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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寒這人一貫都是如此,他十分高調,招搖過市的送楚和鈴回府。一時間,永安城又沸騰了,怎麽就能不沸騰呢!這兩個人,委實是讓人遐想萬分。

也虧了和鈴才十二歲,如若十四五,怕是下一刻就要傳出兩人成親的消息。

蘭大富第一次感受到別人這樣的眼神,隻覺得渾身難受,不過他更擔心的是,這次沒有和梅九接上頭,下一步該是如何才好,也不知和鈴有個什麽打算。說起來,蘭大富也不是這樣沒有定力的人,但是畢竟他的根基不在京城,而且雖然銀錢是最最不可少,可是大家又要做出十分看不起商人的樣子,士農工商,商人總是讓人看不起的。他對這些倒是不太在意,隻是人對於自己不確定又不能掌握的事情,總是會多出幾分的急切。

不過蘭大富倒是也沒有表現出來,經商了這麽久,這點小事情都不能處理妥當,那真是讓人貽笑大方了,待到將軍府,和鈴下轎,陸寒也翻身從馬上下來,他淺笑:“楚小姐的大夫,不知能否借我看一看病呢?“停頓一下,陸寒恍然大悟狀:”哦,給你看病那個,因為謀害你被殺掉了。”

他語氣極淡,但是這份淡然之下的含義,旁人不清楚和鈴卻是明白的。她的話,梅九聽懂了,陸寒也聽懂了。

多麽可悲,不該懂的人,偏偏懂了!和鈴覺得,自己還是做得不好,怎麽就能讓這廝發現端倪呢,不過想想也是的,這樣一個插上尾巴就是猴兒的人,想要瞞過他,也不太可能!陸寒死死的盯著和鈴,和鈴一瞬間變化了很多個表情,雖然沒有一個是驚慌,但是陸寒也知曉,自己算是猜對了。

楚和鈴這個人有意思,她的有意思不是她渾身是刺兒,京城有些小脾氣的女孩子不少,但是如楚和鈴這樣不怕死並且不藏拙的,很少。她從來不忌諱算計別人,仿佛做什麽都有著一股子明天不會繼續活下去的勁兒,別人看不出,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沒有猜錯。一次兩次三次,他發現,楚和鈴就是這樣。

兩人這樣平靜的對視,並沒有什麽波瀾,兩人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也都不說話,仿佛是較著勁兒。隻是他們的對峙在別人看來,更像是含情脈脈的兩兩相望。

至少,回府的楚老將軍是這樣認為的,他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的,這股子詫異就被一股暗喜所掩蓋。誠然,按照他現在的身份,將軍府也算是高門大戶,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幾十年前了,那個時候戰亂,打仗的武官更受重視,太平年間,自然還是文縐縐有學問的人更受皇上器重。

而且,將軍府是新貴,所謂新貴,與那些百年世家自然是有截然不同。他官職不低,但是卻並不能讓將軍府更加顯赫,誠然,依靠一個女孩子的婚嫁來獲得更大的關注與成功,這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這卻代表一種改變。陸寒的父親雖然是不問世事的肅誠侯,但是陸家是幾百年的世家,肅誠侯更是當世才子,如若不是當年他娶了榮華長公主,想來現在朝堂智之上,他的地位未必就比謝丞相差。所以將孫女兒嫁入世家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是肅誠侯府。

“原來是陸公子。”楚老將軍含笑寒暄。

陸寒淺淺的笑,十分客氣,“楚將軍。”

和鈴看兩人,隻覺得假的不能再假,她低身一福,“見過祖父。”隨即又與陸寒言道:“多謝陸公子送我,那麽我就先進去了。”

楚老將軍頷首,“你先回去吧。”

和鈴轉身離開,遠遠的,她感覺到陸寒與老將軍似乎說了什麽,隨即告辭。不過和鈴並沒有聽見他們說話,具體說什麽也未可知,這個時候,她倒是不太感興趣了。

“舅舅直接回去就是,梅九應該回來找我的。他今日已經知道我的意思了。”

蘭大富琢磨了一下今日的對話。想不出個所以然,不過這些也不太重要,他點頭:“哎,都聽你的。”這個外甥女兒,天生就有一股子氣勢讓別人跟著她的點走。

蘭大富倒是擔心回去晚了,蘭雲個棒槌真的給人殺掉,倒是也不敢耽擱,迅速的離開。和鈴回府之後蘭氏過來看了她,似乎對她占蘭大富的便宜十分滿意。和鈴也說不好這兩兄妹是怎麽回事兒,都不是窮人,特別是她娘,對旁人也是大方的,可隻要占了蘭大富便宜,隻一點都十分的高興,當真讓人不解。

不過總歸不是大事兒,和鈴也不更多的琢磨,她現在想的是,該怎麽和梅九談。

和鈴這邊琢磨這個,而那邊,聽說和鈴帶了不少禮物回來,和真嫉妒的扭著帕子在房裏和和慶抱怨,“自從中了毒,她倒是與府裏的姐妹不親近了,隔三差五還要擠兌與我。你說說,我哪裏對不起她了呢!與她相處,我又可曾占過她什麽便宜。現在倒是顯得我是個小人。”

她越想越是不高興,她不是和雪,可以和和鈴對著撕,她總要顧忌很多的,誰讓她娘是那麽個出身呢!每每想到這裏,她就痛恨的不能自持。

和慶是個不惹事兒的,若說府裏幾個姑娘,她最是沒有存在感,凡事也不摻和,隻自己簡單的過日子,甚至與繼母二夫人、同父異母的妹妹和真處的不錯。

“和鈴中了毒,有些憤世嫉俗也是正常的。”她打著圓場。雖說是處的不錯,但是和慶也看得出,和真與和鈴相處,為的就是占些便宜,和真這點與她母親十分像。不過她還不如二夫人,拿了人家東西高興,倒是也不會在人背後說壞話。和真的性格是,就算是她得了和鈴的東西,也要拿喬,裝出是你硬要給我,我不得以那麽個勁兒。

“我自然是體諒她中毒的情況,可是你看她現在,越發的張揚,我剛才在院子裏遠遠的看見她。巧音巧月大大小小的包袱,身邊還有幾個門房的下人幫著,聽說啊,是她舅舅送給她壓驚的。都是一個家裏的姑娘,每個院子都有自己的份額,她作甚就要表現的那樣特殊。有什麽了不起。大房可比她的外祖家強多了,也不見人家這樣的炫耀。”和真扭著帕子,當真是嫉妒紅了一雙眼。

和慶低聲:“大房雖然家世不錯,但還真未必有三房有錢,人家畢竟是做生意的。”

和真冷哼:“哼,做商人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和慶不言語了。

二夫人進屋就聽見和真在嘰歪,說起來,她倒是覺得三房還不錯,最起碼人大方,在她看來,人大方,又不過多的嘲諷她,這樣就是極好的,別的那些都是虛的。

“你呀,沒事兒就多往三房走走。鈴姐兒是個手散的,你去了,說不定她還能送你些禮物。一點都不懂事兒。”二夫人念叨。

和真咬唇,一臉的委屈,她跺腳言道:“娘親怎的如此小家子氣,都是你總是這樣,才讓別人連帶的也看不起我。我們二房怎麽都不會比他們更差,你這樣,平白的讓人看不起,作甚要如此。我也是嫡出的小姐,怎麽的就需要攀附她們三房了。”

“你竟是胡說。怎的就是攀附,他們三房錢多,這便宜不占白不占,我說過你多少次了,既然拿了人家東西,就別擺出一副清高的態度,你偏是不聽,現在好了,人家都不帶你玩兒了。”二夫人隻覺得恨鐵不成鋼,怎麽就生出這麽不懂事兒的一個姑娘。

“我與娘親說不到一起。娘親這樣自甘下貝戈,我不想與你多言。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大家才最看不起我們二房。他朝、他朝……”和真咬唇,“他朝,我定然要讓大家知道,我和真並不比任何人差。”

二夫人納悶,覺得自己當真是看不懂這個女兒了,她就這一個女兒,但是卻一點都不親近,這般想著,她越發的難受:“你這孩子,真是一點也不懂事兒,誰又說你差了呢!算了,你不去鈴姐兒那裏,我去!“

二夫人見和真不上道兒,也不想理她了,小姑娘家鬧脾氣,總會好的。

看二夫人這般,和真不斷的跺腳,一副氣極了的樣子。

她與身邊的和慶抱怨道:“你看看,我娘就是這樣,才帶累的我們被人看不起。我哪裏會貪圖和鈴那點東西。”

和慶嗯了一聲,言道:“和真,明日是休息的日子。哥哥他們想來今晚就會回來,我回去準備準備!”言罷起身,和真也不攔著,雖然和慶與和真關係不錯,但是與自家哥哥致遠又是沒有辦法比的。說起來,家中幾個公子,最沒存在感的就是致遠,想到此,和真又覺得氣憤,他們二房的人,真是沒一個像樣的。

“行,你回去吧。”

和慶走了,和真撇嘴,不樂意的冷笑:“就你有一個哥哥!也不出色,真是沒用!”不過很快的,她倒是樂了起來,她交代:“巧鳴,夫人回來了,你就去哭訴,說我一直在哭,覺得委屈。”

巧鳴應了是。

和真滿意,暗自琢磨,母親能從和鈴哪裏要來什麽。若說府裏有誰最讓她不喜歡,不是高貴的和玉,也不是跋扈欺負她的和雪,相反的,正是和鈴。

憑什麽她一個商戶女,就能比自己過得更好,想到這裏,她不樂意。這個府裏,別的房她還能理解,畢竟出身更好,但是和鈴憑什麽!

總有一天,她要將和鈴踩在腳下,她喜歡炫耀,她不將自己當一回事兒,她萬不能饒了這個死丫頭。

“小姐,聽說是陸寒公子送五小姐回來的。”巧鳴言道。

聽到這裏,和真頓時又不高興了,她嫉恨的捏緊了拳頭:“人家一定隻是玩玩而已,她這樣的身份,又是個病秧子,又不能生孩子,才不會有人要她。這樣的女子,不過就是靠著一張臉罷了,總有她醜的那天,等那個陸公子知曉她是個什麽東西,定然不會再要她。”

“小姐說的對。誰人不喜歡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五小姐那樣整日的往外麵跑,才不是一個規矩的女子,而且,誰知道姑奶奶是不是她絆倒的。姑奶奶竟然也不指認她了。”想到今天早晨在院門口發生的事兒,縱然是大白天,巧鳴也覺得渾身發涼,任誰都看得出,當時姑奶奶是真的怕了,不過五小姐……真的沒問題麽?

說起這事兒,和真也是不樂意,她憤怒:“姑母就是看著厲害,實際上什麽都不是!做事兒一點都不颯爽!就直接指正楚和鈴那個死丫頭,我就不相信她能抵賴得了。”

“我看姑奶奶似乎很怕五小姐的樣子。”巧鳴如是言道。

和真想了想,起身:“走,我們去看看姑母。”她歹毒的笑,既然姑母不指證和鈴,那麽她就來扇扇風好了,多一個人對付那個死丫頭,她心情也舒暢很多。這般想著,和真倒是一點都不猶豫,很快的來到楚氏的院子,待她得了通傳進門,就見李夢淡淡的站在一邊兒,一臉的高冷。

這個表姐,她也是十二萬分的不喜,微微一福,算是打了招呼,她虛偽的笑:“姑母,我來看您了,您還好嗎?”

楚氏的臉,當真是看不下去了,如今都纏著藥布,看著觸目驚心。雖然這種傷不及性命,但是如若留了疤痕,倒是真的不能看了。

和真睨了一眼李夢,揣測她為何沒有去找和鈴算賬,按道理,李夢也不是好欺負的啊!

思緒間,和真咬唇哭了起來……

楚氏本就心煩意亂,和真過來就這樣哭,讓她一下子更加煩悶了起來,她斥道:“怎麽,來看我笑話?我還沒死哪!犯不著你過來哭喪!“

和真扭著帕子,一臉的關切,“姑母怎麽能這樣想我呢!雖然我母親與您關係一般,但是您是我的姑母啊!我怎麽會來看您的笑話呢!心疼都來不及呢!這個和鈴,下手也太狠了啊!如若毀了容,可怎麽辦啊!”和真再次哭了起來……

李夢冷眼看著她的裝模作樣,緩緩開口:“你親眼看見是和鈴做的了?如若是,你現在就跟我去祖父那裏,我們告她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