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就能好好談談了。”
夏伯符一手將手槍慢慢收回腰間,一邊半眯著眼看著地麵。
隨著視線緩緩上移,他看著那女人被子彈撕碎到血肉飛濺的頭顱當中湧出的鮮血漸漸重新愈合凝聚,直到她恢複原貌,甚至連唇部的口紅妝容都還依舊鮮豔。
“都一把年紀了,那麽大的火氣幹什麽。”那女人繼續打趣著,說話間又微微搖頭,將眉前散落開的頭發重新甩到腦後。
聽到這話的夏伯符卻是更加怒火中燒,瞬間把手伸到身後,從披風下抽出一把霰彈槍,右手用力一甩便完成上膛,隨後接連幾步閃身跨步,眨眼間他便來到女人身後,用粗厚的槍口從背後抵住她心髒的位置。
從身後看,他的披風輕盈而貼身、毫無不規則地凸起,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在背後藏住這把槍的同時還絲毫讓人察覺不出來的。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身上到底還藏有多少槍械,又都是些什麽樣的槍械。
“元家的棋子,想必也不會隻有你這一枚吧。”夏伯符壓低著嗓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切,無趣。”女人不再多說什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隨後自顧自的走開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簡單點跟你們說,阿祖也想要這個小孩,所以,來和你們談談條件。”她輕車熟路地使用著桌上的咖啡機,談吐間便已經衝好一杯熱氣騰騰的濃咖啡。
“哦?是嗎?這孩子是有多大的來頭,能讓那老東西親自發話要人?”剛剛手中還架著一柄粗厚霰彈槍的夏伯符,僅僅一個轉身,沒等眾人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手中的槍便已經被收了起來,此時正兩手空空的站在原地。
女人方才還從容的姿態此時卻忽然一轉,用淩厲的嗓音尖聲質問道:“你竟敢對阿祖不敬?!”
霎時間整個大廳陷入黑暗當中,四周忽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好似什麽東西在大廳邊沿快速來回穿梭移動著。
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裏,隻剩下一雙裂孔瞳仁散發著幽幽猩紅的黯淡光芒。
“你可知道你現在在誰的地界上?!”
“冒犯阿祖的人,必死!!!”
二人的怒吼回**在大廳,而剛剛周圍那窸窸窣窣的響動也突然間變得愈發強烈,更加猛烈快速的摩擦聲環繞在四周,不知不覺間連地麵都開始震動。
在黑暗中坐在一旁休息區的眾人本就因為看不見周圍的事物而顯得有些恐慌,此時劇烈的動靜又讓他們更加不安,一時間人群都有些**。
心髒時快時慢地跳動帶來的壓迫感迫使他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停地吸入空中被激起的塵土,雜亂的咳嗽聲也不絕於耳。
“你是覺得我殺不了你嗎?!”黑暗中豎條形狀的裂孔瞳仁在猩紅眼球的襯托下,仿佛是通入虛空的一道裂縫,妄圖把目光所及之處全部吞入。
“小丫頭片子,今天我就先卸你一條膀子!”
話音未落,一聲沉悶的上膛聲便已然傳出。
啪——啪——啪——
三聲緩慢而清脆的掌聲響起,與大廳這混亂的動靜一時間顯得格格不入。
“夏老,你說你跟人家一小姑娘計較些什麽呢?您老先消消氣休息休息。”
一陣低沉渾厚的嗓音從正門的方向傳來,緊接著說話聲便又響起:“還有你,傅柔,尊敬長輩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何必這麽大動幹戈呢?今天要是你們倆無論誰在這裏受點傷,大家就都難辦了。”
雖然聲音聽起來威嚴不可撼動,但明顯語氣還是像在哄小孩般安撫著二人情緒的。
“別調皮了傅柔,我們都能理解你,今天這事我們也不會和你計較,我能原諒你,夏老他更能原諒你。聽話點別鬧了,先把燈打開。”
話音剛落,隻聽黑暗中那雙眼眸之下輕哼一聲,沒過多久,窸窸窣窣的動靜便消失了,與此同時,整個大廳又恢複到光明的擁抱之中。
“來,說說你們的條件吧,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好好商量的呢。”
走來的男人頂著快要蓋住眉頭的稍許蓬鬆的頭發,濃密的眉毛下生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瑞鳳眼,一把絡腮短胡讓整個人都看起來老成而又硬氣,眉上的皺紋又給他帶來一絲時間歲月刻在臉上的韻味。
雖然看起來像是不修邊幅的大叔,但仔細看去,卻又能發現眉毛和胡須都被修剪得十分平整。
接近兩米的身高穿著墨綠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褲,再搭配一雙馬丁靴,這般硬線條的衣著,更是凸顯出他所愛的硬漢風格。
低沉渾厚的聲音倒也符合他這外在樣貌。
“我想各位,是否可以借一步說話呢?”
他微微一笑,顯得卻是十分和藹慈祥。
雖然他說這話時是麵對著夏伯符與元傅柔二人說的,但周圍驚魂未定的眾人也有自知之明,三三兩兩地快速離開大廳。
有些不明事理的愣頭青也被旁邊人趕忙拉著快步走出去。
“我說啊,要不然先救救這孩子,要是他真的失血過多死在這,你們不也白費這功夫了不是嗎?”這男人走到暈死在地上的白翊身邊,查看著他的情況。
元傅柔沒有說什麽,隻是自顧自的坐回到一旁的沙發上。
男人笑了笑,隨後喊來醫護人員將白翊盡快送到醫務部搶救。
幾人的關注點基本都在白翊的性命和對於對方的揣測算計中,卻沒有一人注意到暈死的白翊手中還緊緊攥著剛才在黑暗中微微閃爍幾下紫色淡光的珠子。
“不過話說回來,我確實也想知道,這裏新人陸陸續續進來的也不少,為什麽元前輩他老人家偏偏要挑選這個小夥子呢?按照過往這些年來看,他老人家親自要人的情況,還真是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的。”
他向夏伯符微微示意著,二人一起坐在元傅柔正對麵的沙發上。
而夏伯符也是一如往常的,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又將手裏的槍藏回身上,然後坐在沙發上努力克製著剛剛已經熊熊燃起的怒火。
這一時半會兒想讓他再去好聲好氣說話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所以談判協商這事,暫且交給這名叫左語堂的粗獷男子確實更為合適些。
“看上這個人了還需要什麽理由嗎?”元傅柔架腿而坐,也帶些怨氣地轉頭麵向另一側。
“你說你這想要人,又不說原因,我們要是這麽不清不楚地把人交給你了,以後我們這也難做了不是?我們為你著想,你這不也得考慮考慮我們對吧。”左語堂依舊用著哄孩子的語氣、笑容十分和藹地和元傅柔說著。
元傅柔聽到這話也微微一愣,隨後才略帶尷尬地將元家阿祖告訴她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大致說與二人聽。
雖然都是些堂而皇之的借口,聽得夏伯符幾次難以再忍住火氣,但還好都被一旁的左語堂勸解下來。
等到聽完她講述的事情原委,左語堂還在麵露沉思之相的考慮著,等時間過去將近半個小時後,他才緩緩開口說道:“這麽來看,那倒確實對你們來說很重要,這孩子我能答應給你們,但是你們也知道這裏不是我一人說的算的,還需要經過其他幾位發表意見,才能決定這事怎麽處理。”
隨後他又露出一副糾結的表情,沉默一會兒過後才好似下定決心般對元傅柔說道:“算了,他本就是一新人,上麵這些人也不會對這件事有什麽關注。你回去告訴元前輩,這事我拍板了,人,能給,但是......”
忽然間左語堂話鋒一轉,又緩緩說道:“他現在的傷勢你也看到了,如果不靜養幾日的話或許會有性命之憂,不如先讓他在這裏休養幾日,對你們來說也是行個方便......這樣,就七天,七天之後,你們來這裏接人。”
左語堂抬起頭,依舊帶著那副和藹的笑容看著元傅柔。
可一旁的夏伯符聽到這話便瞬間翻臉,大聲斥責質問道:“這人他*的是我的人,你他*說給就給了?!你在這裏算老幾?!”
但被斥責的左語堂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是語氣十分誠懇地勸說著夏伯符道:“這就是一孩子,我們這每年都會來新人,明年夏老你再挑一個收不就好了,何必動這麽大肝火呢?況且,用這一新人,能換取我們與元氏家族的友好往來,也是一件雙贏的事。”
隨後他又看向坐在對麵的元傅柔,輕聲的問道:“元前輩他也能明白我們的好意,對吧?”
不等夏伯符繼續宣泄他的怒火,左語堂便趕緊起身輕撫著他的後背,又說道:“您老也別氣壞了身子,快去看看那小夥子的情況吧。”
說著,他便攙扶起夏伯符向門外走去,直到交付到呼喚進來的醫務人員手上時,他才又折返回來坐在沙發上。
“那麽我們就說好了,七日後,你們來這裏接人。”
左語堂還是一副和藹的表情看著元傅柔。
雖然元傅柔自己也沒想到這協商的過程竟然這麽順利,不過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她便也不想再在這裏多做停留,與左語堂道過謝後就離開了大廳。
此時,在這空曠的大廳之中,獨留左語堂一人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魁梧的身軀好似一座金剛銅像般矗立在這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