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不止的玄武湖邊,唐舞此刻正凝眸望著湖邊的一株株垂柳,腦子裏滿是片刻前和父親唐震的對話.心中充滿憂鬱和痛苦的女人再也不複了往昔的淡然自若和高傲自信,如同一片隨風飄落不能自主的柳絮般無能為力,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不能主宰自己生活的方向,甚至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也不得不麵對。
小時候可以承歡在父親的膝下任意撒嬌,如今大了卻隻能獨自麵對痛苦獨自承受,難道隨著時間的推移父女間的感情變的淡泊而再也不複兒時的天倫之樂?
苦澀,這也許是這個心高氣高的女人如今唯一的感覺,父親不理會自己的感受隻顧著唐門的利益和恩怨,蕭塵不理睬自己的好意甚至連話也不願意多說,這兩個自己在世上最為關心的男人何時變的這麽冷漠了?
“四姐,這麽晚了一個人在想什麽呢?”唐平的聲音遠遠傳來。
“唐平?你怎麽出來了?我爹不是找你和二哥在商量事情嗎?”唐舞眉頭輕輕皺起。
唐平微笑著走到唐舞身旁,在湖邊一塊幹淨的台階上坐下後答道:“也沒什麽事情,就是讓我和二哥去找二爺爺,讓二爺爺不要插手這次的事情。”
“要找爺爺?”唐舞驚訝道,要知道唐蕭雖然是唐門的人,但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離開唐門離開四川了,甚至這些年都很少回唐門,而且唐蕭的脾氣實在是固執的很,自從當年和大爺爺鬧翻後,他這些年隻是一心想著為國家為人民辦事根本沒有去考慮唐門考慮自己的後輩,當然,唐舞是一個例外,這個嫡親孫女兒可以說是這麽多年來唐蕭唯一親近過的唐門中人。
“四姐,我也覺得這件事不可能,先不說二爺爺的態度,就說當初二爺爺和大爺爺鬧翻的那件事來看二爺爺也不會幫我們的,但大伯既然發了話我和二哥好歹也是去一趟的,不論結果如何。”唐平苦笑道。
“那你們怎麽還不去?”唐舞皺眉道。
“我們出門的時候大伯把二哥留下來了。”唐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有苦澀的味道,“自從發生青城山的那件事後,二哥如今在唐門的地位是越來越高了,就連袍哥的那幾個老家夥也看他順眼的很,而且二哥最近和老八也走的很近,隻怕他是要出手了。”
“你是說唐離歌要爭唐門家主的位置?”唐舞鄭重道。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但我也不敢肯定,雖然和他一起長大,但他的心思又有誰能真正看懂呢?隻怕大伯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否則也不會冷落了他這麽多年讓他一直呆在一個小公司裏當個掛名經理。”唐平說完後很少見的點了一根煙,慢慢抽了起來,一副落寞的樣子,長長的吐了口氣候,歎道:“大伯這次這麽重用二哥我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十弟,別這樣想,大家都是唐門的兒女,他再怎麽做也不會做害了唐門的事情。”唐舞寬慰道。隻是唐舞說出的這句話的時候她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言不由衷。
唐離歌,排行老二,唐門年青一代最為低調的一個男人,從十六歲那年起再也沒有在唐門說過一句不該說的話,做過一件不該做的事,他所做的隻是安分守己的做好分內的事,聽長輩的吩咐,從不會出人意表的去做什麽翻天覆地的事甚至不會刻意的去表現自己,就如同一個最平庸的人一般。
可唐門實在太大,大到這個家族裏有著太多的聰明人,而這些聰明人絕不會小看這麽一個韜光養晦或者確實平庸的的年輕人,因為唐門這一代的家主隻有一個女兒,雖然唐震早已決心將唐舞立為繼承人,但是唐舞畢竟是一個女人,她終究為會出嫁,到那個時候他們就有借口將這個同樣出色的女人趕出唐家,所以這些聰明的人會時刻小心留意著每一個人,每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以前的唐平如此,唐東升如此,很多人都如此。
一個最善於掩藏行蹤的人也終究會有被別人發現的一天,唐離歌也不例外,但他平庸的外表卻並不是被唐門裏的其他人戳破而是他自己親自揭下的。
三年前,唐離歌二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也是唐門一年一度的家族考核大會,在那次大會上,這個一向在各項比試中墊底的二哥如同一頭勢不可擋的猛虎般在武力比試中一鳴驚人獨占鼇頭,在接下來的智力比試中他更是風光無限的鬥敗了所有同輩。那一年的那一天,所有的唐家人都被唐離歌震撼了,他是突然開竅還是一直內秀於心?答案是沒有人知道,但所有的唐門中人都知道那一天的傍晚家主唐震將唐離歌帶到了唐門的宗祠。
唐門宗祠,並不僅僅是供奉唐門曆代祖宗牌位的地方,按照唐門的祖宗家法,唐門中人不可以三代同堂,所以唐門老一輩中的人物都是居住在唐門宗祠後的一片三進房子中。
對世人而言,唐門是神秘的,對唐門中人而言,唐門宗祠卻更加神秘,因為隻有老一輩中的人和當代家主可以進入唐門宗祠,餘者格殺勿論。
唐門的產業已經現代化,但是這個現代化的航母內心深處卻有著一股子濃鬱的武俠風氣,是遺留是傳統,更是唐門千百年來的傳承,從無更改!
“四姐,你這樣說隻怕連你自己都信不過,我就絕不相信唐離歌這個人會這麽輕易的表現自己的才智,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東西或者得到了什麽人支持又或者心裏有了什麽計劃。”唐平的語氣變的陰沉起來,語氣中甚至帶著一股子恨意。
如果說古時候的帝王家沒有親情,那麽現在唐門中的兄妹親情也實在淡泊的可以,至少唐平是這麽認為的,尤其是那些處心積慮表現才智或者千方百計內斂於心的人格外痛恨!為什麽唐門中的兒女不能如同家族的前幾代般團結一致?為什麽要你爭我鬥?唐平真的不明白嗎?也許是他不想明白或者他已經明白!
在唐門,很多人認為唐平是一個笑麵狐狸,但真正懂他的人就絕不會這麽認為,尤其是青城山的那次事情過後。
輕輕一歎,唐平突然看著唐舞輕聲問道:“四姐,你是不是一向覺得我也是一個為了利益而處處個兄弟們鬥法的小人?”
“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上次青城山的事情過後,我總覺得我們唐門始終把恩怨看的太重了,把親情看的太薄了,我承認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得到家族長輩們的認同,但我從沒有想著去害唐門的任何一個人,這一點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想改變唐門,我不想讓唐門永無休止的陷在仇恨的漩渦中,我更不想看到唐門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兒女親情變的淡泊成現在這個模樣,所以我想幫你,四姐,我希望你當上唐門的家主後可以改變唐門的現狀!”唐平的語氣變的激烈而深沉。
盯著唐平看了許久,轉而將目光放在湖邊迎著狂風不停擺動的垂柳上,幽幽歎道:“如果是一年前,你和我說這番話我會很高興,但是現在,…………”停頓了片刻後,柔聲慢慢道,“我的心已經亂了,我不想背負唐門的任何東西,我甚至想著離開唐門。”
“因為蕭塵?”唐平陰沉問道。
“也許吧,但也不全是他的原因。”唐舞展顏微笑道,微笑中帶著寂寞的苦澀和芬芳!
唐平沒有再問,而是起身看著唐舞告辭道:“四姐,二哥應該快出來了,我去等他。”
“去吧。”唐舞答道。
唐平轉身離開,大步而去,步伐中突然充滿一股唯我獨尊的豪氣和霸氣,因為他已經決定,決定和唐離歌來一次不死不休的爭鬥,原因是他始終不能相信唐離歌可以將唐門發揚光大!
這個天下,這個世道,任何事任何人隻有操控在自己的手中才會更加的安心!尤其對此刻的唐平而言格外如是!
這,也許就是唯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