑娘，盡數轉移到此刻仇恨吸引max的百裏屠蘇身上。
“好！好得很！百裏屠蘇！且看我今日怎麽教訓你這廢物！”陵端叫囂道。
百裏屠蘇本是怒火熾烈，被桃花意外的歪了下，氣息默然順了一些，他隻是提起劍指著陵端
“閑話休提！陵端，你要戰，便來戰！莫要忘記自己承諾之事！”
天墉城一向門規甚嚴，門內弟子不可私下比鬥。百裏屠蘇更是被禁令，連同門直接的正常切磋都不被允許。除了多年前因一時意氣與大師兄比鬥的那一場之外，他從未在人前出手。是以，眾人皆知百裏屠蘇是紫胤真人之高徒，然他究竟實力如何卻是不得而知。既然沒有親眼所見，那不服氣的人自是大有所在。百裏屠蘇在天墉城上受眾人排擠。除了性格使然未多與人相處外，還因有個‘空占著真人徒兒身份地位高出一大截卻沒什麽本事’的印象，眾人自然諸多不滿。
陵端也是其中之一，他自認在劍術上或稍有不及，法術一道上卻是個中佼佼。然百裏屠蘇卻是連基礎禦劍之術都為禁止所學，想來其它法術上更是所涉更少，不過空有幾份劍招花架子，這也是他為何敢如此囂張挑釁並直呼百裏屠蘇‘廢物’的緣由。
二人相對，舉劍而起。
桃花定下心來，眼睛盯著前方，卻分神於法術的運轉。其他人也隻是站在一旁以作聲勢，並不插手。
陵端才與百裏屠蘇過了不到十招，便心下大驚，自己固然在劍術一道並不算出色，但也沒料到二人之間竟有天壤之別，不禁一身冷汗，才知自己過於輕率。
他攻了十招，但每一招都才使到半路，便被對方的長劍逼退，而百裏屠蘇甚至沒有拔劍出鞘。
又過了五招，陵端的身法亦被百裏屠蘇步步逼亂，他一陣閃避不及，竟然絆倒在地。
陵端深感顏麵盡失，不由得顫聲高喊道“師弟們，隨我一起擒下此等逆賊！”
後麵幾名弟子皆是與陵端頗有交情的，奉其為師兄，又怎會不遵從他的號令，於是拔劍列陣，圍了上來。
方蘭生見他們以多欺少，忍不住想要幫忙，紅玉卻將他輕輕攔下，說道“麵前這幾個，加在一起都不是百裏公子的對手。”
果然如紅玉所料，縱然以四敵一，幾人仍然過不了百裏屠蘇二十招。
陵端被打飛了手中佩劍，幾次想要捏個訣施法術來敵，卻連手勢都不能完成便被百裏屠蘇的劍氣破掉。
百裏屠蘇看火勢漸凶，也禁不住耗戰下去。長劍橫空出鞘，如銀光萬道，隻聽得幾聲慘叫，佩劍紛紛落地，四名天墉弟子先後倒在地上。每個人都捂著自己握劍的手臂，而陵端也單膝跪地，左肩裏沁出一絲鮮血。
百裏屠蘇劍指陵端，冷然盯著他“你敗了，滅火！”
其餘幾個弟子根本沒有看清楚剛才百裏屠蘇是如何出劍的，他們亦是第一次見著百裏屠蘇出手，心驚之餘不由得也升起感佩之意。
“太厲害了……根本、根本不是對手……”
“這……便是執劍長老的徒兒……”
隻有陵端又痛又懼，惱羞成怒，爬起身來喊道“百裏屠蘇！做夢去吧！我陵端為何要聽從於你？！就憑你莫名得了執劍長老賞識，被收入門下？！哼哼，真不知他如何鬼迷心竅……”
這話確實目無尊卑，藐視師長了。
百裏屠蘇果然大怒，大喝一聲。
“住口！膽敢侮辱師尊！”
“哼！你這怪物！當年用妖法打傷大師兄，如今又和妖物混跡一處！早該被逐出門牆才是！”
這時，襄鈴在一旁哭出聲來，指著紫榕林的方向：“嗚，屠蘇哥哥……火越來越大了……”
桃花白皙的臉色透著幾分不甚正常的紅暈，眾然她有心，可是架不住樹林中火勢燃燒之勢，更何況此番維持多出靈力，已顯透支之相，不僅效果甚微，且也是支撐不了多久。
百裏屠蘇回看一眼，不由得露出決絕之色：“陵端！我再說最後一遍，快快撤去離火之陣！”
陵端笑得猖狂不已“哈哈，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那就自己滅啊，我看你如何顯神通，連我師父戒律長老的離火之陣都能破解！若不然，跪下來好好求我也行，念在同門一場，總不至於太過絕情！”
百裏屠蘇再也無法遏製自己的怒意，身上彌漫出黑色的煞氣“陵端！不要逼我……”
“辮子哥……！”
這幾日百裏屠蘇受到變故太多，煞氣本就不受控了好幾次，之前桃花好不容易安撫住他的心神，又梳理好他的氣息，此番受激之下，竟是又有發作的趨勢。猛然一驚，大範圍輸出靈力突然受阻，靈力有反噬之兆，氣息猛地不穩，一聲驚呼還未出口就被截回。
陵端不由得回憶起鐵柱觀一幕，神色忽然變為驚恐“你……你……怪物！”
百裏屠蘇沒有注意到，他雙目發紅，身形微動，紅玉伸手阻止已是不及。
他執劍前衝，直取陵端，劍鋒不偏不倚刺向陵端的咽喉，就在正要刺入的一瞬間，天上一道刺目的白光掠過，閃電般的劍氣直直擊落，恰恰打中了百裏屠蘇手中長劍。
長劍上迸出火星，擦著陵端的喉嚨彈到一邊。
天空之中出現一輪藍白光芒，隱然是一座劍陣，劍陣在靈力驅動下高速旋轉，釋放出無數藍白色的光點，那些光點落入火海之中，像是附著靈力的雨水一般，迅速澆熄了離火之陣所燃起的熊熊火焰。
火焰熄滅之時，一襲藍衣緩緩落在眾人麵前。
不要在森林裏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