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被打

馬小樂很是受傷,精神上的強大支柱轟然倒塌,讓他萬念俱灰。走在回果園的路上,他恨不得路上一個人也碰不到,可是在這大忙的季節裏,來來往往的都是人,讓他很不自在。尤其是還聽到有人說,他在範寶發家被金柱給踹倒了,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大哀有大怒。

馬小樂顏麵盡失,覺得起碼的尊嚴被踐踏,一時也怒不可遏,他狠狠地咬著牙發誓:狗日的金柱,老子到時就不趁你的心!

這幾天,金朵家很熱鬧,門口還常停著輛小轎車。馬小樂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了金朵,希望她改變主意。兩人又來到了最常去的河堤大缺口裏。

“你真的要嫁給那瘸子了?”馬小樂很哀傷。

金朵有些難為情,支吾著說不清個什麽。

“金朵姐,你不是說要等我兩年的麽?兩年後我當上村長你就嫁給我。”馬小樂眼巴巴地看著金朵。

金朵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

馬小樂哀歎起來,點了支煙,悶頭抽著。

金朵也很難過。她是不願意聽金柱的安排,嫁給那個叫陸軍的瘸子。可是前陣子她爹胸口疼,金柱帶他到縣醫院一查,是個大病,得動手術,要花好幾萬,可是家裏根本就沒什麽錢。難道眼睜睜地看著爹等死?金朵很傷心。這時金柱說隻要她肯嫁給陸軍,就會得到一大筆錢,幫爹動手術,活他一命。就這樣,金朵動搖了。金柱一看有門,就隔三差五地帶些金朵喜歡的東西,手表、香水、耳環和項鏈什麽的,都是她想要的東西。金柱告訴她,這些都是陸軍買的。金朵一聽就要摘下來,金柱說還摘啥,戴都戴了。金朵哭了,金柱又告訴她,說隻要她願意嫁過去,到時陸軍的家人還會幫她安排到縣人民醫院去工作,在高樓大廈裏上班,舒服著呢。其實金朵對這些並感興趣,她隻是惦記著爹的手術費。到最後,她決定犧牲自己,一方麵救爹一命,另一方麵也成全罪該萬死的金柱吧,誰讓他是自己的哥哥呢。

馬小樂的一支煙抽完了,金朵才開始說話:“小樂,其實我……我……”

“行了,金朵姐,別說了,我不怪你。”馬小樂把煙屁股踩進了泥土,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馬小樂總有一天會做比局長更大的官,比他家跟有錢!”

“小樂,你別怪我,我……”金朵支吾著,“我……我讓你再好好弄一次,好麽?以後你要是想的話,就到縣上找我,我還給你弄,行不?”

馬小樂一肚子的悲憤,哪裏還有心思搞這門子事?“金朵姐,你就別說了,我說了不怪你,你去享你的福吧!”說完,他走出了堤壩的缺口。

剛走沒幾步,堤壩上就傳來了金柱的嚎叫:“馬小樂你個狗雜種,都到這時候了還勾引金朵,今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是不知道我的厲害呶!”

金朵一看金柱來了,趕忙朝堤坡上跑,要上去拉住他。可是金柱早已跟餓虎似的衝了下來,直撲馬小樂。

氣惱之下的馬小樂也奮力反抗,可他根本不是金柱的對手,一個回合不到便被金柱掐著脖子按倒在堤坡上。“小雜種,我掐死你也沒啥,花幾千塊錢就能擺平一切,你信不?”金柱惡狠狠地說。

馬小樂被掐著脖子說不出話,但眼睛卻噴火似的瞪著金柱。

“你個小狗日的還敢瞪我!”金柱邊說邊抓起一把泥土塞進了馬小樂嘴裏,接著又抓了一把死命地往裏塞。

馬小樂覺得泥土已經到嗓子眼了,連口氣都不能喘。好在這時金朵跑到了身邊,她死命拽著金柱不讓他掐馬小樂,可她那點力氣根本不湊效。

情急之下,金朵張嘴就在金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金柱疼得“哎喲”一聲鬆了手,氣得一腳把金朵蹬翻。

金朵也一點不含糊,瞬間爬了起來抱住金柱的腿,“哥,我都答應你嫁給陸軍那瘸子了,你還要咋樣?”

金柱搓著手腕直咧嘴,“瘋了,瘋丫頭,幫著外人咬你哥!”

“你要是把人給掐死了,我也不活了!”

聽了這話,金柱想了想,扭頭對馬小樂吼道:“今個看在金朵的麵子上,我饒了你這條賤狗命!”

馬小樂嘔吐著,將嘴裏、嗓子眼裏的泥巴吐了出來,舌頭被擠破,泥血水流滿了胸前。他大口地喘著氣,此刻他有的隻是憤怒,他真想長一張河馬的大嘴,一口把金柱吞下去,讓他變成屎。

“金柱,你個狗日王八蛋,簡直就是畜生,臉畜生都不如!”馬小樂張大了嘴巴罵著,泥水夾著血水不斷噴著,就像一隻剛從地下鑽出來的小惡鬼,“金柱你給我聽著,我罵你了,我就罵你這個狗日的東西了,畜生啊!來吧你,有本事就掐死我!畜生,畜生不如啊!”

金朵望著馬小樂驚呆了。金柱也有點傻了,自小到大,他哪裏挨過這樣的罵?不過他看著馬小樂的樣子有點瘮人,還有,馬小樂的眼睛裏似乎也要流出血來了,這樣的人是真不怕死的。

可是,金柱畢竟是個暴烈的種,馬上就捋起了袖子,彎腰抓起一塊石頭,“好你個狗雜種,想死還不容易麽!我今天倒想看看你腦袋有多硬!”

“哈哈哈……”馬小樂大笑起來,“來吧,你個狗日的畜生金柱,你才是狗雜種呢,我罵得痛快,死了也痛快!”

金朵心如刀割,死死抱住金柱的小腿,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哥啊,你要是再打馬小樂,我真的就去跳河,死了也不嫁!”

金柱雖然氣惱,但看看金朵好像也瘋了,想想自己以後還要指望陸軍攬工程賺大錢,可不能讓陸軍娶金朵的希望落空。於是,他踢開金朵,“你馬上跟我回家,要不我立馬砸死他!” 說完,便扔了石頭往回走。

金朵一看,連忙爬了起來,掏出手帕給馬小樂擦了擦,哭哭啼啼一路踉蹌,回家去了。

已經崩潰了的馬小樂還在罵著,“金柱,你個狗日的……”

直到罵得沒了半點力氣,馬小樂昏倒在河堤上。

早已聽到動靜的村民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馬長根。馬長根和胡愛英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河堤上,看到了幾乎沒有人樣的馬小樂,心疼得直落淚。

“狗日的金柱,今番老子豁出一條命也得去討個說法!”馬長根抓起一塊石頭要去找金柱算帳。胡愛英死死拉住了他,“他爹啊,你惹得起金柱麽,趕緊把小樂弄回家去,別讓孩子有了三長兩短的啊。”

馬長根惱憤地歎了口長氣,眼角流出了兩行老淚,“我操金柱他老娘的,幹嘛下這麽狠的手呐!”說完彎腰蹲下來,讓胡愛英扶著馬小樂到他背上,顫顫巍巍地背著回了家。

馬小樂的事情,很快在村裏傳開了。人們都很同情他,可都畏懼金柱,所以隻能悄悄地安慰安慰馬長根和胡愛英:碰上金柱這麽個茬,能算就算,隻能忍了。

除了馬長根和胡愛英,最心疼馬小樂的要數柳淑英了。這個外冷內熱的良家婦人,已不自覺地把馬小樂當成了自己的小男人,她覺得馬小樂的出現,是命中注定的,她從心底裏接受。

柳淑英心疼馬小樂,不是因為他身體上的傷,而是擔心他精神崩潰。柳淑英也是有文化的人,她家老一輩都是私塾先生,知道馬小樂被金柱這麽一打擊,心理上肯定受不了,搞不好一蹶不振,這輩子就算是完了。那種情況她可不願看到,她想讓馬小樂更有出息。

從內心上講,柳淑英想去看望馬小樂,作為莊鄰,去看看其實也沒啥,可是她心裏有點虛,覺著很不自在。而且,她平日裏跟馬長根和胡愛英他們來往也不多,上門多少回顯得唐突,所以她隻有默默地為馬小樂祈禱。

想上門看馬小樂的還有一個女人,張秀花。她還好,畢竟是村長的女人,和村裏哪家都能多說上幾句。可是因為和馬小樂有了一腿,所以心裏也虛得很,再加上還有馬小樂的對頭金柱,她怕去看望馬小樂會引起他的不滿。

張秀花便通過賴順貴問話,探探馬小樂到底咋樣了。賴順貴也不知道,說這兩天村部也在商量這事,馬小樂畢竟是小南莊村村部的人,出了事村部應該去看望看望,以村部的名義去看,估計金柱也不會有什麽意見,即使有意見也得去,這小南莊村作主的怎麽說也是村委會,他金柱再有能耐還能壓過村委會?

張秀花一聽便對賴順貴道,“那啥時去看馬小樂啊?”

“明天吧。”

“我也跟著去瞧瞧。”

“你瞧個屁,我們村部去看望,你算個啥。”

張秀花很掃興地拉了下臉,“我不是看馬小樂這孩子挺不錯的嘛,前陣子幫咱家忙活了那麽多。”

“那也得等以後的,明天不能去。”賴順貴翻了一眼,“明天你要是去了,時間隔得太短,那金柱能沒意見麽?”

張秀花想想也是,便擺擺手道:“去去去,我就是隨便說說,你還當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