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牆上翻到院子裏,奔雷身手敏捷的瞬移到單小五身邊。

見她臉上沒有痛苦的神色,又偏頭看了蹲在地上的珍珠一眼,隨即猶豫的伸出手。

就在他準備拉單小五起來的時候,原本緊閉的房門這個時候卻吱呀一聲從裏邊打開了。

穿戴齊整的單金霖從容的走了出來。

見單小五正捂著珍珠的嘴巴坐在地上,濃眉先是微微往上挑起,繼而掛著一臉探究的笑低頭看她,“元寶妹,你這是在幹什麽?”

單小五眨了眨眼,仰起臉看看單金霖,再瞅瞅一臉後怕的奔雷,這才訕訕的鬆開捂著珍珠嘴巴的手,“嘿嘿,我路過,路過。”

“哦?”單金霖拉高嗓音,不置可否,“這麽好興致?”

單小五賴在地上傻笑裝無辜,死活不承認自己是來偷聽壁角的,隻當自己沒聽出他聲音裏的揶揄。

單金霖拿她沒辦法,隻得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地上涼,你還想坐坐久?小心凍著肚子裏的孩子。”

珍珠也順勢站了起來,安靜的退到一邊去了。

“大舅老爺。”奔雷見單小五沒有半點異狀,這才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禮貌還是故意的朝單金霖一拱手。

單金霖頭疼的拿從不離身的扇子敲敲腦袋,對奔雷這個稱呼真心接受不能,卻又暫時想不出來要怎麽改正他。

“吵什麽?”正在這當口,一條身著紫色繡金色雲紋的長袍的人影倏地出現在門後,聲音裏是那種不怒而威的低沉。

單小五的眼光越過單金霖盯著從門內走出來的英氣男子,見他正整理著衣服,頭發還略顯淩亂,原本冷卻的獸血又開始最大溫度的沸騰起來。

此人百分之百就是剛才發出銷魂呻吟的小受,她家大哥的姘頭……不,好基友了。

英氣男子走到單金霖身邊與他比肩,眉心高高皺起堆成一個川字,左右掃了一眼院子裏呆若木雞的眾人,隨即神色不悅的看向單小五,“她是誰?”

喲?這是在吃醋?

單小五剛張開嘴巴,單金霖已經搶先一步將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將她往腋下帶,同時另一隻手伸出,兩指捏著她臉頰上的肉往外拉,一邊笑眯眯的回答,“她不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我們家的寶貝小妹,元寶咯。”

單小五一把狠狠將他的手拍開,沒好氣的揉著被拉痛的臉頰翻白眼,“介紹就介紹,幹嘛又捏我臉?會痛誒!”

那英氣男人不發一語的看著兄妹兩互動,倒是沒再做出敵視的眼神,隻是上下打量了單小五一番,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在那男人打量著她的當口,單小五也正好奇的把他上下看了個遍,最後得出個結論:這貨比較像攻!

濃眉大眼,身材高大,氣質不怒而威,一襲紫袍將他襯得更是挺拔獨具威嚴,給人感覺非富則貴——這人看起來不好惹。

“大哥,他……這位公子是誰啊?”按耐不住好奇心,單小五用手肘拐了拐單金霖,悄聲問道。

單金霖聞聲看了那英氣男人一眼,兩隻眼睛笑得賊亮,“你問這位公子,他來頭可大著呢……”

呢字尾音拉得老長,單小五伸長了脖子,卻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接下來的話,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大哥……”冷笑一聲,某女二話不說,突地抓起單金霖的胳膊,重重一口咬了上去。

英氣男人眼看著單金霖的手臂被單小五一口咬個正著,結果也不知道是咬的不重還是他神經粗大異於常人感覺不到疼痛,居然還樂嗬嗬拿手指頭去彈她的鼻子,好似跟小狗玩耍一般,眉心不由又是一皺,再看一眼滿院子看熱鬧的人,心情似乎又變惡劣了,“乾木!”

“……”沒人回應,倒是有隻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鳥啾啾叫了兩聲。

除了單金霖之外,所有人都用一臉看神經病的關切表情望著他。

英氣男子臉頰抽搐,高挺的鼻子差點氣歪到一邊,連忙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火,再次咬牙切齒的開口,“乾木!”

一條略顯削瘦的黑影悄無聲息的從房梁上翻了下來,落地的時候似是有所感一般,扭頭看了雙手環胸的奔雷一眼,眉心不可抑製的皺了下,這才慢吞吞的轉過視線,緩步踱到英氣男子身邊,在他左右方站定,抱著劍直視前方,一語不發。

真酷!

英氣男子惱得不得了,威嚴氣質盡失。想要來個人吼一吼,偏偏對著黑衣男子麵癱似的的酷哥臉卻無論如何發作不起來,隻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猛的一甩袖子,昂著頭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走了。”

“……”

麵癱酷哥不語,冷淡的朝單金霖點了下頭,接著繼續保持沉默是金的好品質,跟在英氣男子後頭緩緩離開了。

單金霖笑眯眯的舉高手吊兒郎當的揮著扇子,“不送。”

即使離得老遠單小五似乎都能看到那英氣男子頭上正騰騰的冒著濃煙,還有他走路的動作,似乎右腿使不上力似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看著相當別扭。

一看就是剛剛被好好‘疼愛’過了——剛他經過的時候似乎還有好大一股藥草味,難道他們動作太大,把某個‘柔軟’的地方給撕裂了麽?

單小五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滿臉八卦的望著英氣男人遠去的背影好久,就差沒單手指天氣勢如虹的來上一句:燃燒吧,基友!

結果被單金霖一扇子敲到腦袋上,立馬什麽咆哮嘶吼的激情都沒有了,“在想什麽?”

單小五幽幽的回過頭,看他的眼神相當微妙,“大哥,以後要溫柔點。”

單金霖沒聽出她的話外音,隻是微微眯起一雙狹長的眼,笑的讓人背脊發涼,“怎麽?為兄對你很不溫柔?”

單小五打了個寒顫,思考了不到半秒鍾,立刻決定拋棄良心,“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大哥你最溫柔了!”

都把人家公子的弄成‘菊花殘’了,這也叫溫柔?騙鬼呢!

當然,這句話她不敢說出口。

“對了,大哥你不是說琅燮回來了嗎?它在哪裏?”

趕緊轉移話題保命要緊。

單金霖笑睨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轉身往旁邊走去,“跟我來。”

“又捏我!”單小五憤憤的伸手使力搓著臉,回頭看了趕過來的翡翠跟遙香等人,示意他們也一起跟上。

好幾天沒見,琅燮又胖了一圈,整個團起來就跟個大肉丸一樣。

見單小五進門,正躺在絨布軟榻上讓兩名婢女扇風捏腿……鰭狀肢體喂葡萄吃的琅燮立刻眼睛一亮,翻身一滾立刻站了起來,仰頭高興的嚶嚶叫了幾聲,身後刷的打開一對足有成人手臂長的翅膀來,帶起一陣強風朝單小五撲過去。

奔雷眼明手快的在它撲倒單小五之前把它截了下來,順手在它腦袋上撒了個爆栗,一邊得瑟的警告它,“想死啊你?你這習慣再不改改,萬一夫人出了點什麽差錯,離那家夥會把你挫骨揚灰的。”

琅燮的回答是張大嘴巴,亮出兩排森冷的白牙,狠狠得照著奔雷的胳膊咬了下去。

奔雷反射性的一揮手,將它又給掃回了軟榻上。

單小五連忙快走幾步,從錦被裏將琅燮挖了出來,伸手替它摸了摸腦袋。

琅燮委屈的低嗚了幾聲,順勢將前肢貼到單小五胸前,腦袋則是可憐兮兮的抵著她的側臉跟脖子猛蹭,兩隻犄角把她束起的發髻給頂歪到一邊,看起來蓬鬆淩亂的跟瘋婆子一樣。

“好了,別鬧了。”

伸手解開亂成一團的頭發,單小五佯裝生氣的在它肉肉的後臀上拍了一下,等它消停下來才趁機摸了下它已經半收起來的翅膀,上麵是一層銀白色的細小鱗片,觸手涼絲絲滑溜溜的,很好玩。

看來這小家夥在宮裏真心過的不錯,才幾天不見,居然又長大了一輪,連翅膀都進化得她快認不出來了。

單小五戳了戳它滾圓的肚子,非常懷疑它要是這麽繼續長下去,會變異成西方神話裏的龍族——那種胖墩墩的非常笨重又喜歡抓某些公主回去暖床當小丫鬟的那種,順帶還可以拿來救人的騎士練練噴火技巧。

單金霖看著一人一龍表演相見歡,揮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自己則是慢慢踱到桌邊坐下。

剛剛伺候琅燮的小丫鬟之一立刻走上前,乖巧的拿過茶壺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又多倒了一杯擺在桌上,另外還加上幾碟現做的點心,看擺著的位置,顯然是給單小五準備的。

“皇上有旨,琅燮以後都不用進宮裏去了,”單金霖將折扇放到桌麵上,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又繼續道,“但他有個要求,就是龍形的琅燮從此以後不得在人前出現。”

單小五楞了下,低下頭與琅燮大眼瞪小眼,然後再一起看向桌邊悠然品茗的單金霖,“就這麽簡單?”

她還以為當今皇帝會借口把琅燮關在宮裏一輩子呢。

“就這麽簡單,”單金霖眼望琅燮,笑得甚為開懷,“小家夥把宮裏的人都嚇的夠嗆,皇上沒敢留著它。”

琅燮這貨酷愛美人,經常沒事就盤在禦花園裏曬太陽等那些漂亮的後妃們經過。但是因為它忘了自己變身後有多威嚴恐怖不討喜,結果搞得宮裏人人自危,沒人敢踏進禦花園一步。

皇太後起先不知道這事,還因此給嚇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所以就算皇帝再怎麽喜歡它,也不敢繼續把它留在宮裏。

搞不好哪天把太後給嚇嗝屁了,還得因此背上不孝的罪名,那多劃不來。

單小五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才收回去,拍拍琅燮的腦袋,她不吝嗇的讚了一句,“小子,幹得好!”

單金霖見她高興,又接著說道,“除去這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似乎是想到什麽,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變身後的琅燮一天要吃掉宮裏好幾噸的食物。皇上怕它把國庫吃光了,這才急著把它丟回來。”

新鮮出爐的大胃王神龍擺了擺尾巴,開懷的叫了兩聲,證明這件事確實是真的。

單小五於是壞心的笑了:這就是妄想包養神獸的代價啊!

看皇帝老兒以後還敢不敢隨隨便便就要求人家必須把寶物獻上去‘充公’。

兄妹兩隻在中秋節前見過那麽兩次麵,這會兒還挺多話說的。

單小五找了人回去給歸不離報信後便心安理得的留了下來,午飯連著晚餐都是在禦史府裏解決的。

天快黑的時候,歸不離派人來催她回去,單小五跟單金霖道過別,立刻抱著琅燮高高興興的準備回家。

臨出門前單金霖卻又喊住了她,“聽說前些日子你跟完顏不破在集市裏撞上了?而且……”

他說著,目光往下落到她微凸的小腹上,聲音裏藏著單小五從沒聽過的冷厲,“還嚇到了我的小侄子?”

單小五正百無聊賴的摳著琅燮的鱗片玩,聞言便停住腳步,伸手摸了摸小腹,想了想道,“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奔雷他們早替我報仇啦。”

好在肚子裏的孩子沒事,不然她現在也不會這麽雲淡風輕,估計早就衝到驛館裏把完顏不破大卸八塊剁碎喂狗了。

聽說已經報過仇,單金霖立刻想起了幾天前西涼驛站的瘟疫事件,臉上的陰沉緩和了不少,“之前離開的太匆忙,沒來得及交待你不要跟這個人走太近。你以後看到他,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這件事我想妹夫應該也告訴過你。”

“嗯,相公跟我說過。”單小五點了點頭,不過到底讓單金霖挑起了好奇心,“大哥,完顏不破是不是跟你有仇?”

“這倒沒有,”單金霖就事論事,“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老爹才收到消息,西涼那邊正要對他們家不利,這邊完顏不破就帶兵到了錦鎏,要說他跟這件事沒有聯係,誰信?

現在對他態度恭敬,也隻不過是礙於他現在的特殊身份,不得不虛與委蛇罷了。

“總之,你記著大哥的話。千萬不要跟這個人,或者他們西涼任何一個人有接觸,就算無奈碰見了也要想辦法盡快離開,知道嗎?”

單小五稀裏糊塗的點著頭,雖然好奇卻也沒繼續問下去,“知道了。”

“早點回去吧。”單金霖看了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奔雷一眼,笑著捏捏她的鼻子,“過幾天老二應該也快到了,我相信你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他說。”

“耶?”單小五立刻轉移注意力,整張臉都興奮的發亮了,“二哥也要來這裏?什麽時候?”

“都已經過去好些日子……應該快到了吧。”

話說到這裏,單金霖始覺得有種隱隱的不對勁:按照他收到信的時日來算,老二他應該在昨天就到了,可是為何至今卻沒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