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寬慰
仔細聽那女聲,除了尖銳,還有害怕,還有憤怒,微微的顫抖,甚至讓這句話都失去了幾分本真。
聽到了動靜的李家人通通都出來,站在廊下,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手拿菜刀的女人。他們原本以為是小徐氏不滿結果找上門,卻不想是文氏,一副豁出命的架勢。
何氏一家是屯子裏最近被提及的頻率最高的,一聽到文氏的這聲喊,還以為又要出什麽事情,或幸災樂禍,或擔心,都齊齊走了出來圍著何氏家的院牆,三三兩兩的站著,小聲議論。
“喲,看文氏那樣子,是要找李強拚命呢。”有先出來的看到了文氏手上揚起的菜刀。
“傻呀,又不是李強的錯,怎麽會對他動刀呢,文氏難道想當寡婦?原本是要拿刀砍小徐氏的吧。”
“這麽暴力,不就是女兒受了點傷嗎?又不是死了。”
“你怎麽說話的?人家小孩子沒招惹你吧,出口就死啊死的。”這大概是個暴脾氣,還護犢子的母親。
“哎喲,我的楊姐姐,我說錯話了行不行。”
有人驚訝的抬手一指,“哎,你們看那是誰。”
幾人抬頭,卻隻來得及看見一個年輕女子的側麵和一道裙角,人就進了何氏的院子,院門也隨之關上了。
“不認識,大概是他們家什麽親戚吧。”不然哪會這麽隨便的出入人家的院子。
有人不信,“有這樣的親戚,他們家還會像這個樣子?”
“親戚是親戚,自個兒是自個兒,兩家人,怎麽可能一樣?”叫楊姐姐的女人說道:“你想啊,何氏可有兩房兒媳婦都是鎮上的,不管是不是走了狗屎運,這份運道可是咱們屯子裏頭一份兒。說不定他家還真有什麽富貴親戚呢。”
有個跟鐵柱玩得較好的小孩子道:“那好像是鐵柱的五嬸嬸。”
眾人驚訝,“不會吧。”
那個姑娘打扮的是李聰的媳婦?
有故事!
然後又開始一輪新的竊竊私語。不過這話題已經離原來的話題,十萬八千裏遠了。
文老爹著急,他就一個不留神的功夫。文氏就又把菜刀攥到手裏。這是火上澆油,要出事的啊。
這回李聰在家,文氏手裏的刀很快拿了下來,何氏難得的沒有嗬斥,而是說道:“先去看看巧巧吧。”
“巧巧……”文氏問不出來。
“額頭蹭破點兒皮,沒事。”何氏答道。
文氏這才感覺腳下一軟,整個人癱了下去。
“三嫂。”楊柳喊了一聲,最悲催的就是她,跑得氣喘籲籲的,現在還要當文氏的人肉墊子。
李聰沒想到他顧忌男女有別而猶豫的一瞬間。居然讓楊柳吃了虧,趕忙伸手把文氏拉起來,餘氏和小何氏已經過來搭手扶住了文氏。
“五嫂?”秀秀有些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楊柳點頭,然後李聰把她扶了起來。
何氏也看了楊柳好幾眼,才敢確定那個一進院子就把院門關上。擋住那些好奇視線的大戶小姐才是她的兒媳。不過一看到楊柳把頭發披下來,何氏有些不高興,都嫁過人了,還想做姑娘騙那些不知情的人嗎?不過何氏還是沒有出口喝責,現在最要緊的是老三一房的事,楊柳人在這時候趕回來,起碼說明她心裏還是有這個家的。這點就夠了。這些小問題,隻是瑕不掩玉。
文氏被餘氏和小何氏兩人扶坐在地板凳上,渾身軟軟的靠在牆上,何氏蹲下身子,伸手拍她的臉,力道比較大。像是要把文氏打醒一般。
大山看著心疼,忙上前喚了一聲:“奶奶,我娘……”
“別打我娘。”鐵柱直接跑到何氏跟前,抱住了何氏的手臂。
文老爹把鐵柱抱過來,說道:“大山別說話。你奶奶這是要把你娘打醒,讓她哭出來就好。”
文氏是心裏憋著一口氣衝回來的,要是不把她打醒,讓她發泄出來,氣憋在心裏,很容易生病。
小何氏默默地搬了一條的板凳過去讓文老爹坐,後者點頭坐下。所有人都看著何氏的巴掌落在文氏臉上,一下一下,啪啪響,卻誰都沒有吭聲。
文氏是漸漸被疼痛喚醒,迷茫的視線緩緩有了焦距,她看著蹲在她跟前一臉擔憂的李強,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進他的懷裏。
聲音嗚嗚咽咽的,聽著好不淒慘。文氏的兩隻手更是緊緊的揪著李強的衣裳,時不時的捶李強一下。剛才在文氏猛然撲到李強懷裏的時候,李聰就衝出去擋在李強身後,給他卸去了一部分力道。見李強不會摔著了才回來並排跟楊柳站著,神情肅穆。
送走了朱管家和李武打發回來的人,一家人又圍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
“我咽不下這口氣。”文氏一拍桌子站起來。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何氏抬頭望著她,“一刀砍了人家還是一把火燒了人家的屋子?要不要我給你遞刀?”
發生這種事雖然很難過,但他們除了冷靜下來又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一氣之下做出讓家人後悔的舉動吧。那時候難過的還不是自家人。
文氏重重的一屁股坐下來,她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明明是對方的錯,他們還不能討個公道。
“咱們告官吧。”想了許久,她說。
巧巧並沒有出大事,雙方又都是小孩子,你說縣丞大人會不會認為這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可縣丞大人不是楊柳的哥哥嗎?盡管心裏不確定,但大家都把目光落在楊柳身上。
楊柳被一道道目光盯得有些頭皮發麻,“我可以試試,但我們到底要什麽結果呢?”
“讓她坐牢,坐一輩子的牢!”文氏立即道。
“不可能。”楊柳搖頭。
眾人沉默,若是這也要坐牢,那全天下的牢房不都得人滿為患?可若是巧巧沒了,又豈是坐牢等抵消得了的?
“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就憑白讓小徐氏那對母女逍遙法外?”
“呃…”楊柳有些不明白,“他們不是應該擔心春花的婚事嗎?”
“李春花才十歲,她……”餘氏猛然打住話頭,對啊,出了這檔子事,有孩子的人家都得防著春花,更別提她以後的婚事了。要是別人打聽到他年紀小小就敢傷人性命,那還了得。娶了這樣的媳婦兒回去,那不是在自個兒頭上懸了一把刀?
文氏也想通了,一臉興奮,“我明天就到屯子裏麵說。”
“還是不說得好吧。”楊柳遲疑道。不提也會有人記得,何必給人留個咄咄逼人的印象。他們應該是悲苦角色。
沒想到餘氏會錯了意,點頭:“這個時候說什麽說,得等到給春花說親的時候再抖出來,那才叫出其不意,沒想到你還挺奸詐的。”
“還好吧。”楊柳看了眼李聰,收下這句讚揚。對,讚揚的話。
有了主意,大家的心情都平靜了些,開始聊些其他的事。李聰問道:“娘,秀秀的親事怎麽樣了?”
你還記著你妹妹?成天就往鎮上跑,守著你的媳婦,你還有空關心你妹妹?何氏斜了李聰一眼。
李聰自知理虧,摸摸鼻子,低下了頭。
“托人看著呢。”何氏不願意冷場,又看向小何氏,“聽你娘說,她知道一個人品不錯的秀才,我讓她幫我說和說和,什麽時候過去看看。”
“這個好,這個好。”文氏連連點頭,“這事兒要是成了,咱們家總算可以出來一個讀書人,擺脫這泥腿子的出身了。”
“三弟妹,你的意思是說我家狗蛋的書是白念的嗎?”
餘氏冷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