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地獄的名字(2)
這時,房門開了,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恩泰,你在做什麽呢?”
是明珠。我在心裏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沒……沒什麽。”
我想問她是人是鬼?可是她冰冷的手拉住我,嚇得我問不出口。明珠溫柔地說:“今天,我帶你去見見我家的親友。我說你出了意外,你別說話。”
我連連點頭:“好,我不說話。”
那一天晚上,明珠帶我去了一座裝飾古舊的大宅,豪華的裝飾像是富商城外的度假別墅。那裏都是我從不認識的人,明珠一直拉著我,不肯離開半步。我隻要微笑、點頭,她就對我點頭、微笑。我想,這也許是個陰謀。但是我不能輕易打破這個遊戲的規則。老魏就是最好的懲戒,隻看她一眼,就丟了性命。想起老魏,我就不由得害怕。我悄聲地問明珠:“知道嗎?我看見你的屍體了!”
明珠卻幽幽地笑了,說:“恩泰,你再向裏看看,就會看見你的。”
明珠的話讓我毛骨悚然,我已經死了嗎?像她一樣?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芳庭公寓的401,很安靜,依然聽得見水龍頭的水滴聲,或是一隻蟑螂在垃圾筒裏的腳步聲。我坐起來,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麽。我好像是醉了,又好像是昏迷。總之我有些記不清了。牆上的鍾表,已經快要8點30了。我想,雖然病休沒到,也應該去公司看看。這份工作得來不易。我胡亂穿了件衣服出門了。
402的門緊閉著,我瞥了一眼,就匆匆地走了。那個詭異的房間有太多的謎團,我不想聽了。路過一樓管理室的時候,老魏探頭和我打了聲招呼。我隨口應了一句,卻刹那間怔住了。
怎麽會是老魏!
我轉頭問他:“你不是死在地下室了嗎?”
老魏一聽就火了,拍著桌子跳起來說:“你能說點好話不?我回老家看趟兒子,怎麽就死了。”
我慌了,心裏亂成了一團。我揪著他說:“不對,你那天去了402之後就死了。”
“402那房間一百年都沒人住了。”老魏看著我疑惑的樣子一把抓起鑰匙說:“走,看看去。”
老魏拿著鑰匙,在走廊裏嘩嘩地走著。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事件似乎又在重演了。我站在402的房門前,心裏有種難以言表的恐懼。我抓住老魏拿鑰匙的手說:“算了,別進去了。”
但老魏卻滿不在乎地推開我說:“怕什麽?”說著,房門就被他打開了。我等待著老魏發出驚奇的聲音,可是發出聲音的卻是我。
402裏空空的,根本沒有人住過的痕跡,隻有從窗角溢進來的淡色陽光,鋪在地上。然而讓我更加詫異的是,在402的牆壁上有一麵鏡子,可裏麵映出的影子,卻不是我!我撫著自己的臉,恐懼地說:“這是誰?我是誰?這鏡子裏的人是誰?”
老魏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他搖晃著我說:“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指著自己說:“這是誰啊?這不是我?”
“怎麽會呢,你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啊!”老魏莫名其妙地說。
而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愣住了。我忽然想起公司,還有十幾個同事與我朝夕相處,他們不會不認得我。於是我匆匆忙忙地趕去公司。但是那裏等待我的,卻是一家陌生的公司,沒有人認識我。所有人都不解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精神病患者。而我怔怔地怵在原地,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
我坐在從首爾飛回的航班上,已是一年之後。鬆麗集團的家事,已經在公眾中鬧得沸沸揚揚。鬆麗集團的年輕老總涼恩泰已經確認被殺,公司全部由他夫人掌管。其實涼恩泰原是個夫憑妻貴的男人,開公司的第一筆資金就是從妻子家借來的。當初,為了拿到這筆錢,他曾和妻子明珠簽下利潤平分的合約。然而,當他的企業發展到利稅千萬時,夫妻感情卻變得貌合神離,白白分出的一半讓他心痛不已!於是他找來一個和他妻子很像的女人,整容成了新的明珠。在殺害了原配之後,讓新明珠簽下了解除合約的協議。而這個新明珠就是老魏的妹妹,魏晴。隻是當魏晴發現自己成了真正的老總夫人,涼恩泰曾經答應給她的那點小錢已經不能滿足她的胃口。於是魏晴把涼恩泰騙到老魏做保安的芳庭公寓,下了毒手。但是那一天,涼恩泰臨死前告訴了她一個秘密。他早就立下遺囑,一旦死亡,全部資產將全部捐獻給慈善機構。
涼恩泰是狂笑著死去的,然而魏晴卻不敢把涼恩泰死亡的消息透露出去,隻好用處理明珠屍體的辦法,用生石灰醃製了涼恩泰的屍體。她要像涼恩泰改造她一樣,也要改造出一個新的涼恩泰。她需要一個基礎骨骼和涼恩泰很像,又沒有什麽身份背景的男人。於是,她假裝開了家小公司,說是招聘職員,其實是在尋找人選。而我就是被選中的那一個。
魏晴有自己做樣板,所以她不會告訴我真相。她故意和老魏演一出亦鬼亦真的戲法,讓我恐懼害怕不敢說出實情。其實那天她是有意把熨鬥丟在我的臉上,借著為我治病,給我整了容。然後故意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看到鏡子。那一天夜宴,她請來了律師,托詞我不能說話,用她口述我點頭的方式篡改了遺囑,把公司全權委托給她。
不得不說,魏晴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而我,也不是個太笨的男人。其實我已經察覺出她的計劃。我之所以陪她演完這場戲,就是想讓她當我是個無用的笨男人。她有她的大富大貴,我有我的小富即安。我一直在偷偷練習涼恩泰的簽名,在整容之後,到銀行簽了一張轉賬兩百萬的支票。這對於涼恩泰的財產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生的幸福。我用這筆錢去首爾整回了自己樣子,然後還可以回我的家鄉,開一家不錯的小店。
至於魏晴,我不想問,也不想碰。我想,每天頂著別人的名字去生活,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懲罰,無異於終身監禁。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為了利益去扮演別人,與她又有多少分別?所以,我真的管不了那麽多。我隻要知道自己是安有新,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