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 生祭

瘦瘦高高,楊柳隻想到這個詞。都說女大十八變,狗蛋這變化也太大了吧!這才多久,也就一個月沒見吧,圓圓的肚子也小了很多,個子也竄高了。其實這隻是視覺上的一個偏差,狗蛋的個子並沒有見有多高,隻不過肚子小了,人就看起來長高了些。狗蛋圓圓的臉蛋兒也有消減了一些,開始有些少年的模樣。大概是課業有些繁重,精神看著不大好,眼圈下都有一層青影,正拱手的跟他們一一打招呼。

放好肩上的包袱,狗蛋又懨懨的坐在堂屋的大板凳上,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在桌麵上寫劃。

“狗蛋,在學堂裏沒怎麽吃好嗎?”楊柳就問了一句:“課業重要,身體也重要。你還小呢,不懂就多問問,可別著急。”

“五嬸,你不懂。”狗蛋懶懶的翻了下眼皮子,有氣無力地答道:“我現在經曆的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事情,所以說,跟你說了也是白搭。”

楊柳就翻了下白眼,她隻聽說過,女人之所以比男人厲害,就在於男人永遠不可能生孩子。她細細想了一下,還不知道有什麽是她不可能經曆的。楊柳就來勁了,“你說說看。”

這回狗蛋連個眼神都沒拋給楊柳,雙手並攏靠在桌麵,下巴抵在手背上,狗蛋閉著眼睛,嘴巴一張一合的說道:“不足與外人道哉。”

又不是國家機密,有什麽可不說的,楊柳就猜測狗蛋兒是有了喜歡的姑娘,不好意思跟她開口罷了。少年少年,哪家少年不多情?是長大的時候了。

看外麵的日頭大了,楊柳就到雜物房,準備翻出桶來曬水。卻不想正看見餘氏蹲在那裏忙活著什麽。

“二嫂。”楊柳就喊了一聲,然後走近,看見餘氏正在請點籃子裏的東西,裏麵有上墳用的紙錢,香,白蠟燭,頓時有些好奇的問道:“二嫂,這是準備要拜祭誰?”

餘氏就用很懷疑的眼光,扭頭上下打量了楊柳好幾眼,才轉過頭繼續清點籃子裏的東西,“老五沒有告訴你?再過兩天,就是咱公爹的生祭了。”

出生的那天,活人叫生日,對死者來說就是生祭。

楊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這我還真不知道。”

得虧今天碰到了餘氏,不然當天連個拜祭的東西都沒準備,這兒媳婦當的可真夠失職的。畢竟這種日子也沒有誰會大張旗鼓的去說,全看這些後輩的心意。還有像這些拜祭的東西是不能拿到正房和堂屋這些顯眼的地方的,隻能擱在雜物房,以免沾了晦氣。就像現在,吃中藥時千萬不能把藥放在別人家一樣。

餘氏清點好籃子內的東西,就用繩子把它掛在房梁上,以免受了潮。

楊柳提著桶趕緊出去了,暗暗把這茬兒也牢牢記在心裏,就是有些奇怪,這裏祭拜先人都不用點火炮的嗎?

“我來我來。”楊柳剛舀了兩瓢水,李聰就幾步過來,搶過她手裏的水瓢了,開始舀了起來。

“再過兩天就是公爹的生祭,你記得嗎?”楊柳站在一旁並沒有走開,而是問李聰。一時忘了倒還可以原諒,不記得,這小子就該挨揍了。

“啊?”李聰微微直起了身子,撓了撓腦袋,“是這個月嗎?”

以前李聰沒成親,每次都是何氏買好上墳的東西,他跟著去磕頭作揖就好了,也沒去費心思記住時間,楊柳一問,他這下才抓了瞎。楊柳敢肯定,若是李大海真的在天有靈,也會罵李聰是個不孝子吧。

“你這兒子當得可真夠稱職的。”楊柳無奈道:“明天別忘了把拜祭要用的東西買回來。我記著,你也別忘了。”

“不能忘的。”李聰趕緊點頭表示他記得了。本身記不住親爹的生祭就是大不孝了,別人提醒過後再把這茬給忘了,那就真的是缺心眼兒了,他爹肯定氣得晚上從棺材裏跳出來找他算賬。

“咱們也做個小生意吧,賣點兒吃食什麽的。”楊柳扭轉了話題。若是秀秀的親事一定,那她就要忙著繡嫁衣,就自然沒人幫她分擔了,她一個人,這飾品店必然開不長久。再者民以食為天,賣吃食還是有市場的,她這點手藝做點小生意也還行。楊柳歎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要用錢的地方可真不少。”

秀秀的及笄、成婚,她過生日,還有長輩們的生日,用錢的地方可真是多了去了,還想要存錢建房子,這可不是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就能出來的事情。

李聰的臉上就有一絲愧疚,養家糊口,本來就是男人的職責,結果大部分的職責還是楊柳給擔了去。原本還信誓旦旦的要賺大錢,讓楊柳過上好日子呢,全是說大話而已。這些天沒法上山打獵,他也就生生在家裏坐了幾天,讓楊柳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麵的掙錢養家。看來張伯說得真的沒錯,他就是個混蛋,根本沒長大,撐不起一個家。難怪別人對他不放心,他根本就是個缺心眼兒,別人怎麽放心得下?

就連楊柳,此時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依賴他吧。

“知道了,明天我多在鎮上走走轉轉。”李聰低頭保證。

“嗯。”楊柳點點頭,也沒注意到李聰的情緒,擺擺手道:“我去幫二嫂做飯了。”

雖然沒人說要楊柳把替她當值的那幾天還回來,但她也不是厚臉皮的人,人要自覺,隻要有空閑時間她就幫著她們一起做飯。

因為狗蛋回來,中午的飯桌上就多了一個炒雞蛋和一小碟臘肉炒豇豆,不過狗蛋也隻扒了兩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何氏皺了皺眉頭,“狗蛋是不是有些厭食啊,肚子裏有蟲了嗎?”說罷又提醒餘氏與文氏別忘了給孩子吃點藥,現在正是月初,這個時候吃藥打蟲很有效果。

“知道了,娘。”文氏摸了摸鐵柱的後腦勺,又問道:“娘你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老四,公爹的生祭可就在這兩天了。”

聞言李聰的頭低得更低,看樣子就他一個人了不記得他親爹的生祭了。

“說什麽說,你們爹過世幾年了,這種日子還要我提醒?”何氏變了臉色,杜氏不說了,鼻孔朝天看的,不把他們這窮親戚放在眼裏。李壯作為兒子,這種事情還要她親自去說嗎?生養一場,最後死了落到這種田地,這就是養後人的目的?何氏怎麽能不生氣?

“娘,你也別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的情況,現在店裏家裏都要老四出頭,一時忘了也說不準。”李強就勸道。

“就他忙是嗎?難道我們都是閑人?再忙能忘了他爹的生祭?”何氏還不解氣,把筷子往碗上一拍,雙手交叉擱在桌子上,憤憤道:“我看老四也是個白眼兒狼,有了媳婦忘了娘。”

她被嚇暈之後居然沒過來問候一聲,山林著火這麽大的事情,鎮上還能沒一點兒消息?李武不在家不也知道了?她也不圖誰的銀錢,不知道李壯咋的,突然變得這麽冷漠。

大家都知道何氏正在氣頭上,說的是氣話,哪能當真,隻等她發泄完就好了。果然,不多會兒何氏就氣消了,對李聰說道:“老五你明天去鎮上的時候跟你四哥說一聲,我看他還認不認我這個娘,還當不當這裏是他的家?”

“我知道的,娘。”眼看著何氏又是要暴走的節奏,李聰連忙表示,還順了順何氏的後背,“娘,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多劃不來。我過去跟四哥說,沒準兒真是給忙忘了。你也知道四哥的性子,哪是那種不孝的人。”

不是還有兩天時間嗎?楊柳有些搞不清楚,何氏這麽大怒氣幹什麽。又沒人明確說李壯不來的,無端端的生這麽大氣。

正想著,外麵就有人敲門,“何大嫂子在家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