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問責

“是文華叔啊,吃過飯沒有,快進來。”秀秀一邊說著,一邊側開了身子,讓李文華進到院子。

何氏帶著其他人也走了出來,寒暄道:“是文華啊,吃過沒有?快坐快坐。”小何氏就順了一張地板凳過來。

“吃過了,吃過了。”李文華連連點頭,在板凳上坐下,“嫂子正吃著呢?”

“是啊,要不再吃點兒吧。”何氏一邊說,一邊扭頭叫人再添副碗筷。

“嫂子,我沒跟你客氣,真的是吃飽過來的。”李文華擺了擺手,直接說明來意,“我這趟過來就是有點事想和嫂子說說。也不是啥著急的事情,等嫂子吃完飯再說吧。”

不著急,能這個時候過來?何氏也不不說破,把李文華引到堂屋坐下。

飯也吃得差不多,不過是不好意思讓李文華吃他們吃剩下的東西,何氏才說的正在吃。聽見李文華客氣的那兩句,楊柳就很有眼色的開始收拾桌子,等兩人坐下後,秀秀就端了兩碗薄荷茶水過來。

跟秀秀道了聲謝謝,李文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在心中羅列了一下等會兒的說辭,才放下碗,對何氏說道:“何嫂子,我這趟過來是為了山林被燒的事情。”

“阿嚏,阿嚏。”文氏揉了揉鼻子,暗道自己怎麽了,昨夜被子沒蓋好,涼了不成?

“躺好,不要亂動。”文氏按著鐵柱的肩膀,嚇唬他,“要是再亂動的話,以後成了瘸子,就討不到媳婦了。”

“沒有就沒有吧。”鐵柱大氣的說道:“我還有兄弟。”

“臭小子倒是挺能的啊。”文氏哭笑不得,“就算你有兄弟,別人也會嫌棄你是個瘸子的,跑都跑不動,還怎麽跟別人一起玩?”

鐵柱就很認真的盯著他的腳傷看,文氏還以為他被嚇住了,嘴角浮起的一抹微笑還沒來得及散去,就聽見鐵柱說道:“我的腳有三天都沒洗過了,你沒覺得餿了嗎?”

“娘不嫌你臭。”文氏滿頭黑線,這小子到底分不分的清楚,重點是腿瘸了,跟腳臭了到底哪個更嚇人一些。

鐵柱又撩起衣服,嗅了嗅,“我的身上也臭了,娘,我要洗澡。”

因為鐵柱的腳傷,文氏也隻是用溫水給他擦擦身子,怕水把藥給衝沒了。對他這種看似合理,實則荒誕的要求,文氏置之不理。

“娘,我跟你說喲,我那天飛起來了。”鐵柱興致勃勃的說道:“是啞婆帶我飛的哦。”

“嗯。”文氏點頭,然後反應了一下,“你說啞婆,你什麽時候見著她了?”

還不等鐵柱開口,就聽見堂屋的門板嘭的一下砸在牆上,震得文氏這屋的門扣都響了幾下。

“這是說了什麽了還動起手來了。”文氏嘟囔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鐵柱,鐵柱!”屁股剛剛離了炕頭,文氏就聽見何氏氣衝衝的喊了兩聲,大概又想起鐵柱腳傷了,她又扯著嗓子喊文氏。

“哎,來了來了。”文氏忙不失迭的應了,這兩個長輩吵架,怎麽還有她的事兒?她最近可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啊,值得動這麽大肝火?

又一想何氏剛開口喚的是鐵柱,李文華又是過來討論山火的事情,文氏的心咯噔一跳,難道是鐵柱點的?她狐疑的轉頭看著在炕上睜著迷茫大眼的鐵柱,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鐵柱做的。

“人呢,死哪裏去了,就是去鎮上買頭牛這時候也該回來了。”何氏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還有跺地的聲音以及李文華小聲的勸何氏別急。

“啥事啊,娘?”秀秀走到何氏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胸口,“您別著急,咱們都在家呢。”

李強剛把褲腰帶紮上,打開豬圈門,文氏也走到了廊下,兩人同時幾乎喊了一聲娘。

“我問你,這火是不是鐵柱點的?”何氏指著文氏問道。

“啥火啊……”說到這裏,文氏立即反應過來,矢口否認道:“不是!”

“不是他,為什麽那些小孩兒都說是他?”何氏氣急,上次沒有好好教訓鐵柱,倒變本加厲起來,把山頭都給點了。雖說山上沒有住戶,但也是各家分了的,現在又有人證實天雷劈的不是妖精,自然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李文華問過當天在山上玩耍的別家的小孩兒,誰知道他們都咬定是鐵柱點的,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娘,我不是偏袒我兒子,鐵柱是什麽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他絕對不可能撒謊。”李強把鐵柱從屋裏抱出來,當麵問道:“鐵柱,你告訴大家,火是不是你點的。”

“我沒點,鐵牛要我點,我不點,他們就不跟我玩。”開始有些氣憤,說到後麵就沮喪起來。

李強立即抬頭道:“我信他。”

“那……”看李強說得這麽斬釘截鐵,何氏也有些猶豫,會不會真的不關鐵柱的事。

“老三,你不要誤會,我這次過來就是問問。”李文華說道。他畢竟職責所在,所有山頭被燒的鄉親都要他討一個說法。再加上所有的孩子都指認是鐵柱,他才不得不到這裏來走一遭。他也是好心,不然,召集全屯子的人出來當麵跟鐵柱對峙,那多傷孩子幼小的心靈。他也寧願相信鐵柱沒有做出這種事,但他沒有證據,李強又是鐵柱的親爹,能不幫鐵柱說話嗎?就算他信,他把這話拿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啊。

“文華叔,這其中會不會有所誤會?”楊柳就站了出來說道。

李聰也附和道:“我家鐵柱可沒這麽大膽子。”

“你們說說看。”因為上次楊柳的出謀劃策,沒有讓火勢蔓延,所以李文華對她有幾分好感。

楊柳就先對秀秀耳語了幾句,待後者點頭離開,她才說道:“鄉親們之所以覺得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無非是沒有找到所謂的精怪的屍體,對吧?”

李文華點頭。

“文華叔你也相信天打五雷轟吧,咱們也有說忤孽不孝會遭天打雷劈的,那麽文華叔有沒有見過人被劈死?”

“聽說過,但不曾見過。”

楊柳自然沒法給他講什麽雷的形成原因,她也算不出什麽時候會有雷,還恰好會劈著哪棵樹,就道:“咱們屯子裏這麽多鄉親,他們的親戚或親戚的親戚許是會聽說過被雷劈過的人會是什麽樣子。就是僥幸不死也會是麵部焦黑,頭發直立,還冒煙兒,大家想象一下被火燒過的木材就能知道了。”楊柳形容了下電視劇裏看到的遭雷劈的形象,又側身從秀秀手裏接過一把火折子,“不瞞文華叔,自從上次鐵柱不小心點著麥秸堆把二蛋燒傷以後,我就把我們家所有的火折子都編了號。連我家四叔在內,七房人,加灶房一個,一共八把火折子,現在一個不差的都在這裏。”楊柳把火折子上的阿拉伯數字亮出來,“這是我們家獨有的標記,旁人是不知道的。”

李文華張了張口,這樣再說什麽,楊柳又補充道:“或許有人會說,過去這麽多天,別說火折子了,就是家具都打出來了,這還會是原來的那個火折子嗎?咱們屯子裏有木匠師傅,可以找他們驗一驗,我這標記是刻上去的。”

“都這樣說了,我還能不相信?”李文華笑道:“這樣吧,下午我就把村民們召集起來,當麵把事情說清楚,不能冤枉任何人。”

“那就有勞你了!”何氏點點頭道。

“大嫂子,你有個好兒媳呀!”李文華笑著拱了拱手,就告辭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