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中河掛斷了袁泰山的電話,決定靜候事態的進展,實在不行的話,自己就親自過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想了想,厲中河還是不放心,畢竟,這可是兩千多號人在圍堵豐潤區公安分局啊!事情如果鬧大了,一旦驚動了省廳或者是省委省政府,俺老厲卻是吃不了兜著走,至少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想到這裏,厲中河便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譚瑞秋的手機。

“中河,你放心吧,這事由我來處理。”電話那頭,譚瑞秋異常鎮定的說道。

厲中河點點頭,不無擔憂地說道:“譚叔,盡量縮小事件的影響啊……”

“嗬嗬,中河,要說別的事情我不在行,但處理這個事,我還是有把握的。”電話那頭,譚瑞秋不置可否,道:“頂多半天時間,我就會把這起事件平息下來。”

說罷,譚瑞秋便掛了電話。

厲中河點燃一支香煙,然後重重地抽了起來。細細思忖著自己如何在海中市市長這個職位上幹出一番成績來。

想著想著,厲中河便想到了雞鳴縣。當前,雞鳴縣發生了洪澇災害,據最新報上來的情況:雞鳴縣受災群眾達到三萬六千名,其中,有一百多名群眾失蹤,十三名死亡。

不由得,厲中河站起身來,給謝天成去了電話。

在電話即將接通的過程中,厲中河的臉上露出了盈盈笑意,謝叔啊謝叔,咱哥倆可是林海大學的校友啊,您是否還記得,當初俺老厲即將奔赴桃花溝掛職的時刻,您還給我們講話呢,您當時一定沒想到罷,在大禮堂裏最後的那個角落裏,那個毫不起眼的家夥,如今已經成為了林海政壇最為耀眼的明星了哈!什麽歐陽賓,什麽傅誠然,什麽李強,等等,都被俺老厲跳躍過去了哈!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你我如今竟然在同一個鍋台上吃飯,這實在人生莫大的緣分啊!

正當厲中河回憶往事的時候,電話通了,謝天成的笑聲傳進了厲中河的耳朵裏:“中河啊,你今天在會上的脾氣,還真是不小啊!”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我見著他們就來氣兒,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魄力嘛。”

謝天成在電話中淡淡地一笑,道:“中河,其實,對付他們,我有的是法子。”

“謝叔,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比我更加了解你呢?”厲中河笑嗬嗬地道:“可是,讓我有點不明白的是,你在今天會議的場合,為什麽不對他們的行為作出批評呢?”

謝天成道:“這就是官場的藝術。”

“官場的藝術?”厲中河一陣啞然。

謝天成道:“你想想,當前的海中市,正值多事之秋啊,我們想要把局麵穩控住,最重要的還是要把班子成員的心收攏住,如果采取一切過激的手段,恐怕還真起不到應有的效果,一個弄不好,將會起到反作用,所以,我們兩個黨-政一把手,必須多付出一些,多承擔一些……”

“謝叔,你錯了。”厲中河直截了當地說道:“其實,我事後想了想,今天在會議上,您不開口提出批評是正確的,而我開口唱了黑臉卻是同樣正確的,咱們兩個之間,總要有一個人來唱白臉,而另一個人則要唱黑臉,這樣,一唱一和,演一出雙簧……”

“呃——”謝天成稍稍一怔,然後不無讚歎地說道:“中河你說得沒錯,一個班子是否有戰鬥力,關鍵要看黨政領導是否能夠團結在一起,如果黨政主官擰不塊一塊去,尿不到一個壺裏去,我看這個班子多半要完蛋了,到時候,受影響的是海中市的大局,到頭來最倒黴還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厲中河對於謝天成的分析深以為是:“謝叔,我覺得,您的思想覺悟,比我強了不是一星半點,永遠值得我學習啊!”

謝天成笑道:“咱們兩個,就不要吹捧與互相吹捧了,你不也一樣麽,你同樣是優秀的,呃——”

一句話沒說完,謝天成便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徑直推門而入,躍入了他的眼簾,不是厲中河還有誰?

“你小子,打著電話就來到我麵前了。可真有你的。”謝天成收了手機笑道。

厲中河將謝天成辦公室的門關緊了,笑容一收斂:“謝叔,有酒麽?”

“你小子,都幹上市長了,還沒個正心。”謝天成一邊笑著一邊從辦公桌後麵的櫃子底層拿出了一瓶玻璃瓶裝的白酒,酒瓶上貼著一張泛黃的黑白商標,然後放到了寬大的辦公桌上。

厲中河拿起酒瓶,不由得眼睛都直了起來:“哇的老天啊,這可是1935年的茅台酒啊,謝叔啊,您老人家是從哪裏弄來的茅台酒啊,這,這,這樣的酒,都他馬的七十多年了,還能喝得下去麽……”

“不敢喝?嗬嗬,沒關係,有本事你就別喝咯。”謝天成朝著厲中河擠了擠眼,笑眯眯地說道。

“嗬嗬嗬,如果這瓶酒是毒藥的話,那我也敢喝,如果我喝死了,那正巧死在市委書記辦公室裏,到時候,全國各地的媒體上將會播發一條消息,題目就是《市長死在了市委書記辦公室》,呃,哈哈哈……”

“哈哈哈……”

謝天成的辦公室裏,響起了一陣又一陣舒緩的笑聲。

謝天成辦公室隔壁的秘書處,幾名秘書都清晰地聽到了頭兒的辦公室裏傳來的陣陣笑聲,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為不解。

謝天成收斂了笑容,很是真誠地說道:“如果你喝死了,那我也拿出一瓶酒來,看看這酒到底會不會喝死人,咱們兩個,大不了一起上路!”

“謝叔,其實,這幾年來,咱們兩個走過的路,實在不是一帆風順的啊!”厲中河若有所思地說道:“想當初,在雞鳴縣的時候,你與戴詠華不和睦,現在想想,戴詠華他現在到了南林市任職,相信他一定會對當初的所作所為有些念想的罷?”

“中河,你錯了。”謝天成道:“當初在雞鳴縣的時候,我的確很難打得開局麵啊,你想想,戴詠華是土生土長的雞鳴縣人,是從雞鳴縣一步一個腳印提上來的,他在雞鳴縣那麽廣博的人脈,即使他不發話,下麵的人也會自覺地往他的身邊靠,說起來,這並非完全是戴詠華一個人的錯!此後到了龍原,那又是兩般景了,那是因為我們兩個人的站位不一樣,哎……”

“謝叔啊,其實呢,戴詠華也並非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蛋。”厲中河道:“實事求是地講,戴詠華在雞鳴縣的時候,他的主張是保持雞鳴縣國家級貧困縣的稱號,這樣就可以爭取到國家的扶持,可是,國家對於貧困縣的扶持力度,實在是太小了,最重要的還是要采取一場自救行動!這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聽著厲中河的話,謝天成重重點點頭,道:“這一點,恐怕老戴同誌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我已經注意到了,老戴到了南林市之後,著力點就是扶貧工作,而南林市屬於省級貧困地區,扶貧工作很有難度,可老戴似乎鐵了心,一心想要把南林的事情辦好,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老戴還是做了一些工作的,比如說,他修建了兩條省級高速公路,形成了一個名為‘一小時交通圈’工程,從南林市出發,到達下麵的縣鎮,最長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小時,這個,可是一個大手筆啊,要我看,咱們可以借鑒一下啊!”

厲中河聽著謝天成的話,不由得一陣錯愕,這個戴詠華,吸取了在雞鳴縣和龍原市的經驗教訓,沒曾想,此人到了南林市之後一下子開竅了,真是難得,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哦,對了,叫“善莫大焉”。

這樣想的時候,厲中河將那瓶1936年的茅台酒開啟了,咕咚一聲,一口酒入口,下肚,頓時,濃濃的酒香,使厲中河的整個身心都浸潤在一種異常美妙的感覺之中。

天啊,這六十年陳釀,果然不同反響啊!厲中河讚歎道。

看著厲中河喝酒時陶醉的樣子,謝天成笑而不語。

厲中河剛要舉起酒瓶子喝第二口,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放下酒瓶,拿出手機,看看來電顯示,厲中河的眼睛一下子直了,這竟然是譚瑞秋打過來的。

來不及多想什麽,厲中河接了電話。

“中河,事情有些棘手啊,豐潤分局的副局長酒後駕車,撞翻了商販們的攤位,還打了人,人家群起而攻之,局麵越來越不好控製了,現在,大概有四千多名不明身份的社會分子圍堵了豐潤分局的前門後門,現場也出現了一些打砸搶現象……”

“啊——”厲中河聽著譚瑞秋的情況介紹,一下子怔住了,這事兒,鬧大了咯,連堂堂的譚瑞秋先生都快頂不住了,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