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幻夢江湖 . 不較高下
我知道……她回不來了……可我就是想要為她保留一個簡簡單單、清清靜靜的世界……(陵越)
“蘇蘇?”風晴雪睜開眼便看見微笑看著自己的百裏屠蘇,忙忙起身:“你回來了?”聲音滿是驚喜卻又帶著哽咽。
“自然是我,自然回來了。”百裏屠蘇伸手在風晴雪臉上來來回回抹了幾下:“妝都花了。昨夜裏,在哭?”
風晴雪低了頭,咬著嘴唇不語。
“怎麽個個都喜歡哭?”百裏屠蘇一麵伸手扶住風晴雪將她自榻上攙扶起來,一麵牽著她的手向著銅盆走去,一麵搖頭道。
“還有誰在哭?芙蕖?”風晴雪由著百裏屠蘇牽著走,走去銅盆處,盆中清粼粼的水,蕩漾不休。
“我可沒有!我笑得不知道有多甜!”一個甜美又略帶撒嬌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師兄!芙蕖!”百裏屠蘇和風晴雪齊齊喚道。
“呀!”風晴雪突地望見銅盆中水麵上自己的影像,不由驚叫一聲,水麵上映著的女子發髻散亂,麵上紅的黑的一道道一團團,眼睛也浮腫著,憔悴而且狼狽。
“蘇蘇!”風晴雪嗔怪道:“你怎的不提醒我?”
忙忙自側旁架上取了帕子來淨麵,入手水溫和暖,十分舒適。
“我不招惹你!”芙蕖笑嗬嗬的走上來道:“屠蘇招惹你!哈哈!”
風晴雪一僵,默默垂頭看著銅盆中水麵上自己的倒影,心中頗不是滋味:“看芙蕖這般模樣,陵越大師兄,必是與她在一起……蘇蘇……緣何大師兄可以接受重生的芙蕖……蘇蘇卻不能接受我……”
百裏屠蘇看在眼中,頗有憐惜,心中不由輕歎一聲,卻出聲道:“晴雪,快些淨麵罷,水要冷了……我還得再去陰陽洞取陽泉之水。”
風晴雪回神,看著百裏屠蘇,心中慢慢湧上溫暖,便依言淨麵。
百裏屠蘇不見玉泱,心中納罕:“不是說來給晴雪送妝盒麽?怎的不見?晴雪這時才醒來……玉泱哪裏去了?”
風晴雪已然淨了麵,看見百裏屠蘇四下張望,奇道:“怎麽了?”
“沒人來過麽?”陵越也是奇怪。
“應該有人來過麽?誰?”風晴雪奇道。
“我!”玉泱一麵答道,一麵微笑捧著妝盒走進來:“奉師叔之命,來為風師叔送妝盒。適才見外麵竟有一簇牡丹開了,極是不凡,想著最配風師叔,便走去折了一枝,不想就走到師父、師叔後麵去了。也好,恰巧教屠蘇師叔親手為您簪花!”
“妝盒?”風晴雪瞧瞧百裏屠蘇,狐疑問道。
百裏屠蘇點頭道:“是妝盒,還有諸樣胭脂水粉等物。”
風晴雪走去自玉泱手中取了妝盒並牡丹,那牡丹竟是通體翠綠色。
風晴雪不由奇道:“牡丹,竟也有綠色的麽?”
“就是因此,越見不凡!”百裏屠蘇一麵說一麵自風晴雪手中接過妝盒,放於沉香木妝台上,那妝台豎著一麵銀鏡,清透光滑,恰如寒冰洞幻鏡一般,正是昔年發嫁依依,無情穀賀禮。百裏屠蘇心中一悸,卻不動聲色地轉身拉著風晴雪坐回妝台前,拍拍風晴雪的肩膀:“我與師兄說說話,芙蕖來與你梳妝。”見風晴雪點頭應了,百裏屠蘇便使個眼色,與陵越、玉泱出門去往旁邊陵越的蘭馨閣。
“來!今日,我與你綰髻!”芙蕖上前來,自妝台上摸起一把玉梳,一麵為風晴雪梳理長發,一麵自鏡中看著風晴雪讚道:“這無情穀的妝鏡,實在高妙!我那妝鏡,是大師兄特特尋來給我,特意仿著這個,據說是自海外西邊來的,貴重的很,終究不及你這個!”
風晴雪一麵擺弄著玉泱送來的妝盒,一麵問道:“竟是無情穀之物麽?”
“可不是。當年,屠蘇大婚,無情穀送來給……”芙蕖突地住了口。
“送來給依依的。”風晴雪垂下眼瞼,歎了口氣。
“晴雪……對不起……”芙蕖喃喃道。
風晴雪自鏡中看見芙蕖麵有不安之色,輕笑道:“本是事實,與你何幹呢?……這妝盒真是精巧!哪裏得來!”
芙蕖見風晴雪讚那妝盒,不由滿麵得意之色:“是大師兄自榿木族神工那裏得來!世間隻有兩個!精巧無雙!這木頭實在非同一般,是上古神木!這些胭脂、水粉、花汁,放在妝盒中,便是一萬年也如新製的一般!”
風晴雪奇道:“隻有兩個?”
“自然隻有兩個!因著大師兄昔年救下榿木族族長獨子,榿木族神工特意為大師兄所製!另一個在我那裏!”芙蕖驕傲之意溢於言表!
“你一個,我一個?”風晴雪怔怔道。
“是!你一個,我一個!”芙蕖伏在風晴雪耳邊輕聲道:“便是依依也沒有!……你莫要胡思亂想!屠蘇待你情真,他隻是愧疚難安。一時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假以時日,他的心終將回到你身邊,也許,從未離開。”
風晴雪抬頭看著芙蕖。
芙蕖微笑道:“我甚麽都明白!可我想得開!大師兄也如屠蘇一般,心裏也難忘依依。可是,就是你我,也忘不了她啊!大師兄想要把陰陽洞留給依依,絲毫不變……依依的夢想其實很簡單,也很可憐,她就想要簡簡單單、任心而活……可是天意無情……多謝她以自己的魂魄令你我重生!我接受她的好意,會好好代她活著。我會和大師兄一起,為依依保留、守護那一片幹淨簡單的世界,也算我們的一點念想和……回報。”
風晴雪自鏡中收回目光,看著芙蕖:“你不介意大師兄心裏有別人?”
“介意甚麽呢!”芙蕖搖搖頭,輕笑道:“她已然沒了,心裏有沒有她,有多重,又如何?終究都是你我的!隻要心裏眼裏有我們,便完完全全都是屬於我們的!”
風晴雪垂下頭,麵有黯然。
“放開心胸,坦然麵對,隻會讓我們離他們更近。而她,隻會漸漸淡出去,最終成為一個回憶。晴雪,記住,永遠不要試圖和依依一爭高下!”芙蕖拉起風晴雪的手,一字一句認真道:“因為,和一個死人爭,活著的那一個永遠隻會是輸的那一個!越是計較,輸得越慘!”
芙蕖手中暗暗用力,風晴雪終於抬起頭,看著芙蕖點點頭。
“依依從來都是個厲害角色!”芙蕖緊挨著風晴雪坐下,低聲道:“她雖沒了,卻讓自己活在所有人心裏!真是勝負難論!她的大度,她的犧牲,讓自己牢牢占據了大師兄和屠蘇心裏最重要的一角!我們若想與她真正一較高下,隻能更大度,更坦然,讓那兩個男人,麵對我們的時候,也一般心存愧疚,我們才能與她真正站在同一高度,再決雌雄!”
風晴雪見芙蕖說的認真無比、如臨大敵,一改往日模樣,不由輕笑出聲。
“看這兩個妝盒,你便知曉我所言不錯!”芙蕖撇撇嘴,不滿道:“若是不信,便算了!”
“信!我信!”風晴雪忙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芙蕖這才開心起來,兩人相對而笑。
“怎麽倒覺得是我們兩個密謀,要連氣對付依依似的?”風晴雪低低笑道。
“哪個要對付依依!依依魂魄分屬你我,我們豈非要自己對付自己?”芙蕖湊在風晴雪耳邊,掩口神秘道:“我們是密謀,連氣對付那兩個男人!”芙蕖向著蘭馨閣的方向努努嘴。
風晴雪掩口而笑。
“快些好生上妝!我來為你綰髻!一會兒,定要風華絕代、風姿綽約的走出去!讓屠蘇看著流口水才行!”
風晴雪轉身向著芙蕖腋下抓撓下去:“你才流口水!陵越才流口水!”
芙蕖笑倒在榻上,倆人滾作一團,發髻散亂,直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鬧了不鬧了!”芙蕖喊道:“那兩個,還等著我們呢!”
風晴雪這才罷了手,老老實實坐回妝台前,和芙蕖兩個相互幫襯著,描畫妝容,梳發綰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