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多愛(2)
夏詩琳握了握她的手。李明哲趕緊介紹:“徐紫欣,我女朋友。今天算我請客,我請客。”
夏詩琳在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時,心裏抽了一下,有點兒酸。這樣的女孩跟這樣的男孩在一起多好。如果換成是自己……
旁邊的徐紫欣叫服務員送來一瓶冰啤酒。夏詩琳覺得她的架子是端起來的,彈鋼琴的了不起啊?
“一起?”徐紫欣有點兒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瓶子。
夏詩琳哼了一聲,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比徐紫欣快了一點兒。
後來喝酒的時候,夏詩琳看著他們兩個竊竊私語的親密樣子,再看看那倆哥們不停地說金針菇的笑話時那放肆的樣子,覺得頭越來越沉重。當許才捷說出那句“這根喉嚨裏咽不下去,趕緊去廁所摳,突然想拉肚子,但是屁股裏還卡著一根,結果兩根同時被我用左右手扯出來……”的時候,夏詩琳忍不了這種重口味的冷笑話,扶著桌子準備出去吐,結果腳用力一扭,踉蹌一下倒在隔壁桌李明哲的懷裏,胸口一陣惡心,一股熱流衝擊喉嚨,想努力咽下去,剛咽了一小口,更大的浪潮洶湧而來,喉嚨裏的**像高壓水龍頭一樣噴射,沿著李明哲的下巴、脖子、小腹一路淌下來。
徐紫欣尖叫著,拿著一盒紙巾拚命地擦李明哲的衣服。
夏詩琳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被許才捷扶了起來。張大強也喝多了,不顧勸阻地到酒吧小舞台上唱《蛋佬的棉襖》,歌詞荒誕悲涼:“後來聽說蛋佬的娘死得早,人葬在哪裏找不到;蛋佬恨自己沒能回報,夜夜狂嘯成了午夜淒厲的調;他無依無靠住在街的轉角,那扇門再也沒人敢敲;他那件棉襖四季都不肯脫掉,說是娘留給他的寶……”
夏詩琳很暈,她租住在學校旁邊的公寓,回去之後倒在床上又嘔。夜深人靜,放在旁邊的盆裏放了三分之一清水。
睡到半夜,她跌跌撞撞地用涼水洗臉,腦海裏浮現出當時的情景——許才捷在宿舍門口的大樹下偷偷吻了自己。是,這個王八蛋,明天早上見到他一定要痛扁!還沒表白就吻自己,還那麽用力!當然他也知道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夏詩琳看著鏡子,下嘴唇有點兒腫脹,帶點兒淤青。下嘴夠狠的啊,許才捷同學。
重新回到床上的時候,她安慰自己,反正李明哲也不認識我。
突變
早晨做的夢很怪異——一個短發的白衣女子牽著自己的手到處參觀。一個大水潭水位下降。夏詩琳和那短發女子一同走到水潭中間,踩在石頭上。周圍都是動物的屍體,主要是老鼠的,也有開了膛破了肚的人類幹屍。老鼠的背脊忽然動了一下,接著所有的死老鼠都開始緩緩挪動。天氣變得很熱,水潭裏的水越來越少……
夏詩琳熱得一身汗,猛地醒來。大概是昨天晚上喝得太多的緣故,坐起來有點兒頭暈目眩。一看時間,十點十五分,第一堂課該下課了,趕緊起床準備趕第二堂課。
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用座機打電話給許才捷,也是關機。
這不是什麽好預兆。
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許多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跑。夏詩琳抓抓頭皮,也跟著一起跑。看熱鬧是人的天性。
是往學校北門角落的肅清湖的方向。
夏詩琳的預感得到了證實——在從自己公寓回學校的必經之路上,那個死水湖的湖畔,留下了一行掙紮的腳印。許才捷溺水了,肚子漲得跟喝了一箱啤酒似的;從鼻子裏流出的那些粘稠**是紫紅色的;臉還沒有變形;嘴張大的弧度有點兒像把拳頭塞進去的尺寸。
夏詩琳癱在地上,想大哭幾聲,喉嚨裏卻隻發出咿呀咿呀幹幹的嗚咽。
人群被迅速驅散,夏詩琳到派出所協助調查。許才捷來自鄉下的父母看起來很樸實,除了悲痛,沒有埋怨任何人,但謝絕了屍檢,要求盡快將骨灰帶回去。
校長鬆了一口氣,出於同情,學校賠償了他們六萬塊錢,也說了很多安慰的話。
悄悄地消失了一個人,其他大部分人的生活依然沒有改變,學校裏該上的課要上,下課後該玩的要玩。
夏詩琳的嗓子幾乎嘶啞到說不出話來。醫生說是傷心過度、作息不規律、上火等等,開了一大堆藥也不見好。樂隊成員死了一個、啞了一個,張大強一個人練歌覺得沒勁透了,晚上還老做噩夢。夏詩琳在電話裏說:“最近我也是這樣。”兩人相約到死去的許才捷的出事地點祭拜。這天是他的頭七。
陸陸續續也有同學來燒冥紙。燒成灰燼的紙蝴蝶被風吹散,在空中盤旋,一圈又一圈。夏詩琳把香插在湖邊:“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們會想你的。”
“兄弟,你在下麵好好呆著,不要回來找我們。我發誓來世我們還是好兄弟。”張大強也淚灑現場,拳頭捏得緊緊的。
夏詩琳擺擺手示意讓他走,她要陪許才捷說會兒話。
李明哲走了過來,抖抖手上的香灰。他的微笑,哪怕是禮節性的,也是那麽好看,角度正好。那股清新的小黃瓜味又來了。愛上一個人原來跟味道也有關係。
“是你?”夏詩琳張了張嘴,費了好大力才說出了這兩個字。她在地上撿了支幹枯樹枝,在地上寫:吐在你身上,對不起。
李明哲蹲在地上,在那句話下麵寫:沒關係,你要保重。
夏詩琳的眼淚撲簌落下,如果那天不是因為自己的事,也許活生生的許才捷不會死。她在泥地上寫了幾個字:我喜歡你,你呢?
李明哲的眼神閃過一絲內疚,湊在她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我也很喜歡你,但是我現在的女朋友很厲害,你不要惹她。你給我一點兒時間。”
夏詩琳看著李明哲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吃了醫生開的各類藥,很疲倦,她琢磨了一天也沒想明白李明哲的意思。他那天晚上看自己的眼神,肯定是喜歡自己的,為什麽卻不說出來?那個裝純的徐紫欣到底有什麽厲害的地方?
她請了三天假回家,爸爸又去國外出差了,家裏冷冷清清,打開冷氣和電視,桌上放著酸奶和水果,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迷糊中有人拿鑰匙在開門,是老爸。夏詩琳說了句“我冷”,又繼續睡了過去。
淩晨被餓醒,四周漆黑一片,空調和電視都關著,襪子被脫了,身上還蓋了一層珊瑚絨毯。她對著老爸房間喊了幾聲,沒有任何聲音。
開燈,還是黑暗,停電了。
一陣大風把陽台門吹開,陽台上也是黑乎乎的。她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準備到陽台的儲物櫃裏拿備用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