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幻夢江湖 . 博弈之人
<配樂：暗夜殘恨（古劍原聲.純音樂）>
這世界……本就是一盤棋……連我自己……亦在此局中……又有誰能例外……（雪）
腳步聲突兀地響起，無情雪的心突地一抖，一種難名的緊張和不安彌漫全身。緩緩轉過身，便看見身旁蟠龍燈柱的黑暗陰影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慢慢清晰。
無情雪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
霜見百裏屠蘇不顧自己的警告，自暗處走出相見，不由緊蹙眉頭，以眼神警告。
百裏屠蘇恍若不覺，隻是邁著沉緩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一步一步出現在光亮之下，直到無情雪麵前，方才停下步子，卻是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看著無情雪，麵容陰沉得可怕，雙眸之中難掩怒火。
在百裏屠蘇那樣眼光逼視之下，無情雪不由幾分瑟縮，眸中的黑焰漸漸熄滅，眉心黑焰圖騰悄無聲息的褪去，漸漸除了那一身漆黑如夜的鬥篷，無情雪已然回複到那個蒼白纖弱的依依。
“長琴，你瘋了麽！緣分已盡，不可強行交集！我如何向你‘父親’祝融大人交代！速速退去！”霜喝到，又向著百裏屠蘇低低密語道：“我已盡力讓你看得清楚明白，雪若不是瘋了，便是魔性難除！她已不再是我們的‘雪’，更不是你的‘依依’！莫要信她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
百裏屠蘇渾不理睬，隻是靜靜站在無情雪咫尺之外，一眼不眨盯著眼前的熟悉無比卻又陌生無比的女子。
無情雪深深地垂下頭。
霜欲要再出言嗬斥，張了張嘴，卻強行按捺，看了無情雪一眼，又看了百裏屠蘇一眼，歎息一聲，一甩袍袖，自二人身邊擦身而過，頭也不回地出神殿去了。
神殿之中，隻留下百裏屠蘇與無情雪，兩人相對無語，默默良久。
無情雪低垂著頭，並不敢看百裏屠蘇，隻是緊咬下唇，不安的掐著自己的掌心。
百裏屠蘇一眼不眨盯著無情雪，眸中再不是往日的溫情與疼惜，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可怕的暴風雨。
“你，究竟是因著複仇，還是因著職責？”百裏屠蘇終於出聲，聲線冷硬。
“為甚麽不可以是……第三種理由……”無情雪垂著眸子，低低道。
“住口！”百裏屠蘇暴喝一聲，驚得無情雪身子一顫。百裏屠蘇咬緊牙關，麵上的肌肉不住跳動：“一個字也不要說！因為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一個字也不會信！”
無情雪慌忙噤了聲，麵上驚懼難名，冰藍色眸子裏，卻有著悲戚一閃而逝。
“自一開始便是你設的局……上天墉城便是為了……嫁給我……完成你的職責使命……或者為太子長琴複仇……”百裏屠蘇閉了閉眼，咬牙問道：“是也不是？”
“天師親允，我……與太子長琴……有婚約在先……”
“是也不是？”百裏屠蘇陡然提高聲音：“你隻要回答……是也不是！”
無情雪咬咬嘴唇，終於低低答道：“……是……”
“你叫檮杌……‘哥哥’……天墉城一戰……檮杌不過在配合你……助你做出‘舍命救我’之局……令我對你動心動情……是也不是？”百裏屠蘇牙關咬得“哢哢”作響：“‘舍命救我’……不過是個局，檮杌根本就不會殺你，是也不是？”
“長辮子哥哥……”無情雪驚愕的瞪大眼看著百裏屠蘇：“你……你……”
“是也不是？”百裏屠蘇眼神冷得像冰一樣。
“哥哥……”無情雪眸中水汽氤氳。
“住口！”百裏屠蘇冷冷道：“不要喚我哥哥！”
“……師兄……”無情雪滿目祈求，卻欲言又止。
“師兄？誰是你師兄！哪個是你師兄？適才出去的那個，助你設計、布局的同謀，才是你的哥哥、你的師兄！可惜，這般，你居然還是被無情穀除名，連那個同謀也保不住你，也不再是你的師兄！”百裏屠蘇冷笑道：“你也不再是天墉城弟子！今日，我以天墉城第十二代執劍長老的身份，逐你出天墉城！”
無情雪怔怔看著百裏屠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魔域排名第一的妖獸王將果然名不虛傳！檮杌結界果然厲害！可是，你們也低估了我。我的目力，比你們想象的，恢複的要早。我確實聽不到你們在說些甚麽，但我看得到，讀得懂檮杌的唇語！”百裏屠蘇冷笑道：“老實回答罷！是，還是不是？”
無情雪嘴唇哆嗦，欲言又止，半晌卻垂下臉孔，隻是低低答道：“……是……”
“嗬，”百裏屠蘇輕笑一聲，無比自嘲：“一切盡在你的掌握……包括尚辛的複仇……是也不是？”
“……是。”
“你對晴雪和芙蕖雙行渡魂之術，是也不是？”
“……是。”
“霧靈山澗……岩洞之中……你一早就知曉無相芷草的存在……是也不是？”
“……是……”無情雪緊緊閉上了雙眼，掩下所有的情緒。
“與我相合……你是有意……盡在你的掌握……是也不是？”百裏屠蘇痛苦地閉上雙眼，不再看向無情雪。
“……是……”無情雪渾身顫抖，冰藍色的淚珠兒自緊閉的雙眸悄悄滑落。
“嗬嗬……”百裏屠蘇笑道：“還道是我對你用強……原來竟是我……被你用玩弄於股掌！嗬嗬……”
無情雪仰起頭，滿麵絕望。
“原來……竟是我被你算計……被你玩弄……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入幕之賓……”百裏屠蘇搖頭，滿麵痛苦。
“聽我解釋…..”無情雪突地緊緊拉住百裏屠蘇的胳膊，淌著眼淚哀求道：“長……哥……聽我解釋……百裏大人……聽我解釋……”
百裏屠蘇卻一振胳膊，將無情雪拉著自己胳膊的手甩開。
似乎衰弱已極，隻是這樣輕輕一振，無情雪便被甩過一旁，重重撲倒地。
無情雪絕望的閉上雙眼，低低地抽泣。
百裏屠蘇渾身顫抖，突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無情雪的胳膊，將無情雪自地麵上粗暴地拉起，直拖到自己麵前，逼視著無情雪的眼睛，二人麵對麵、鼻對鼻，相距不過寸許。
“你，究竟有沒有底線？為了複仇，為了職責，甚麽都可以犧牲，甚麽都可以算計？連自己……連自己的的感情……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作為武器？”
無情雪落淚，卻不敢看百裏屠蘇的眼睛。
百裏屠蘇一把按住無情雪的後腦，貼向自己，鼻尖相碰，幾乎就要吻在一起：“究竟還有甚麽是你不敢做？究竟還有甚麽是你不能做？”
無情雪閉上眼睛，隻是不住流淌眼淚。
“是不是……為了目的……你可以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回答我！”百裏屠蘇咆哮道。
“是！”無情雪淚水滾滾而下，卻咬牙答道：“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不惜以自己為武器！這就是無情穀弟子！我是無情雪！”
“最後一個問題……”百裏屠咬牙問道：“晴雪棄我而去，入媧皇神殿再不得出……是不是你？”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無情雪終於抬起眼睛，悲傷地看著百裏屠蘇，輕聲哀求道：“我隻想要個解釋的機會……求求你……給我個機會……”
“不需要！”百裏屠蘇冷冷道：“我隻想知道，是？還是，不是？”
沉默良久，無情雪絕望的聲音響起：“……是……”
百裏屠蘇閉上雙眼，眉心抽搐，牙關咬得“哢哢”作響，麵孔已然痛苦到扭曲，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半晌，百裏屠蘇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眼，眸中已滿是冰冷冷的狠絕：“無情穀，天下修仙典範，天師所屬……是不是就可以為所欲為？是不是就可以肆意掌控、玩弄別人的命運？是不是就可以肆意玩弄、羞辱別人？回答我！”
無情雪不答，隻是閉著雙眼默默流淚不住。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你布的局……所有人都不過是你局中的棋子……告訴我……我是不是……也隻是棋子……告訴我……”百裏屠蘇閉上雙眼，低低問道，似乎還有著那麽一絲絲期待和僥幸。
“這世界……本就是一盤棋……連我自己……亦在此局中……又有誰能例外……”無情雪黯然答道。
百裏屠蘇突地就吻上了無情雪的唇。
無情雪極力掙紮，扭頭避開百裏屠蘇唇齒，下唇卻已被百裏屠蘇咬破，鮮血將唇染的妖異魅惑非常。眸中的黑焰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燃燒起來，唇色漸漸變得漆黑。
蒼白麵孔上漆黑的唇，那般詭異的美，無情雪怔怔地看著，銀藍色的隕石雪花簪，在百裏屠蘇指間閃耀著冷冷的幽光。
“這本來，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百裏屠蘇冷笑著退後幾步，口中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脫！”
無情雪一怔，突地就明白了百裏屠蘇的意圖，麵如死灰，低低地哀求道：“……別這樣……別這樣對我……”
“脫！”百裏屠蘇陡然提高聲音，聲音洪亮如鍾。伴著這一聲，神殿似乎抖了一抖。
無情雪驚恐的四下張望，臉色更見難堪：“噤聲！驚醒天師……你走不出神殿……他一定會殺了我們……不要這般大聲……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對我……”
百裏屠蘇冷笑道：“不想要驚醒天師……你就順從罷!”
“殿中發生之事……瞞不過天師……折辱我……便是折辱無情穀……便是羞辱天師……”無情雪哀求道：“放過我罷……”
“我就是要他知道，無情穀，也沒有甚麽了不起！”百裏屠蘇咬牙冷笑道：“你們可以羞辱、玩弄別人，別人一樣可以羞辱、玩弄你們！你，博弈之人，也可以是一顆棋子！”
“脫！”百裏屠蘇的聲音毫無感情和溫度。
“長辮子哥哥……”
“脫！”
“師兄……”
“脫！”
“屠蘇師兄！”
“脫！”百裏屠蘇的聲音漸漸提高，哀哀的祈求之聲並不能讓他有分毫的軟化，似乎反而激起了更多的脾氣。
“脫！”百裏屠蘇一聲暴喝，蟠龍燈柱上金紅的龍焰突地躥高，神殿的地麵似乎突然劇烈的一抖。
無情雪慌忙掩住百裏屠蘇的嘴，驚懼地瞪大著眼睛四下張望，凝神傾聽。
漸漸，四下裏又恢複了平靜，蟠龍燈柱上金紅的龍焰漸漸矮下去，幾乎就要熄滅，隻有寸許火苗苦苦掙紮，苟延殘喘，偶爾迸出幾點微亮的火星。
百裏屠蘇陰沉沉的看著麵前猶如驚弓之鳥的女子，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無情雪靜靜地看著毫厘之處暴怒的男子，麵色漸漸沉靜，冰藍色的雙眸漸漸不再泛起微瀾，熊熊燃燒的黑焰再次無聲無息地熄滅，漆黑的唇色漸漸消褪。
“……你知道……你要我做甚麽……我都會順從……”無情雪慢慢解開黑色都鬥篷……
“傷害你們……不是我的本意……”無情雪慢慢拉開腰間的絲帶……
百裏屠蘇毫不為所動，陰沉沉的看著麵前突然變得淡然的女子，嘴角依然勾著那絲冷酷的笑意。
無情雪溫柔地看著百裏屠蘇，慢慢褪下了黑色的衣裙……
美麗的酮體，在微弱的光亮之下，籠罩著迷人的光暈，猶如朔月之夜的明月。就那般，****著站在百裏屠蘇麵前，無情雪垂著頭，緊咬著蒼白無血的嘴唇，那般卑微，那般纖弱，肚臍旁銀色的閃電形痕跡，反射著柔美的光暈。
百裏屠蘇冷笑著，慢慢走近，慢慢伏低身子，貼在無情雪耳邊輕聲道：“如何？被人肆意羞辱的感覺如何？深陷陰謀……被人操控命運……肆意羞辱……是如此的可憎……即使……以愛為名！”
無情雪突地抬起頭，猶如仰望神袛一般仰望著百裏屠蘇，淡淡一笑，嘴角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似乎盛滿了玉液瓊漿，令人沉醉。
恍惚，回到了那個天墉城後山，仰頭看著百裏屠蘇的依依，滿目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