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您不應該開出租車,而應該去當官啊!”厲中河拿出軟中華來,給的哥散了一支,自己也點上,道:“您肚子裏的官場學問,實在是太多了,僅僅是‘送禮’這兩個字,您就發揮了這麽多,兄弟實在是佩服啊!”

“老弟啊,哥雖然懂得送禮,可從來都沒有送過禮。否則的話,哥現在也不會落到開出租車的份了。”的哥抽著厲中河遞來的軟中華,話語中一片滄桑,目光卻轉向了車窗外,臉上塗了一層月光,道:“哥就是從官場出來的啊!”

“呃——”厲中河大驚,這才轉過頭來,第一次用正眼看著的哥,這的哥大概有四十來歲,麵容清瘦,顴骨高高,胡子拉茬,一片滄桑,身上的衣服也很一般,甚至還能找出幾個指甲蓋大小的破洞,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的哥淡淡地一笑,道:“十年前,哥從部隊複員回家,當了村長,那可是一村之長啊,全村三千多號人,都在我的領導之下,這要是換在部隊上,相當於一個加強團的團長了,那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段啊。那年,哥是最有希望當副鎮長的一個,一旦當上了副鎮長,那可是體製內的人啊,前程無憂,可結果呢,哥讓人給陰了,戴了一頂貪汙受賄的帽子,嗬嗬,這人生啊,就是這副鳥樣,萬般無奈之下,哥沒有臉在村裏繼續呆著了,不得不離開鄉村湧進城裏,一直幹到現在。”

靠,又是一個退伍軍人!厲中河心底暗暗驚詫著,這位的哥沒有戴詠華和丁家輝那麽幸運啊,他老人家走到村長的位置上便止步不前了。

“大哥,您以前是哪個村的村長啊?”厲中河饒有興趣地問。

的哥一聽,嘴唇動了動,沒有回答厲中河的問題,一邊扭動著方向盤,一邊大口大口地抽著厲中河遞給他的軟中華香煙。

厲中河見的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笑道:“大哥,您十年之前被人給陰了,然後到城裏開起了出租車,難道你心裏就那麽放鬆麽?難道你就不想東山再起麽?咱都是大佬爺們兒,從哪裏跌倒了,再從哪裏爬起來,這有啥了不得的事呢?咱不為自個兒想,可也得為老婆兒子想想罷?再往深裏講,咱總得為自個兒扳回一點麵子吧。”

還別說,的哥讓厲中河的一席話說動心了,他的眼睛裏放射出欣喜的光芒,緊接著便暗淡下來,不住地搖頭歎息。

厲中河能看得出來,這的哥處於失落與希望交叉的矛盾地帶。他真的很想東山再起,卻又沒有足夠的自信。

接下來,的哥說出的一句話,使得厲中河無限震驚。

的哥猛地抽了一口煙,悠悠說道:“其實,告訴你也沒啥,哥以前是桃花溝的村長。”

“啊——”厲中河大張著嘴巴合不下來,直愣愣地看著的哥,一顆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一陣狂喜充盈於胸。

啊,感謝老天爺,感謝土地公,天啊,這的哥竟然就是桃花溝曾經的村長啊,俺老厲在即將奔赴桃花溝掛職的關鍵時刻,竟然遇到了這號人,實在是榮幸榮幸再榮幸啊,再沒有比這更榮幸的了。如果能跟這樣的人結交一下,詳細了解一下桃花溝的情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啊!

當然,狂喜歸狂喜,興奮歸興奮,厲中河並不會輕易相信的哥說的話,他是一個想問題辦事情都很謹慎的人,他必須再一次驗證一下,看看這的哥究竟是不是桃花溝曾經的村長。

“大哥,您說自己曾是桃花溝的村長,我有點不相信。”厲中河笑道。

“草,我咋就不是桃花溝的?”的哥不無鬱悶地看著厲中河,有點來氣,道:“老子十年前在桃花溝那陣子,震臂一呼,應者雲集啊,如果不是被人給陰了沒當成副鎮長,回去還能照樣當桃花溝的村長。”

“大哥,你家裏人現在還在桃花溝麽?現在的桃花溝的村幹部們,對你家裏人怎麽樣?”厲中河試探性地問。

“操,現在桃花溝的那幫狗屁村幹部們,一個個鑽到錢眼裏去了。”的哥恨恨地罵道:“他們對我家裏人差得很,但也不敢太出格,老子畢竟幹過桃花溝的村長,他們打狗也得看主呢,不是麽?”

見的哥說話有些激動,太陽穴部位青筋隆起,顯然被觸動了內心深處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厲中河再次拿出軟中華來,遞給的哥一支,並幫的哥點上,壓低聲音道:“大哥,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老弟,你在查我戶口啊!”的哥大口大口地抽著煙,眼睛裏現出一抹警惕之意。

“嗬嗬,我的確是在查你的戶口。”厲中河正色道。

“老弟,咱哥倆今天是緣分,你坐我的車,我跟你講講我知道的事,嗬嗬,你明白了一些東西,我也心安理得地拿錢,呆會你下了車後,咱們各奔西東,兩不相欠。如果我剛才說的話將來對你能有些好處,我就欣慰了。”的哥想了想後說道。

厲中河能感覺出來,這位來自桃花溝的的哥,是一個直腸子,同時也是一個性情中人,這也許是十多年前他被人給陰了的重要原因。性情中人是當不了官的,性情中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官道第三計:千萬別性情!

此時,車子到了王家巷的進口處,的哥把車停靠在路邊一個光線陰暗的角落裏。

“老哥,咱哥倆今天相見,的確是緣分。我也感謝你剛才對我說了那麽多的話。”厲中河坦誠地道:“明天我就要到桃花溝了,你有什麽東西需要我幫忙捎回去的麽?”

“什麽?你說什麽?”的哥萬般驚奇地看著厲中河,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驚異地問:“你到桃花溝去幹什麽呀?那麽遠,路又不好走,我開春到現在都沒有回去過。”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我到桃花溝去當幹部。”

“當幹部?”的哥愣住了,再一次打量著厲中河,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愣了足足半分鍾,的哥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低沉起來:“老弟,哥相信你說的話,哥也要告訴你,你還是別去桃花溝了,那地方不好呆……”

“嗬嗬,我知道桃花溝不好呆。”厲中河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的哥,道:“這是縣裏的決定,組織部領導已經跟我談過話了,明天早上我就走。”

“老弟,聽哥一句話,你呆會到領導家裏,一定要跟領導好好說說,讓領導給想想辦法,千萬別到桃花溝去,哪怕是去桃花溝周邊的宇東莊也行啊,到疙瘩屯也不錯啊,到哪裏都別到桃花溝。”的哥不無擔憂地看著厲中河道。

厲中河笑了,問:“老哥是桃花溝的人,為啥對桃花溝這麽不看好呢?桃花溝難道就真的那麽可怕?”

的哥點點頭,道:“桃花溝這幾年,越來越混亂了,村幹部們一個比一個奸詐,村裏的風氣一天比一天壞,好多老百姓們一年到頭吃不到幾頓肉,拳頭厲害一些的,天天跟在村幹部屁股後麵狐假虎威,沒本事的就天天被人欺負,那些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不在村裏呆著。十年前我從桃花溝出來的時候,拉了一撥人,現在,這些人有的在街頭擺地攤,有的開出租車,有的當保安,倒也混得不錯,再鬧心也比在桃花溝強。說白了吧,桃花溝那種地方,就不是人呆的地兒。”

“老哥,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這桃花溝還是這種原始的狀態,難道縣裏就不管管?”厲中河納悶地問。

“縣裏?指望縣裏來救濟,桃花溝的人就不要活了。”的哥恨恨地道:“每年從中央到省裏,再到市裏下撥的扶貧款,一級一級層層剝皮,等那筆寶貴的扶貧款下發到桃花溝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了,還不夠村幹部們塞牙縫呢。”

頓了頓,的哥又歎息著說道:“桃花溝四麵環山,一重又一重的山,把這個有三千多號人口的小村子圍得風雨不透,外麵的人想進去,裏麵的人想出去,但都要麵臨著懸崖峭壁、跋山涉水的艱難,嗬嗬,難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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