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果園
第二天上午,小南莊村村部裏陸續來人了。支書範寶發、村長賴順貴、會計劉長喜、婦女主任顧美玉、民兵隊長高得勝、副村長丁建設還有計生專幹徐紅旗,他們頭一天下午就商量好了,今個大家都得來,以村部的名義去看望同事,人多力量大,他金柱也不會有什麽想法。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馬小樂家出發。民兵隊長高得勝手上提著幾條黑魚、母雞,範寶發說馬小樂是民兵副隊長,直接屬於隊長管,所以隊長該拿東西。顧美玉作為村部的女性,拿點東西也說得過去,手上提著點餅幹、麥乳精和雞蛋糕,這些都是徐紅旗特地去鄉供銷社裏買的。
馬長根對範寶發他們的到來很感動,甚至有點誠惶誠恐,嚷著要胡愛英趕緊把雞欄裏的公雞殺了,做幾個菜中午請吃飯。範寶發堅決不肯,說隻是來看望馬小樂,別的就不要費事了,等以後有空的時候再來吃。其他人也都附和著說是,其實,他們不是不想吃,而是擔心吃飯時金柱趕過來砸場子,而等以後金柱不在家的時候,那就隨便放開肚皮美美地吃上一頓。
馬小樂的精神很差勁,兩目無光,還有些發呆,愣愣地坐在床上靠著床頭,不過他還沒有傻掉,見範寶發他們來了,也起身表示感謝。
範寶發趕緊讓他不要起來,安慰他說要看開點,啥大事都不如身體好是大事。隨來的人也都三言兩語地插著嘴,一時滿屋裏都洋溢著熱忱的話音。雖然不是那麽真切,卻也夠感人的。
範寶發說的道理馬小樂懂,可他做不到,一口惡氣在心裏呢。他靜做了一天多就是考慮該如何報複金柱,甚至豁出小命也得搏一下,要不這一輩子都活得憋屈。
不過馬小樂也還沒糊塗,報複金柱是一個事,以後在村部好好混也是個事,沒準以後還能混大了呢。所以,麵對眼前這個好時機,何不抓住利用一下把入黨的事給解決一下?
“範支書,你說得對,我以後的路還長著呢?眼光得放長遠了。眼下這點事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沒什麽的,我能看得開。”馬小樂打起精神說。
“哎呀,這就對了!”範寶發拍著馬小樂的肩膀:“就跟跌跟頭似的,誰一輩子不跌幾個跟頭,跌倒了再爬起來唄,有啥大不了的!”
“對對對……”大家都應和著
。
馬小樂笑了笑,揉了下鼻子,抬眼問道:“範支書,那你說我那入黨的事,得需要多長時間?要是拖得時間太久,那可讓人很失望的。”
“哎呀,你說入黨的事啊!好說。雖然你到村部時間不長,可事情卻幹得很好,大家夥也都看在眼裏了。”範寶發轉身對賴順貴他們使了個眼色:“大家夥說對吧?”
“對,就是的……”賴順貴帶頭響應,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回去我就開個支部會議,就把你的名額報上去,你呢再找個時間,把入黨申請補上就行。那樣的話,你應該很快就能被批準為預備黨員。小樂,預備你懂吧!說穿了就是考察期。不過別擔心,時間不是太長,就一年時間。這麽一來,你明年不就能成為真正的黨員了麽!”範寶發說得鏗鏘有力。
這讓馬小樂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些安慰,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好了好了,你看,小樂笑了,說明一切都好了。”範寶發對大家夥揮揮手準備離開,在這裏耽誤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傳到金柱耳朵裏會有不必要的麻煩:“行了,咱們都回去吧!讓小樂靜一靜,休息幾天再到村部去上班。”
範寶發他們走了,馬長根隨後進來:“小樂,你看範支書都允話了,你明年就能成為黨員,多好啊。就別再想金柱那個狗日的了,咱好好過咱的日子。至於那個金朵啥的,也別想了,那丫頭是不錯,可你和她沒緣分。再說了,你還小麽,以後找個更好的姑娘做媳婦,那也不虧啊。”
“幹爹,我知道了,你別為我擔心。”馬小樂強堆著笑,一副樂觀的樣子。
“行,你想開了就行。”馬長根鬆快了一下:“那我下地去割稻了,你好好在家呆著。”
馬長根走了,馬小樂一個人坐在床上,想起在河堤上差點被金柱掐死的事還是一股熱血上湧,衝得腦袋發暈。
不管咋樣,這口氣還是要出的,否則就落下了話茬,往後不管過多長時間,提起來就沒麵子,那是一輩子的事。
馬小樂走到院子裏,秋日的陽光很溫和,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不想呆在村子裏,覺得渾身難受,還是到果園子的屋裏,那裏他才覺得舒服。
鎖了大門,馬小樂由小路趕往果園,他沒走村南的小橋,那裏人來人往,他覺著臉上難看。可是走小路也不能避開鄉親們,農忙時節,地裏都是人。他們都想跟馬小樂說說話,順便表示下同情,可他不想說話,應一聲就悶頭走開了。
走到村南的淌水渠南側的電灌站旁,馬小樂拐到了河堤下,河堤上的人太多,還是避開點。
剛走沒多遠,堤坡上柳淑英的影子出現的視線裏,馬小樂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走了過去:“阿嬸,收秋花生呢。”
柳淑英聽到馬小樂的聲音一驚,這河堤坡上隻有她一家種了秋花生,所以旁邊沒有人,一直是她一個人在忙活,猛地聽到個聲音哪能不吃驚,況且還是馬小樂。
“小樂,你……”柳淑英站在原地沒動,愛憐地望著馬小樂,眼裏透出一股母性的關愛,讓馬小樂很舒服。
“我沒事。”馬小樂接過了話:“阿嬸,要幫忙不?”
“不,不用。”柳淑英見馬小樂回答的很輕鬆,臉上露出了笑容:“小樂,一直見不到你,也不好意思去你家看望你,不生氣吧?”
“不,生啥氣呢?不就一點小事麽。”馬小樂勉強地笑了笑:“阿嬸,那沒事我先走了,我到果園子裏。”
“唉!小樂,今晚我回去把家裏的蘆花雞殺了,給你頓雞湯,晚上你在果園嗎?”柳淑英很認真地說。
這話聽得馬小樂心裏很感動,一暖就有股熱流要從眼裏出來,禁不住哽咽道:“阿嬸,你咋對我這麽好呢?我看出來了,你是對我真的好!”
馬小樂的哽咽讓柳淑英鼻子也發酸:“傻樣,這麽大了還哭鼻子,男子漢那這麽輕易掉眼淚。”她走過去,把馬小樂攬在懷裏。
馬小樂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實在是忍不住,無聲地落下了兩行熱淚,將柳淑英的前胸濕了一大片。
離開的時候,馬小樂對她說雞湯不用弄了,幹媽胡愛英已經燉了,晚上他可能要回村裏住,不在果園裏
。柳淑英有些失望,馬小樂說,等以後有時間再燉,他好慢慢品嚐。
說完這些,馬小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其實他是在騙柳淑英,因為他不想讓柳淑英晚上到果園裏,現在他隻想一個人好好想事情,不想被打攪。
一個人走向果園,身影孤單。
沒多會,到了果園院門口,馬小樂看著周圍,覺得尤其親切,才兩天沒來,就有很漫長的感覺。他摸摸門鼻子,掏出鑰匙打開了鎖。
在推開門的刹那,馬小樂感覺是真的到家了,不管怎麽說,一個人在這裏已經住了兩三個年頭,感情深著呢。
院門內的阿黃精神很好,馬長根每天都來喂它。院子裏的雞鴨也很有活力,沒少了半口吃的。馬小樂喜歡看著院子裏的雞鴨狗活蹦亂跳的樣子,聽著院牆外果園裏果樹葉子被風吹起時“沙啦啦”的聲音。
馬小樂找個凳子坐在院中,感覺這才是他的窩。其實這兩天根本用不著在村裏住的,可馬長根非要他在村裏,說一個人在果園裏,萬一狗日的金柱要過去找事也沒人知道,那還不知會發生啥事。
事實上,金柱是不會去找事的,因為馬小樂在他眼裏根本就不算一道菜,他正忙著為金朵張羅出嫁的事。請了幾個匠人把家裏收拾得嶄新,牆壁上刷了白灰,雪白雪白的,還用自家的柳木和楊樹木打了新桌椅,說到時迎親的隊伍來了,不能讓他們看著寒酸。
金柱的爹娘一切看在眼裏,其實也高興不到哪兒去,畢竟這門婚事金朵是不願意的。可他們對金柱也沒啥法子,管不了他,就拿金柱打馬小樂的事情說吧!老兩口執意要去看望看望,可金柱說不能去,要是去了,他就在家一把火把房子燒掉。老兩口相信這事金柱能做出來,哪裏還敢去看望呢。
其實,要是金柱不攔住他爹娘去看望馬小樂,興許就沒下麵的事了。
馬小樂不是沒有眼色的人,他覺得金柱這樣的狂妄之徒,該不惹還是不惹為好,如果他家裏人來看望看望,道個歉,說點好聽的話,他也就沒啥想法了。可是他在村裏住了兩天,啥動靜也沒有,所以才下決心要做一番讓金柱意想不到的動靜。
當然,馬小樂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就是他真正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