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 相親現場
晚上不睡的直接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晚了。
一陣兵荒馬亂,外加何氏的幾個大白眼兒,楊柳和秀秀總算收拾齊整了。帶上韋帷帽,楊柳河秀秀就由李聰護送著先出發了。
在屯子裏帶上帷帽是很顯眼,所以剛出屯子不久,楊柳就把韋茂才把帷帽給秀秀帶上,問她這個紗厚不厚,看不看得清楚人。
事到臨頭,秀秀反而冷靜下來,笑著回答了楊柳的問題,還勸她不要緊張。
“我哪有緊張?”楊柳反駁道。她的確不緊張,隻是有些好奇加激動而已。生平第一次參觀別人的相親,她十分好奇,古代的相親又有什麽不同?
“要不我也蒙張麵紗?”她這張臉在鎮上也還是算有點兒知名度的,難保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是多做打算得好。
“娘子你說的給秀秀當丫鬟的......”
在盆地鎮這種地方,因為離國度較遠,民俗都比較粗糙開放,像楊柳嫁到李家的那天就沒有搭蓋頭,連大戶人家的閨閣女子出行也很少有戴帷帽的。李聰生怕楊柳搞錯了主次,對秀秀的婚事代入感太強了。
楊柳也正是觀察到如此才建議秀秀扮作大小姐,她就是秀秀的貼身丫鬟。少不等於無,多一層紗也能擋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不簡單,就說我臉上有痘痘,見不得風就好了。”楊柳很快找好了借口,不過隨即又猶豫著,“那我豈不是要一直站在秀秀身後?”
楊府的丫鬟好像就是這樣的,一直站著,這不是要她老命嗎?誰知道她們一聊要聊多久?
“不用,到時候你坐著就好了。”秀秀笑道:“我們又不是真的主仆,在意那麽多幹什麽?”
也是,到時候秀秀和她一個帷帽一蓋,一個麵紗一覆,誰知道她們是誰誰,就是閑話也無從傳起啊。
戲做全套,昨天就讓楊府的馬車在剛出屯子的地方侯著,還換了一個眼生的車夫。李聰放心不下,非跟著,隻保證不添亂,乖乖待在馬車上等她們回來。
到了地方,楊柳先下馬車,然後恭敬的側身站在一旁對秀秀說:“大小姐到了。”
嗯了一聲,秀秀就鑽出馬車,一手搭在楊柳的手腕兒上,踩著踩腳凳慢慢下來了。一切都很順利,偏偏秀秀在落地的時候,不小心踩著裙角,差點一個前撲。
楊柳及時的扶住了她,一邊注意周圍人的神色,一邊小聲讓她小心。
帷帽下的秀秀臉也嚇白了,她從未穿過這麽長的裙子,也沒想到裙子也這麽危險。
等秀秀站穩,楊柳就鬆了手,錯開一步的距離,眼神示意秀秀繼續往下演。
“是這間茶寮吧。”秀秀穩了穩心神道。
楊柳就抬頭看了一眼,做確定般說道:“約好的是這裏。”
“走吧。”秀秀就當先走在前頭。
一進茶寮,楊柳就扮演起一個盡心且各種挑剔的丫鬟:茶杯茶壺要重新洗過,板凳和桌子都要擦好幾遍,還要用幹淨的抹布,直到抹布沒有變色才算。還說要不是她們小姐口渴了,怎麽會挑這個地方喝茶,還吩咐小二好生伺候著。
直到帶著帷帽的大小姐說一句好了,她才不滿的停止挑剔。
“這是哪家出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跑到咱們小茶寮來挑刺?”小二一邊嘟囔一邊開水泡著茶葉,人家說過了茶葉要開水泡過三遍才能端上去。
“把她們打賞的銀子給我,讓我受氣去。”旁邊的一個小二看不過眼,說了一句。給他,他寧願受這個氣。挑剔是挑剔,但架不住人家有錢啊,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
“就不勞哥哥啦,一事不煩二主,等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讓,下次。”端著泡過三遍的茶葉,小二趕緊溜了。
“呸,淨會說體麵話。”
“嫂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惹人眼了?”秀秀小聲道。
正經的大家小姐有哪個會腦子發昏的跑到這種小茶寮來喝茶,大茶樓裏麵喝茶,體麵又幹淨,但無奈她們錢財有限,既然出現在這裏叫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才顯得不突兀。這可是楊柳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還特地讓秀秀幫著梳了個雙丫髻,用一個挑剔的丫鬟來襯托大小姐的通情達理,楊柳都覺得自己好偉大。
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喝了幾杯水,楊柳就覺得肚子餓了,又掏錢讓小二跑腿去買了兩碗餛飩來填肚子。
楊柳一邊吃一邊小聲的跟秀秀說話,“我忘了問什麽時間見麵呢,咱們不會就坐在這裏喝一上午的茶吧。”
“我也記不清楚,好像是巳時不到吧。”
“那也快了。”楊柳轉身又叫了一些茶點,和秀秀慢慢吃著。
果然沒隔多久,何氏餘氏就和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楊柳連忙小聲提醒秀秀。
何氏先是掃了一圈茶館裏的人,最後才確定那個對她眨眼的就是楊柳,戴帷帽的自然就是秀秀了。覺得她們還想的挺周全的,因為這事不合規矩,何氏就沒跟賈氏說,但何氏落座的時候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旁邊那人就是大舅母。”因為楊柳沒有見過賈氏,所以秀秀就說了一句。
這個楊柳倒是推測的出來,遠遠瞧著那人覺得穿衣很簡單,大氣,倒是對對方是心生好感。又是親上加親的親戚,想來給秀秀介紹的人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那邊剛點了一壺茶和幾樣小點心,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就帶著一個少年也走了進來。看到賈氏,頓時幾步坐到她們對麵。
雖然隔了幾張桌子,但楊柳坐的位置較好,自然把那少爺看個清楚,頓時輕輕捅了捅秀秀的胳膊,“看樣子長得還不錯,就不知道是不是個老八股酸腐樣。”
後麵那句秀秀根本沒注意聽,她的吸引力全在前裏的前一句。忙側了側頭看了看那人,輕紗很薄,但還是有幾分礙視線的,秀秀沒有看得真切。既然楊柳說對方長相是還不錯,那肯定也不差的,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是不是個矮子啊?”
“看樣子個頭就不會矮。”楊柳道:“還白得跟小白臉似的呢。”秀才都是宅著讀書的,不下田不使力的,怎麽可能會矮?甚至比她這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都白呢。哼,小白臉,楊柳又暗罵了一句。
“還有呢?”秀秀又問道:“人怎麽樣?”關心完外表終於記起內裏的品格了,也是,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先被一張皮囊迷住?
拜托,她又不懂唇語,怎麽知道?何氏和餘氏背對著她坐,她也看不清兩人臉上的表情,倒是那個賈氏看上去挺高興的。
“我得過去看看,聽聽她們說什麽。”楊柳不放心,要起身走過去。
“還有我。”秀秀拽住楊柳的袖子,“他們說什麽,我不聽聽不放心。”
楊柳一想也就同意了,說到底是秀秀的終身大事,旁人說的天花亂墜,還得讓她自己聽聽才好,不然她們又為什麽藏頭露尾的坐在這裏?然後楊柳就伸手打了個響指。
上午本來人就不多的茶寮頓時有片刻的安靜。大家都看向楊柳,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汗,習慣了,還以為自己在餐館吃飯呢。
“嫂子。”看不到盡管她的臉,秀秀還是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咳咳。”故作鎮定地咳了兩聲,楊柳又打了一個響指,“小二,本姑娘叫你沒聽到嗎?”
都沒開口,這就叫喊他過來?先前伺候的小二有些愣神。
其他人也差不多這麽覺得,還是說這是上層的貴族圈新的貴氣喊法?
但錯有錯著,打響指喚小二在盆地鎮慢慢擴散開了,這也是楊柳沒有想到的。
眼紅的那個小二忙高聲應了,搭布往肩上一甩就要去楊柳她們那桌。
先前伺候的小二也回過神,快速的小跑過來,半路上兩人相遇,先前伺候的小二屁股一使勁,就把眼紅的小二撞了個猝不及防,趁此搶得了先機。
“這邊太熱了,把我們這桌移到門口通風的位置。”楊柳吩咐完,又拋出一個小小的銀角子,“賞你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小二忙道謝,把銀子往懷裏一揣,快手快腳的把楊柳點的東西移到門口,跟何氏她們那桌很近。桌麵和椅子都來回擦了好幾遍。
“姑娘看看還滿意否?”
“辛苦了。”楊柳又倨傲的點頭。
“姑娘有吩咐盡管喚小的。”小二彎著腰退走了幾步。
楊柳也沒忘了自己的角色,扶著秀秀往下落座的時候就聽到何氏那桌有人說她們的傲慢。
不過也就一句就略過了。
“令公子年紀輕輕就是秀才,日後必定前途無量啊。”餘氏恭維了一句。
那秀才娘皺了皺眉,暗道這人說話好沒禮貌,什麽叫前途無量,她兒子的未來是前途不可限量。越是要在官場上行走的人,就越是敏感,往往一句話就要想出好多個意思。那秀才倒是笑了一下:“多謝大嫂子吉言。晚輩學識有限,自當盡力苦讀,當不得大嫂子的誇讚。”
“當得,當得。”餘氏笑得合不攏嘴,“日後我們兩家成為一家人,我家狗蛋還有勞煩小弟多多教導啊。”
楊柳和秀秀對視,都被這個所謂的張秀才磁性的聲音吸引住了,真是太好聽了!
餘氏都這麽說了,何氏這個當娘的也就不能再裝聾作啞。她對張秀才也挺滿意的,就直接道:“小女今年年芳十四,十月及笄,女工廚藝樣樣出挑,模樣也俊。當然了,當娘的有哪個不誇自己的兒女好?大妹子有時間到李家屯來走走聽聽,若是合意,就把兩個年輕人的親事定下來,也好了卻我們做老人的一番心思。”
“等等。”秀才娘伸出一隻手,說道:“兩位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何氏和餘氏的臉色齊齊一變,這話什麽意思?
賈氏忙道:“妹子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是牽線人,兩頭又都認識,千萬別搞出個烏龍事件。
“老姐姐,我不是說過我們家承祖未考取功名前不談娶妻的事嗎?”
說是這樣說過,但她一說和李家見麵的事,秀才娘也一口應了呀,不然她哪敢張這個口。賈氏知道這事若不解釋清楚,兩家定都要埋怨她,連忙道:“妹子,當初是你點頭同意了的呀。”
“我是同意了。”秀才娘也沒有否認,“但前提是我們家承祖功名未就之前不娶親。”
賈氏急了,“你不娶親,胡亂應承我做什麽呀?”
“嬸子莫急,我娘是擔心我娶親之後便不能專注課業,所以才有這麽一說。”張承祖解釋道。
“那妹子的把我們當傻子玩了?”何氏自聽秀才娘一開口,心裏就一直擔心,若是不同意,一句話就了事,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她家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非賴著讓他娶,做出勉為其難的姿態來給誰看?
“看姐姐說得,什麽傻子不傻子的。”秀才娘剛敷衍了何氏一句,又轉頭對賈氏道:“要不是看在咱們的情分上,我今天是來也不會來的。”
何氏的兄長當年救過張承祖的父親一命,這才有了兩家人的來往。
“妹子,這兒女親事,哪裏有開玩笑的?你要是不肯,老姐姐我也不會勉強啊。”賈氏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你看現在搞得,你當初答應我幹什麽?”
不管親事成與不成,也沒有像這樣不抱誠心就過來的。
“姐姐你莫慌,我這不是後來又想了嘛,承祖不可以娶親,可以先納妾啊。”秀才娘一副為賈氏打算的模樣。
秀秀擱在桌子上的手就縮了縮,雖然她說不上有多麽出挑,對這件親事也不抱多少希望,但她在別人眼裏,居然隻能為妾?
何氏也感到屈辱,她女兒又不是小婦養的,怎麽可能去做妾?哪怕對方是皇帝也不行。
“沒門!”餘氏性子急,一聽直接就否決了。她還以為張秀才是個好的,沒想到也是個渾的,居然讓他娘說出這種話?你心裏不樂意,委婉拒絕就是了,何必弄得大家麵上都不好看。而且秀秀是她的家人,秀才娘這麽一說,她臉上也無光。有誰家正經的女兒會想著去做妾?
“大白天的做什麽夢呢?她以為就她兒子是個寶,全天下的女子都該由著他挑是不是?”楊柳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就沒見過他們這樣的人,自個兒都是一身土味沒洗幹淨呢還嫌咱們是泥腿子出身。讓正經姑娘做妾,呸,也好意思說出口。”
楊柳又調轉了槍頭,“看他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樣,有二十了吧。年紀也不小了,咋光長個子就沒長腦子呢。說得好聽是個秀才,還一個男人呢,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除了比別人多識幾個字,有什麽可能的?下田種地你不會,擺攤寫字你嫌丟人,百無一用的書生,沒考中功名前不就是想找個有錢的女子聯姻,他好又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哼,蛀蟲還好意思嫌棄我們家表姑娘,沒骨氣的男人,就是我是個丫鬟也不稀噠嫁。”
“小姐,咱們趕緊回去,拿大棒子把那媒婆打出去吧,看她還敢跟咱表姑娘說這種人。這朵奇葩,誰碰了誰倒黴,我可不想被他染得一身晦氣。真是多說他兩句都覺得髒,呸呸。”
眾人就看這個劈裏啪啦的丫鬟付了茶錢,扶著她家小姐消失在視線裏。
張承祖驚訝,隨即啞然,這彪悍的丫頭影射的是他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