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都是人精

第二天早飯過後,李強挑著根扁擔,扁擔的一頭掛著幾個新編的竹筐,和李武父子站在一起。

“老三,你這是要去哪兒?”何氏問道。

“娘,我想去碰碰運氣,看看鎮上有沒有要人做活兒的,今兒就不去二叔家幫忙了。”李強憨憨一笑,道:“您幫我給二叔帶句話,讓他別生氣。”

“爹——”大山弱弱的喊了一聲,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昨晚他同樣沒睡安穩,他也是臨時起意,隻是到後來才下定決心為自己爭個不同的未來。但他絕不承認自己內心深處隱隱是有些瞧不上自家老爹,不上進卻一副安樂知足的樣。若是這種心態擱在一個老人家身上是極好的,但現在這麽也輪不到他爹。自己兄妹三人都還小,自保能力不足,未來幾年都必須依仗父母,父母既然希望子女成材又怎麽能光要馬兒跑又偏不給馬兒吃草?

這麽多年和其他幾房叔伯住在一個屋簷下,眼瞅著別人家的日子越見好過,自己家的日子卻依舊餓不死也撐不死,若說對一家之主的李強沒有怨氣,那是騙人的。可要他張口罵自己的爹,大山也做不出來,又擔心昨晚的舉動讓幾位叔伯看輕了自己,有心想辯解兩句又怕越描越黑。小小的少年心中也是焦急,卻偏偏拿不出個章程,輾轉半宿,今兒起床眼底都有一圈黑影。

文氏心裏歎氣,除了少不更事的鐵柱,昨夜自己這房人沒人睡得踏實。夫妻多年,她怎麽就忘了李強是啥樣的人了呢?男人都好麵子,昨晚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揭掉了自己這房的暗傷,今兒即便有人真好心的把銀子塞到他手裏,李強也不會再要的。看這副情形,昨晚那番話李強是真的聽進去了,可她怎麽內心這麽不安呢?

文氏又再仔細看了看李強,終於發現什麽不對勁的。李強除了看起來有些憔悴外,精神很飽滿,眼神也很平和堅定,一切貌似都很正常,如果不是昨晚發生那事情

“鐵柱他爹,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鎮上怕是也沒啥活要人的,家裏的活兒也還是緊要的時候,要不晚兩天再去吧。”

“我不說了去碰碰運氣嗎?正因為都在家收麥子插秧了,人手才少了。不好找。若是有活兒。工價也不便宜。”李強笑道:“以前我沒留意。現在不正是個賺錢的時候嗎?先去瞅瞅,不管成不成,我晚上必定歸家,現在去探探情況。來年也不慌手腳嘛。”

話說到這份上,文氏也不好再開口,又叮囑兩句,李強三人便上路了。

三人也不趕時間,就步行到了鎮上,在鎮門口分道。

離上好米店大門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一個眼尖的夥計邊點頭哈腰邊小跑著笑眯眯的迎了出來:“掌櫃的,您來了。還有小公子,您歸學了?”

李武“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包袱交給心腹小二,隨口問道:“我回家的這段時間店裏沒什麽事吧。”

小夥計將包袱挎在自己肩上,又伸手要幫狗蛋提書袋,被後者搖頭拒絕了,聽見李武問話。又忙上前快走了幾步,答道:“沒呢。隻是這幾天家家戶戶都忙著割麥子,生意沒前些日子好。”

“那是自然的。”李武抬腳邁過門檻,又問道:“磨坊怎麽樣了,告訴他們務必要空閑一個磨,新麥子一收上來就磨一些新麵粉,再送到張老爺和劉老爺家。”

夥計應了聲是。

狗蛋沒興趣聽自家老子和小夥計的對話,將書袋和包袱放在米店後院李武歇的房間裏,又問李武要了幾十個大錢去拜訪同窗好友去了。李武和狗蛋雖然是親生父子,但狗蛋天生對李武犯怵,一刻也不願多待,拿到錢就跑了。

李武正拿著賬本撥著算盤,冷不防麵前出現兩道人影,職業習慣一起,張口便道:“兩位客官請隨便看看,本店經營大江南北各地名米,絕對物超所值。小二,還不快過來招呼客人。”

噗嗤一聲清脆的女聲,李武抬頭,就看見李壯和杜氏兩口子並排站著,李壯微抬起兩手像是隨時準備扶著杜氏,杜氏則一手拿著絲帕捂住唇笑道:“二哥不愧是做掌櫃的,這張口就生意經就是不一般。”

李武拱了拱手:“原來是四弟和四弟妹,怎麽今日有空到二哥這裏坐坐?”邊問邊引著兩人到後麵的小間坐下。

因為兩家的親戚關係,杜家也經常到米店照顧生意,不算大戶但很穩定,通常是杜家的下人過來說一聲李武這邊便派人把米送過去。這種情況必定不是要買米,難道還要跟他這個做二哥的嘮點家常?李武心裏想著。

剛一落座,李壯就忙問道:“二哥,家裏還忙嗎,麥子割完了,水灌進田裏了嗎?娘和哥哥嫂嫂們身體都還好吧。”

李武的眉毛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又鬆開,正對著小間的門口主位上有兩把椅子,側邊靠牆的位置也並排擺放著兩把椅子,進去後杜氏熟絡的走向左手邊的主位,李壯則落在了側邊的椅子上,而且對落座位置兩人顯然都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李武心裏不忿卻又說不出什麽,是啊,四弟這贅婿的身份擺在那裏挑得出什麽錯?

“都好都好。”李武點頭,一一細細的答了。又親自倒了兩杯茶過來,落在另一側的主位上,麵向李壯問道:“雜貨鋪子生意很忙嗎?”

李壯知道自家哥哥是在暗指自己一家沒回去看看的事情,看了杜若瑾一眼,見她正斂目用茶碗蓋撇上麵的茶沫,不準備搭腔的樣子,便開口道:“最近幾天不是很忙,本來打算回家看看的,就是瑾娘身子不太方便。”

李武挑眉,聯想到剛才李壯小心翼翼的舉動,頓時恍然大悟:“弟妹是有了?哎呀,真是恭喜恭喜了。”

杜若瑾放下茶碗,用絲帕沾了沾唇角才答道:“前些日子胎還不穩也就沒往外說,再加上我身子不爽利,不想動,也就沒往家裏看看。剛才聽家裏的下人說在鎮門口看見兩位哥哥,所以就先過來問問二哥家裏的情況,看看我們有沒有能幫補的。我這胎剛剛坐穩,回去也盡是給娘倒添麻煩也就不回去,還請娘和哥嫂不要怪罪。”

李武連忙擺手:“你安胎要緊,哪裏怪罪不怪罪的,家裏有我們,你和四弟就不要掛心了。”

杜若瑾搖頭:“話不是這麽說,我們這些做兒子媳婦的也不能口信沒一句,連麵都不露啊。我懷子墨和子軒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來也是我這胎嬌氣,估計是個姑娘。”

李武有些尷尬了,你一個弟妹和二伯說什麽懷胎,隻得幹笑道:“姑娘好,正好有兒有女,湊成個好字。”

杜若瑾也察覺話不對,連忙轉了話題:“我剛才好像看見三哥挑了幾個筐去鎮南邊。家裏已經不忙了嗎?”

李武原本不打算說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雖然杜氏事實上已經是他們老李家的媳婦,還生了兩個娃,但恐怕連她自己都不這麽認為,更別提李家這邊的人了。又一想到老三家的事兒,李武歎息一聲:“還不是大山念書鬧的。”說著便把昨晚的事兒講述了一遍。

聽完這話,李壯有些哽咽:“三哥他”

李武歎息道:“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

杜若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武,別人說這話沒什麽,你一個堂堂的米店掌櫃在我麵前說什麽有心無力不是笑話人嗎?她就不信李武做了幾年掌櫃還端的是兩袖清風,明麵上是沒多少油水,暗地裏以次充好,貴米賤賣再在賬麵上做點假賬應付應付上麵派來查賬的人就是了,他能沒有錢?不過杜若瑾也知道李武是故意試探自己,臉上也帶了幾分同情:“都是錢鬧的。二哥你看我們能做點啥?”

除了給銀子還能做點啥?李武心裏惱怒,偏偏杜若瑾還做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等李武的下文。

“我們幫三哥一把,借點銀子給他吧,我做擔保人。”還是李壯開口解了局,卻也不敢直接說給,曲線救國。

杜若瑾暗暗瞪了李壯一眼,轉頭又笑得春風迎麵:“不知道大哥準備出多少,我們這些做弟弟弟媳的總不好越過二哥啊。”

李武打著哈哈:“各憑心意,各憑心意。”

杜若瑾卻毫不含糊:“心意有大有小,但大小都有個數兒。”非得要李武說出個數目。

半個時辰後,李武坐在櫃台後,看著手中二兩銀,搖頭歎息:“哎,都是人精啊。”

說什麽不好越過自己,最後又拿出二兩銀讓自己代為轉交,還特地囑咐讓老三不用還,就說不讓老四在杜家難做,老三手裏有銀子了能不先還她嗎?合著鬧了這麽一大圈,他們什麽沒丟,反倒撈了一堆的好。

小夥計沒聽清楚,還以為李武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他去辦,忙屁顛屁顛的湊過來:“掌櫃的你有啥吩咐?”

李武一賬本打在小夥計頭上,吼道:“去給我把店裏的每一寸地兒都給我擦亮點,就算沒客人也不能讓店裏看起來邋邋遢遢的,一個個的吃飽了沒事就知道閑磕牙,好久沒吃排頭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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