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翊回過頭看去,就聽到水管在空中飛速甩過,甚至發出破空聲,‘噗嗤’一聲在腦後響起。
如果這一棍結結實實地讓他挨在身上,不說性命難保,也得是重度殘疾,更何況要是直接甩在頭部,或許會如同西瓜般被砸得四分五裂。
‘還是要就這麽結束了嗎......’白翊不再逃脫,靜靜地站在原地深吸入一口氣,隨後閉上眼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至此,白翊都不曾畏懼過死亡,隻是依舊難以舍下妻子與母親,當處於生死一線之間時,他又回想起與她們一起生活時點點滴滴,回憶不斷湧上心頭,那兩張和藹而又溫柔的麵龐又倘若浮現在眼前。
可是現在的處境,已經不再是他自己拚盡全力、憑著求生欲的本能哪怕斷臂求生就能化險為夷、保護自己離開的情況了。
但是當實力差距太過懸殊時,也就沒有所謂的博弈,一切都隻是取決於獵手對於獵物的選擇,是把玩,亦或是獵殺。
無論如何,獵物的生死都不再是能被自己所左右的。
相反,獵物越發驚恐害怕,越是掙紮逃脫,對於獵手來說,也不過是覺得有些好笑甚至乏味罷了。
但時間過去許久,白翊都未曾等到應有的疼痛到來,當他緩緩轉身看去,才發現齊楓提著手中長劍,硬生生接下它的這一擊。
削鐵如泥的劍刃與鏽跡斑斑的水管碰撞在一起,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一人一鬼隻是死死盯住對方、靜靜地不斷加大手上的力度,測試著對方的水準。
那東西隻想殺死麵前的活物,是誰、是什麽,對它來說都並沒有什麽所謂,讓它感到些許興奮的,也隻是好久沒有遇到過的能接下它一擊的對手,在它眼裏,齊楓無非就是比今天所遇到過的其他獵物,稍微多了幾分反抗能力罷了。
可獵物,無論有多強大的能力,在獵手麵前,也僅僅是獵物。
而在齊楓眼裏,這東西也僅僅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想要把它打得魂飛魄散是要耗費些體力,但讓他付出的代價,也不過僅僅是耗費些體力罷了。
白翊詫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先暫且不說除了宮文瑾和自己以外的其他三人理應已經離開這個副本,就算齊楓他沒有離開這裏,按照之前他的狀態,也不可能再發揮出如此實力,可現在他不但不像是身負重傷已經奄奄一息,反而看起來實力更加強勁。
仿佛之前第一次見他施展法術時的情景一般,甚至此時他身上散發出的金色光芒比之前那時要更加耀眼,如同劃破漫漫長夜的第一抹陽光。
在心裏大致預計出這東西的實力後,齊楓握著長劍的手猛然發力,以劍刃為媒介瞬間爆發出強勁的力道將它直接甩出。
而這東西也順勢借著被擊退的力道返身重新隱匿回沙暴當中,一時之間從齊楓視野中消失。
見它躲起來,齊楓便緩緩閉上眼。
烏先生本就是他的護身仙,存在於與他們不同的空間之中,雖然看到的景象一樣,但正因為二人視角不同,所有看到的東西也截然不同。
正如此時,齊楓不再是請出烏先生,使其塑造出暫時的肉身而存在。
而是燃燒他自己的精血,以自身的生命力為代價,請烏先生上身,二人共存於同一副軀體之中,倘若請神上身一般,保留自我意識的同時,直接借用烏先生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縱使這沙暴已然幹擾他所在的空間,嚴重影響到他的視覺,可當他閉上自己的這雙肉眼時,便能依靠烏先生的視覺來獲取周圍的所有信息。
當齊楓以仙目掃視周圍時,周圍的一切幹擾都已經全然不複存在,隻見那東西正以極快的速度不停圍繞著他來回移動,四肢在經過地麵時不斷留下深深的抓痕。
雖然他並不打算戀戰,想在找到合適的時機後立刻帶著白翊與宮文瑾二人離開這裏,但這東西也並不打算就如此輕易地放跑眼前的獵物。
眼見自己陷入如同泥潭般的處境,齊楓也不再顧慮些什麽,立刻掐訣使用搬仙術想要將幾人一起傳送走。
可就是這一分心,被它瞬間抓住破綻。
那東西從齊楓背後張牙舞爪地猛然撲來,四肢在半空中扭曲到近乎於快要斷裂的地步,就在水管快要砸中他後腦時。
齊楓立刻轉身抽劍,硬是連同它的右臂一起平齊斬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隨後他右腿迅速後撤一步,又將剛揮出的長劍收回再曲臂撤到身後念出咒語,雷束如同蛇行般纏腰在劍鋒上。
他看準時機,先用‘陰雷縛’將其定身,免得它再四處亂竄。
與此同時,和長劍上劈啪作響的湛藍色雷電截然不同的墨黑色雷束好似鎖鏈般從地麵瞬間延伸出來,順著破損生鏽的鐵架鑽到它身上的每一處空隙,將它死死束縛在原地。
可令齊楓感到有些疑惑的是,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這東西已經陷入必死的局麵。
但為什麽它卻絲毫不為所動,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
由不得他再多想,機會,是會轉瞬即逝的,錯過這一次絕佳的時機,或許雙方的處境就要完全逆轉。
於是齊楓雙腿後壓,將整個上半身微微向右後側轉去,腳趾收緊扣住地麵。
隨著一聲大喝,齊楓從地麵抽取力量,讓其順著雙腿蔓延上升到腰腹,再以腰為軸迅速轉身,讓其借著自身的爆發力更加迅猛的移動。
當這股力道來到齊楓胸腔之時,他才再以肩為軸,右臂從身後掄起直至頭頂,讓其順著臂膀向手腕流動。
同時他右腿用勁猛蹬一步,當右腳踏落在地麵時,高舉著的右臂也狠狠向前砸下,此時的齊楓,就好似導體一般,而他從地上抽出的力量就好比電流。
他這一擊並沒有用到自身的力氣,而是以自身軀體為媒介,將力量順著經脈和肉體直接傳輸到手中握著的長劍之上。
在劍刃徑直劈向那東西的一瞬間,齊楓怒目圓睜,赤紅色的光芒充斥著他的雙眼。
禍源就在眼前。
這一天當中,自己卻因為他不止一次陷入瀕死的窘境。
而現在,它就在自己麵前。
那個殺死他十名同伴,迫使他背負眾多因果的罪魁禍首,那個讓幸存的幾人多次麵臨生死一線的惡鬼,現在卻如同砧板上的魚肉般手無縛雞之力,等待自己處置。
一時間齊楓的怒火中燒,爆發出歇斯底裏的怒吼,連原本威嚴的麵容都變得有些猙獰。
轟——
當劍刃剛接觸到它的頭頂,就好似切割紙張一樣,瞬間將其從中間一分為二,破損不堪的鐵架應聲散架,零件又一次叮鈴哐啷地摔碎滾落在地麵上。
一切瞬間歸於平靜,隻剩下依舊湧動呼嘯著的狂風,和不斷被砸落的殘磚碎瓦。
因風而起的沙暴,此時也漸漸出現減弱的趨勢。
齊楓看著眼前的一攤零件,心裏卻有種十分複雜、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本想著手刃禍源便能解氣,可這一劍竟直接將其斬殺,連自己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便已經結束了戰鬥。
好似自己最剛猛的一拳,卻打在棉花之上。
效果拔群,但沒有絲毫感受的回饋。
哪怕它再多掙紮兩下,自己都要比現在舒心不少。
感到有些落寞的齊楓撐著最後一口氣繃住神經,無論如何,還是先帶著其他兩人離開這裏為好。
他抬頭望向時鍾的方向,留給他們撤離時間還剩5分鍾,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時間還很充裕。
當齊楓扶起白翊,準備先把他送到傳送門處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砸門聲,三人驚得立刻回頭望去。
雖然不好判斷聲音究竟是從哪個房間發出的,但他們都心知肚明,不約而同地默默相互對視一眼。
整整一天,或者應該說是整個副本災禍的起源——18號房間。
沒時間再去猶豫,齊楓立刻扛起一瘸一拐的白翊,又順手拽住宮文瑾向傳送門衝去。
可他僅僅才跨出去半步,一陣嘈雜的金屬摩擦聲便從走廊瞬間來到他背後。
齊楓剛想鬆手反擊,讓宮文瑾先帶著白翊離開,背後卻突然傳來劇痛。
一副與之前那些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形鐵架,此刻又出現在他們身後。
而齊楓卻被它又一次抓住破綻,手指銳利的鐵片在他背後劃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吃痛的齊楓踉蹌一步把白翊推向宮文瑾,隨後立即抽劍轉身,瞬間砍下它的‘頭顱’。
不出所料,這東西一如往常的立刻散架摔碎成一堆零件。
“快走!!!”他向宮文瑾嘶吼道。
隻要五步,僅僅五步的距離,二人就能逃出生天。
可白翊卻用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走不了了......18號房裏有東西的封印被解開了......”
正如白翊所說,此時的酒店大門內已經不再像空間扭曲般打開傳送通道,而是恢複以往普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