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冰女融化
薑大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以上級的口吻對我命令道:“現在立即到訓練場,十分鍾之後我過來!”
在這最後一刻,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家夥敢情就想拿我過過癮,於是趕緊道:“先把昨天的飯錢給了,另外預付今天的醫療費和營養費五百元整。”
“沒問題,隻要你打過我,再翻一倍都行。”
我可不上這個當,如果打贏了,那還用著著醫療費嗎?看來這家夥也不是一個慷慨解囊的主兒啊。於是立即想到了緩兵之計:“剛才張傑威他們從佳大傳來消息,一位重要證人馬上就要來警局,我可能暫時沒空,等以後再說吧。”
“有張傑威還用著著你嗎?你就安安心心跟我打一場,回頭看報告就行了。”薑大人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人。
聽他這麽說,我的心裏沒來由得有些激憤,既然你那麽看得起張傑威,為什麽不讓他去當這個組長,把我這個四不象支在前麵當炮灰麽?
想到這裏,我的雄性激素一下湧了上來,頭腦發熱地道:“好,我在訓練場等你!”
話一出口說後悔了,但薑大人不會給我反悔的機會,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那神情就像是一隻獅子在看著一隻慢慢步入攻擊範圍的幼弱小羚羊。
警察是一個特殊的職業,它最親密的夥伴就是窮惡極惡的犯罪分子,這些犯罪分子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吃人。他們以各種各樣你想像不到的方式吞食殘害同類,於是警察這個職業就誕生了,這也賦予了警察的一個特殊性,那就是在某些方麵要比犯罪分子更會‘吃人’。
我們無法想像,一隻綿羊如何去向一隻惡狼伸張正義,唯一的辦法就是老虎向狼伸出正義之爪。所以,警察要具備比經濟犯罪分子和詐騙犯罪分子更聰明的頭腦,要具備比傷害犯和殺人犯更強健野蠻的體魄,隻有這樣,才能成為老虎,才能向凶殘的狼伸張正義。
所以,警察的一個必定科目就是格鬥。
雖然我一直以來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也不像鴻洋那種人懷惴著局長的美夢,但是在這個大環境下,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參加了各種擒拿格鬥訓練,並且以前在派出所的時候,憑著一身蠻力,倒是有點橫行無忌的成就感。
不過我很清楚,今天我所麵對的是一隻大老虎,他的強大可能遠遠超過我的想像,也許十個回合,也許五個回合,甚至一個回合就能將我撕成碎片。但是我沒有選擇,隻好麵對。
換好訓練裝之後,我活動了一下身體,心裏暗道:待會兒等這家夥一來,就立即開始進攻,趁他筋骨未展之際,來個奪人先聲。
這時,薑大人的身影出現在訓練場門口。
我下意識地看了下時間,十分鍾,一分不少,一分不多。看來他對這方麵的興趣遠遠大於工作,平時就從沒見他這麽準時過。
“喲,小夥子看上去挺精神,都活動開了,到時可要手下留情啊。”薑大人狡黠地笑道。
我可不會再上他的當,衝著他道:“你老人家肯定是高手,也用不著準備,那咱們就開始吧。”
話音一落,我一個虎步撲到他的麵前,然後一記開山重拳打了出去。
薑大人眼睛一眯,就在我的拳頭快要接近他的胸膛時,一隻手突然神出鬼沒地擋在了前麵,動作之快,實為本人平生僅見。
但是我並沒有收拳,因為我最大的優勢有兩點,一是年輕,二是力猛。基於這兩點優勢考慮,所以我要用快拳亂拳打亂他的章法,用連續不斷的猛攻消耗他的體力,等這隻大老虎精疲力精的時候,他想收拾我也沒那麽容易了。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我的拳頭擊在了他的掌心,一股超出我想像的硬度讓我的拳麵隱隱發痛。
“大老虎”的爪子果然與眾不同,竟然能讓我的拳頭作痛,如果剛才那一下是拳頭對拳頭,我想自己這隻手現在恐怕已經抬不起來了,至少劇烈的疼痛會讓我的拳頭隻能與豆腐之類的物體做相互撞擊。說白了,就是廢了。
“不錯,說打就打,突然襲擊,有點小戰術。”薑大人滿不在乎地道,口氣中帶著一點讚賞,好像剛才被偷襲的人不是他,而他的敵人。但每個人最大的敵人不就是自己?
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總結教訓,我總認為,一個人吃一次虧是難免的,但再吃第二次就有點傻了,更多的就不說,那是無智商的人所為。所以我立即調整戰術,不再用拳頭與‘大老虎’交鋒,而是改用手掌,這樣就能避免與他的拳頭相撞造成失去戰鬥力的後果。
手掌比拳手的威力稍弱,但是這也要看用在什麽地方,比如說一掌切在對方的後項上,那麽立即就能讓他像斷了脖的公雞,手重一點會讓骨頭斷裂,因為那裏的骨頭很細,結合的也不是很牢固。如果這一掌從正前方切中的脖子的喉結部位,那效果不用多說了。不過現在是切磋,這種狠毒要命的招式是不能用的,要用也是點到為止,那樣就已經分出勝負。
當然,我不指望能切中‘大老虎’的脖子,隻希望他的爪子和牙齒別太利了,要不然掛著個繃帶可沒臉見小挫那幫家夥。
身如流星,掌若穿花,在‘大老虎’的強大壓力下,我的戰鬥力得到最大的發掘,兩隻手掌揮得跟落花紛飛一般。突然,我抓住一個機會,閃身到他的側麵,然後一掌拍了下去。
這一掌又疾又狠,正對著他的腰眼而去,如果被拍中,那麽肯定會讓他失去平衡,到時我就有可趁之機了。‘大老虎’嘿了一聲,很隨意地將肘部一收,身子向下一矮,巧若天工一般地將又硬又粗的肘部放在了那裏,隻要我這一掌落下,肯定是拍在那上麵。
這我可不幹,到時他向上一頂,那我可就糗大了,但手掌去勢極猛,想收已經來不及了,於是隻好稍稍改變一點方向,同時另一隻手上前支援。
手掌拍灰塵一般拂過他的衣角,‘大老虎’冷冷一笑道:“剛才表演得不錯,但花架子太多,現在看我的。”
我心生不妙,準備實行三十六計的最後一計,可是‘大老虎’已經凶神惡煞地撲了過來。
眼前一花,一顆碩大的拳頭已經出現在距離我額頭不到半尺的地方,我慌忙縮頭抬手,那隻拳頭忽爾化做巨掌,變成一柄薄薄的刀鋒,順著我手掌的空隙插了下來,正正地劈在了我的額頭之上。
我不由得大叫一聲,正要向後倒去,突然感到原來隻是點到為止,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好強勁的掌風!”
‘大老虎’手掌一收,看著我道:“力量還湊合,但動作太慢,花招太多,以後要勤加苦練。”
看樣子他是準備收場,我感恩戴德地道:“是是是,一定苦練。”
‘大老虎’跟著又道:“以後我會不定時考核,今天就到此為止。”然後又道:“你之前發現的情況很重要,雖然那個人不是高建寧,但肯定存在,一定要找到他。我已經開始全麵調查此事了,有消息就會通知你。”
我聞言一愣,大老虎果斷是大老虎,行事就是高我一籌,怪不得他能肯定高建寧是無辜的,原來他早就著手調查了。
就在我思前想後之際,‘大老虎’已經揚長而去。
就這樣,從虎口下逃生的我,半喜半憂地來回到了辦公室。一進門就透過玻璃門看到小萱他們在我的小公辦室裏,黃洋就坐在那裏,隻是臉色十分蒼白,比之前的那種白還要讓人心驚肉跳,看來古恒明的死對她打擊很大。
正想進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我回過頭看了看高建寧,這家夥躲在電腦後麵,隻露出一個腦袋瓜子,明知道我進來了連頭都不抬。
反正有張傑威在,黃洋的事就交給他吧,倒是高建寧這小子不能放過,否則以後特務辦就要天下大亂了。
我走過去,站在電腦後麵,俯視著正埋頭苦幹著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麽事的高建寧,一句話不說,隻是冷冷地看著。
高建寧抬了一下頭,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我還是一動不動,這小子嘿嘿一笑道:“雞腿味道真不錯,鴨翅就差一點,下次換一家。”
麵對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家夥,我隻好采取最直接的交談方式:“少廢話,如果今天你不把事情交待清楚,怎麽吃下去的就怎麽吐出來!”
“事情就是薑大人說的那些,你還想知道其它的話,我有權保持沉默。”這家夥竟然酸溜溜的來了這麽一句,差點讓我搬起電腦砸過去。
我呸了一聲道:“就你那點破事,我當抹布使了,以為多神秘似的,小心被雷劈。”
高建寧顯得有些愕然,他肯定是以為我對他的身份有極大的興趣,所以才會找他問個清楚。但是他根本不了解我這種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市井小民的心思,什麽絕密檔案,什麽極度機密,這些對我統統都是浮雲,其實我隻關心一件事……
我麵帶凶相地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要騙我一頓吃的?”
這才是重點,高建寧瞬間被擊垮,臉色一下變得灰不溜秋,眼睛不安地看著鍵盤,都不敢再看我。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小的時候,因為一塊麵包,我將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事情來,現在可是雞腿和鴨翅啊,如果按照正常的換算比例,恐怕這次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過了好一陣子,高建寧才鼓起勇氣道:“說好白吃,不準耍賴。”
“你再說一句試試?”我知道現在跟他說什麽都是廢話,動真格的才是王道。
文人到底是文人,而電腦害蟲連文人都算不上,高建寧徹底舉手投降:“哥,我錯了還不行嗎?現在都月底了,要還也還不了啊,總不能吐出來給你吧?”
“得得得,別說沒用的,我現在需要有人安慰我一下。”
“過兩天發工資,我請客,行了吧?”
一提到工資,我的精神又來了,逼上前去問道:“你小子的工資到底多少,領了幾份?”
這時,小萱從裏麵出來了,衝著我道:“還鬧,黃洋都開口了,不進去聽聽?”
我把手一攤道:“薑大人都說了,這事有張傑威辦,讓我看看報告就行了。”
小萱白了我一眼,慢騰騰地道:“張傑威還真行,每次問話都在重點,跟他一起做事,輕鬆多了。”
我一聽這話,腳底板有如插進一根酸棗刺,差點蹦了起來,急不可耐地衝進小辦公室,一屁股坐了下去,氣呼呼地盯著張傑威。
但是張傑威此時的注意力全在黃洋的身上,而黃洋的注意力則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所以氣呼呼的我就像一團空氣,無論如何紊亂都沒有人在意我。
失去著陸點的我感覺到很不舒服,但職業素養讓我不可能打斷他們的談話,這時小萱走了進來,在黃洋麵前放了一杯茶,然後坐在我的身邊。那熟悉的體溫讓我的心一下融化了,所有的不快全都煙消雲散,而我也隱隱發現,張傑威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雖然動作小到難以分辨,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
隻聽黃洋講道:“他們是佳能集團的人,最開始恒明不肯告訴我,但是在最後一次見麵時,他說了出來,我想那時他已經感受到了不祥,所以才會告訴我這些。”
佳能集團是安陰的龍頭企業,經營範圍遍布大半個華夏,實力十分雄厚,就是在國內也赫赫有名。它是國有企業,公司的主要負責人都是在編人員,據說佳能集團老總的級別比我們局座大人還要高一篾片。可以這樣說,佳能集團在安陰絕對是個龐然大物,它的影響力之大,恐怕在此不便明說,那樣會讓某些上層人士感到不快的。
當然,在此之前,我對這個龐然大物並沒有什麽感覺,它大過天也是它,我還是一個小警察。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它牽涉到我所經辦的案子裏,那麽我就要冒著巨大的風險與它進行一場角逐。雖然我有那個膽量拿刀捅它個底朝天,但是辦案講的是證據,並不是胡攪蠻幹。這場角逐是公平的,而這種公平對我這樣的小人物就太不公平了。
這時,張傑威問道:“對方是什麽人,姓名,職位?”
黃洋道:“我隻知道其中一個是佳能集團的副總,名叫劉順,其他的人應該都是他的手下,所以恒明也沒有一一說出他們的姓名。他在提到劉順的名字時,我能感覺到他的恐懼,當時我還勸他暫時離開安陰,可不曾想……”
看著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悲痛地哭泣,讓人不禁充滿了感慨:當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心交給另一個男人,那麽就會不自學地變成他的另一半,失去了他就等於失去自己。
我的擔心終於得到印證,對方的來頭果然不小,但同時也升起一個疑惑,做為佳能集團的副總,可謂是財大氣粗,為何會跟一個小小的模特公司結下深仇大怨,並且非要置對方於死地?
雖然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並不能用大小強弱來判斷,但是要殺一個人絕不是簡直的事情,特別是那種經過長期深思熟慮再動手的殺人案,幾乎少得可憐,絕大多少人能夠經過深思熟慮,最終都會放棄殺人的念頭。而真正發生的凶手案,絕大部分都是一時衝動,被突如其來的仇恨遮住了眼睛,迷失了理智,這才鑄成不可挽回的大罪。
按黃洋所說,古恒明與劉順之間的緊張關係應該持續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作為一名國企副總,應該能夠冷靜下來,找到一條不需要取人性命的途徑來解決問題,但是他為什麽沒有這樣做?
當然,以上的疑問是建立在劉順害死了古恒明這個假設之上的,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那就是黃洋到底有沒有說實話?
這個外表冷冰的女人,有著高學曆高智商,但是卻和混跡娛樂圈的古恒明攪在一起,這說明她的心與外表和所擁有的才能不相符合,也許她從小就做著明星夢,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實現,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總是向往著那種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於是兩人便一拍即合,走到了一起。
而兩人的關係也正是歐靜蘭係列碎屍殺人案的一個關鍵點,解開這個點,將是破獲此案的重中之重。
我知道凶手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嚴懲,但是如果要我選擇,我肯定會先替歐靜蘭、黎雅蓮、施穎潔伸張正義,而不是一個花花大爺和一個讓我看不透的神秘女人。
對這樣一個如同深海之魚的女人,我著著本能的防禦,對她我不得不三思而後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