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連續不斷地大暴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大,雙江市的抗洪搶險工作已經進入了第四天。隨著各處不斷出現的水患險情,市抗洪搶險指揮部已經將防範級別提到了最高一檔,紅色級別。各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都被組織了起來,各駐軍、武警官兵,預備役民兵也先後投入了搶險之中,形勢變得岌岌可危。
接連不斷的暴雨,連續不斷的險情,使得整個北江省都陷入了洪水肆虐的危險之中。抗洪搶險成為了當前北江省委、省政府的首要工作,省委對一幹領導也進行了責任劃分,督促領導開始分赴各地,親臨一線指揮。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李月仙的責任點就是雙江市。雖然是女同誌,但李部長能夠身居高位,自然有她的獨特工作風格和工作方法。幹煉,幹脆,這是李部長留給雙江大小領導一致印象,在第一時間就與林憲國和王雙陽組成了三人領導小組,全麵接手了雙江的抗洪搶險指揮部的領導工作。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錢立運隻在榆林停留了一天,就再次被召到了市裏開會匯報情況。
“幾點了,情況怎麽樣?”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兩天沒合眼的嚴寧在睡夢中驚醒過來。猛然間從行軍床上爬了起來,一邊向守在身邊的王一飛詢問著情況,一邊竄到了窗前查看著外麵的雨勢。天地之間連起了一道道的水幕,整個世界仿佛除了轟鳴的雷電聲外,就剩下了嘩嘩的雨水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嚴寧的心又緊了起來。
“縣長,您再睡一會兒吧,剛剛六點十分。”接連不停地工作,使得嚴寧嚴重缺少睡眠,眼晴裏布滿了血絲,白析的臉頰變得更加蒼白了起來,嘴唇上,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曾經俊朗期文的形象在這一刻再也看不到了。
“六點多了,不睡了,高縣長、李國良回來沒有,河堤的情況怎麽樣?其他的領導有沒有打來電話,各地的形勢怎麽樣……”早在布置任務之初,錢立運和嚴寧就將榆林的一幹領導分散開來,分赴各鄉鎮指導抗洪,錢立運協調各方,嚴寧居中指揮,高雷親自領銜河堤建設,情況最熟悉,分配的任務也最重,負責榆林河中段,這個最關鍵、最危險一段的防汛任務,自然也是嚴寧當前最關心的。
“分赴各處的領導都有反饋回來,金沙河、花河等處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榆林河上段和中段的情況不太好,險情不斷,特別是黃泥灣泥沙瘀集,水位猛漲,幾次漫過了河堤。不過,好在處理的很及時,高縣長帶人在黃泥灣的河堤邊上累起了兩米多高的沙堆,沙堆後麵又打樁釘下了鋼板,按照現在的過水量,短期內沒什麽大問題……”傾泄而下的暴雨使得榆林大小河流猛漲,轟鳴而下的不隻是波濤洶湧的河水,更有大量衝擊而來的泥沙。這些泥沙不僅增加了河水的重量,更能堵塞河道,抬高了河水的水位,這種現象在榆林河中段的黃泥灣和榆林二水廠所在地的齊家集渡口最為明顯。
眼看著河水漫過了堤壩,高雷是急的上了房,若不能及時堵住不斷上漲的河水,用不了多少時間黃泥灣就會成為榆林河的泄水口,到時候再想堵可就難了。情況緊急,高雷親自上了陣,帶領二百多人在黃泥灣三十幾米的拐角處累起了沙堆。可是沙堆累的再快,也快不過河水的不斷上漲。岌岌可危之下,李國良是急中生智,安排人手將榆林工業園區中停放著的建築鋼板全都拉了過來,支撐在沙堆後麵。如此一來,不但將沙包累的更加嚴實,也不怕暴漲的河水將沙堆衝倒,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飛,你替我在指揮部頂一陣子,黃泥灣泥沙瘀集,情況危急,若是不親自到現場看看,我這心總是放心不下……”從小生長在榆林的嚴寧知道,黃泥灣之所以叫黃泥灣就是因為榆林河經過這裏的時候,水道突然拐彎,於是河水過去了,泥沙卻都沉積了下來。天長日久,這裏堆集了大量的泥沙,每當到了枯水期,河水減少的時候,黃泥灣河床便**出來,厚厚的瘀泥和黃沙攪拌在一起,到底有多深,誰也說不清楚。曾經有好事者拿著長竹竿想要探探黃泥灣的泥沙到底有多厚,不想毫不費力的就將一隻七八米長的竹竿插進了泥沙中,明顯是沒有探到底。這下,黃泥灣的深度也就變成了榆林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引發了各種的爭論,卻無一能夠得到證實。
“縣長,我跟您一起去吧,多個人多份力,您一個人我不放心……”大雨滂沱,黃泥灣的水位又是猛漲,王一飛哪能放心嚴寧一個人去涉險,湊到了嚴寧的近前,苦苦的哀求著。
“不行,咱倆個都走了,我還不放心呢,指揮部裏出了問題怎麽辦,這事沒商量,你給我盯緊了各處的情況反饋,一有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手機不通就往二水廠打,讓他們通知我一下就行,放心吧,還有老尚跟著呢,我會很快就回來的……”榆林的領導幹部大都派到了各個觀測點,留在指揮部裏的除了嚴寧就剩下一個副縣長金芳華了,其餘的都是各部門抽調上來的工作人員,匯總反饋,上傳下達什麽的還說得過去,若是發號施令可就擔不起來。
而金縣長是少數民族幹部,工作盡頭,能力水平都不錯,就是從小讀的朝鮮族學校,漢語說起來有嚴重的民族味,有的時候著急了,漢語、朝鮮語嘰裏咕嚕的一起說出來,常常搞的下屬莫名其妙。就是因為她的語言方麵存在問題,在分配任務時,錢立運將她留在了指揮部給嚴寧打下手。眼下情況危急,嚴寧還真怕金縣長一著急,在表述上詞不達意導致政令不通,些許的錯誤或許就會釀成彌天大禍。因此,臨時處斷的工作說什麽也不能交給金芳華。
反過來看王一飛,雖然年紀不大,但一向沉穩,加上整天跟在嚴寧的身邊,時時處處揣磨嚴寧的心思,不斷的積累著工作經驗和處事的方法,能力水平和領導意識,早就不下於當年在東海鎮當副鎮長時候的嚴寧。而且,嚴寧也有心鍛煉他,盡快使他成熟起來,若是遇到合適的機會,自然會將他放下去主政一方。
……
“縣長,雨下的太大了,打在車窗上,雨刷都不起作用了,這街上沒有人咱也不能開快,您千萬別著急……”透過倒車鏡,老尚看到了嚴寧緊皺著雙眉,自然了解嚴寧想要快速趕到黃泥灣的急切心情,隻是雨大路滑,這種路況又哪能快得起來,一向少言寡語的老尚不得不開了口,小心地向嚴寧解釋了起來。
“嗯,不急,慢慢開,安全第一……”透過模糊的車窗,嚴寧的眼晴掃過街道,劈叭做響的雨水積滿了榆林的街道,汽車開過濺起片片的水花。自打榆林暴雨不斷,河水隨時都有可能決堤而出。這種情況下,縣裏對各單位、各部門都放了假,商業活動也基本上停止了,榆林的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什麽人影,整個榆林變得極為詭異的安靜。但是,雨大路滑,既使街道上沒什麽人,老尚這個汽車兵出身的老司機也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眼晴直勾勾的盯著前方,這種緊張的神色倒讓嚴寧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
“縣長,您看這路狀……”車子開過了榆林工業園區,就再也行進不了了。這一片本身就是城鄉結合部,路麵都是沙石路,接連幾天的大雨,使得路麵上的積水足有半米深。而且,積水將原來極為凝實的路基都泡得鬆散了,若是強行將車開進去,很有可能陷入泥濘之中。麵對這種情況,老尚婉轉的請嚴寧拿主意。
老尚雖然是汽車兵出身,沒什麽高深的文化素質,一向又沉默寡言,不聞世事。但老尚的腦子可不笨,有些事情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明白。跟在嚴寧的身邊幾個月了,早就將嚴寧的脾性摸的差不多了,雖然知道嚴寧不是那種難伺候的領導,但作為領導身邊的服務人員,老尚覺得自己就得刻守本份,勤請示,勤匯報,總不能遇事就自己決斷,這讓領導至於何處。正是老尚的之份謹慎細致,嚴寧才把他留在了身邊,一直調用至今,總體上來說,兩人相處的還算不錯。
“算了,把車停到一邊,走過去吧,若是車真陷進去了,沒了車不方便不說,還耽誤事……”認可了老尚的建議,嚴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雨衣,推開車門下了車,頓時半空中暴雨的嘩嘩聲,天際間轟鳴的驚雷聲,翻滾咆哮的河水聲,紛亂吵雜的號子聲一起擠了耳朵裏。刹那之間,嚴寧的心神沉寂在這一片合成的聲音裏,任由滂沱的雨水衝刷著疲憊的身軀,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