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吧
“蘇老頭已經死了!他死了你還那麽聽話?還是你根本是在找借口,其實是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白雲溪簡直要氣瘋了,抬起蘇漁墨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哪個男人要是敢娶你,我先砍了他!”
蘇漁墨輕輕搭上白雲溪的雙手,手指感受著肌膚相觸的溫熱:“雲溪,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勝過性命。其他人怎麽看,我根本不在意。”
蘇漁墨的坦白讓白雲溪好受一些,但是依舊憤怒疑惑,固執地等待後麵的答案。蘇漁墨偽裝過的臉龐上雙眸黯然,歎息道:“四年來我總是讓自己更忙一些,怕閑下來就隻會想你,可是沒什麽用。我試著跟爺爺講道理,爺爺很生氣,罰我去宗祠被族譜,沒有背完我就明白爺爺的意思。”
“我姓蘇,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對蘇家就有責任。那是我的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蘇家就這麽沒了。我做不到,你能理解這樣的我嗎?”
家族對於你而言,真的就這麽重要?
這句話卡在白雲溪嘴邊卻問不出口,或者說不用問也知道結果。
國家國家,首先是國,其次是家,離開了國,離開了家,這個人就什麽也不是。如同無根浮萍一般漂泊,無所依靠,孤零零在世界上猶如孤魂野鬼。
家並不隻是一棟房子,找幾個血脈者拚湊而成,也沒有任何的證書或者是財富證明,而是更加難以獲得的“人心”和“感情”,還有曆史沉澱、榮耀和責任,是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的根源和底氣。
每個家族都是由一代人甚至數代人奮力打拚,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一點一點形成家族的底蘊,期間的血淚史難以描述。為的就是後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堂堂正正說出自己的出身,驕傲地談論祖先曾經的豐功偉績,並且為家族負責,繼續傳承這份時光沉澱下來的榮耀。
若是興盛家族——例如白家——哪怕白老爺子已經致仕,哪怕白雲溪身上沒有一官半職,隻憑白雲溪是白家大小姐,就沒有任何人敢輕侮她。白雲溪可以與太子、公主平等論交;她對江家施壓,江楓橋為侯爵也不得不娶她;張監軍從都城道江南都對她畢恭畢敬……這些都是白家對白雲溪的饋贈,從她出生那刻起就隨著血脈流淌傳承,至死方休。相應的,她也必須為白家的榮耀負責。拋棄這份榮耀和責任,白雲溪就再也不是“白雲溪”了。
蘇家的情況又與白家不同,白雲溪如果真的離開家族,白家還有其他繼承人和旁係可以支撐家族。蘇家卻隻剩下孤零零的蘇漁墨,蘇家上百年家族曆史、數代先人的期望、血脈的傳承全部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蘇漁墨沒有任何選擇,從她的姓名錄入族譜就已經注定。
蘇漁墨想明白這點之後才真正躲著白雲溪。因為喜歡,所以不想讓白雲溪傷心。一旦說開了,真的是半點餘地都沒有——還有什麽比彼此喜歡卻沒有辦法在一起更加傷人!還不如找不到她,至少白雲溪不會像現在這麽痛。
看著白雲溪木然的臉色,蘇漁墨比任何人都要難過。她踮起腳,在白雲溪唇邊輕輕落下一個吻,觸感溫熱,心髒卻冷得幾乎結冰。蘇漁墨啞著嗓子再次道歉:“對不起,雲溪,我不該出現的。”
把白雲溪的樣子刻在心裏,蘇漁墨轉身離開,每一步都疲倦沉重。腳步聲漸漸遠離,白雲溪卻一動不動,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哪怕她心裏清楚,這一別,就是真的再也不相見了。
外麵有些騷亂,暗衛攔住蘇漁墨不讓她離開,也不知道漁墨說了什麽,聲息慢慢弱下去。白雲溪在房間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公主提著裙擺衝進門:“我聽說蘇漁墨走了,怎麽回事?”
“她……”
白雲溪尚未把話說完,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公主身後那人身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樣貌,隻有空蕩蕩的左袖提醒她,眼前人是江楓橋。就算長得再相似,江楓橋也不是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終究還是一場空。
“你願意放漁墨走?”江楓橋的語氣很奇怪,有些鄙夷有些不屑。
“……我不想讓她為難。”
“因為外祖父?”
“是蘇家。”
兩人對話言簡意賅,公主還在思考中,江楓橋已經整理出大概的前因後果。想清楚後,江楓橋譏諷地瞥了白雲溪一眼道:“嗬嗬,你也不過如此!”
白雲溪不吭聲,公主殿下卻氣不過,惱怒道:“大膽!江楓橋你什麽意思,竟敢在本宮麵前放肆!”
江楓橋按捺的火氣蹭蹭蹭冒出來,怒道:“我就是放肆,公主殿下能拿我怎麽樣!撤了我的官職,還是殺了我?何況我說錯了?是她沒本事抓住漁墨!”
“你們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漁墨現在的處境,我母親在十幾年前就經曆過,父親為母親豁出所有,最後才有了我和漁墨。白雲溪連我父親的百分之一都趕不上。四年前漁墨寫休書的時候,我就知道漁墨喜歡她。所以我等了四年,看看白雲溪值不值得漁墨喜歡。現在看來我還是高估她了。”
“姓白的,你根本配不上漁墨!”
江楓橋發泄完心中火氣,滿臉怒其不爭地表情憤憤離去,他要去追蘇漁墨。發生這種事情後,他沒辦法放漁墨一個人繼續在外漂泊。不管姓什麽,蘇漁墨都是他妹妹。
房間裏隻剩下白雲溪和公主殿下兩個人,房間安靜地落針可聞。白雲溪咀嚼著江楓橋的話,冰封的心情逐漸躍動起來。
白雲溪不笨,但是或許是聰明過了頭,考慮事情就不免瞻前顧後,這或許跟家風有關。白老爺子就是走一步算百步,蘇家的蘇老爺子也是差不多。當兩人的顧慮來自同個問題時,就容易鑽牛角尖。
反而是江家武將出身,一根腸子通到底,認定目標後就勇往直前,撞上南牆也不回頭。就是憑這股蠻霸之氣,江繼才能娶到蘇氏,所付出的代價也值了。
輸了!輸了!
輸給自己嶽父大人,白雲溪輸的心甘情願。
現在她要好好想想,她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讓漁墨回心轉意。旁邊的公主殿下雙眸閃光,忽然冒出來一句:“剛剛江楓橋挺像樣子的!”
蘇漁墨被拆穿身份後就沒有再隱藏行蹤,江楓橋很容易就在山下找到她。之前偽裝樣貌還沒有清洗掉,泛紅雙眼讓江楓橋臉色更加難看,二話不說把她拽上馬車:“跟我回家。”
蘇漁墨沒有反抗,乖乖地被江楓橋帶回江家,按照吩咐去洗澡、換衣服。當蘇漁墨穿上女裝來到大廳時,江老太太和江寒山小家夥已經都在那裏,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豐盛菜肴,都是蘇漁墨之前愛吃的。
小家夥看到蘇漁墨就雙眼發亮,撅著屁股從老太太懷中掙下來,一頭撲到蘇漁墨懷裏:“姐姐!姐姐!”
江老太太憐愛地看看蘇漁墨,糾正道:“不是姐姐,要叫姑姑!”
“姑姑!”小家夥從善如流,樂滋滋地摟住蘇漁墨脖子。
蘇漁墨摸摸小家夥的頭,強顏歡笑道:“還是叫姐姐吧,我不姓江不是嗎?”
江老太太笑意淡了,雙手握拐慨歎道:“親家公倔強一輩子,走了也不肯放下過往,真是……孩子,苦了你了。”
蘇漁墨鼻子發酸,偏開眼睛問:“江公子呢?”
“他在書房跟人談事情,可能過會才過來,來來來,先吃飯。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老太太也知話題傷感,趕緊帶人到飯桌前吃飯。有江寒山小家夥在,氣氛倒也算是融洽,好半天後江楓橋才姍姍來遲,兩個人站在一起容貌相仿,都是龍章鳳姿,不論怎麽看都像是雙生子。
江楓橋神情複雜看著蘇漁墨,忽然伸手把她摟到懷裏,抱得很緊很緊。蘇漁墨很不習慣被人擁抱,掙紮道:“江公子……”
“我是你哥。”江楓橋按住蘇漁墨的腦袋,不讓她掙脫:“咱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這誰都不能否認!江家也是你家,就是你的靠山。以後不管你走到哪兒,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哥給你撐腰!”
“恩。”懷中的蘇漁墨低低應了聲,展露出女孩子該有的柔弱。
“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我保證。”白雲溪跟在江楓橋身後走出來,帶著勢在必得的笑容。她身上紅色袍服分外紮眼,更重要的是,這是一身男裝。化身男裝的白雲溪英挺俊秀,耀眼不輸給江楓橋兄妹。
溫文爾雅地欠身對江老太太行禮,白雲溪奉上一本紅皮折子:“老夫人,我是來下聘禮的!”
江老太太接過紅皮折子,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看:“拋名棄姓二十年,你決定了?白老爺子怎麽說?”
“爺爺同意了。”
蘇漁墨不明白這些人說什麽,但是心髒卻砰砰砰亂跳,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江楓橋問:“他們在說什麽聘禮?”
江楓橋接到白雲溪的眼刀,這才不甘不願放開蘇漁墨,順手把她推到白雲溪懷裏去:“這家夥用二十年時間把你換走了,等你們把蘇家繼承人訓練成人,這家夥才能自由。這是她下聘禮的條件之一。”
江楓橋講到後麵幾乎是在磨牙,二十年時間換走了他寶貝妹妹,怎麽算都是自己虧本,幹脆逼這家夥徹底入贅算了!
“繼承人?”哪來的繼承人!除非江楓橋是要……
不置信地看向江楓橋,江楓橋虎著臉,使勁揉了揉蘇漁墨的腦袋:“咱們流著一樣的血,大不了你哥三妻四妾,當種馬多生幾個,你隻管挑個當自己的孩子教養。”
“你瘋了?江老爺子當年差點被父親氣死,奶奶也不會同意的!”蘇漁墨看向江老太太,情急之下喊出了“奶奶”也不自知。
“我同意。江家欠蘇家太多,楓橋的性命,江家的未來都是你救下的,你權當做補償,安心接受就好。”江老太太笑眯眯地收下折子,開始掰著手指算日子。
“不行,我對爺爺發過誓……”
蘇漁墨抗議的話還沒說完,白雲溪就強行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低語:“相識以來,我們都按你的步調走。隻有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漁墨,給我們一個機會。”
堅定的懷抱,溫柔的話語,蘇漁墨遲疑好久,慢慢回抱住白雲溪。
夠了!夠了!白雲溪心情從未如此平靜,抱著蘇漁墨似乎擁有了整個世界。
……
“雲溪。”
“恩?”白雲溪抱著蘇漁墨久久不願撒手,輕輕嗅著蘇漁墨的發香氣。
“這次聽你的,那以後是不是都聽我的?”
“……你是說哪方麵?”
“你猜?”
(完)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私事太多,更新晚了很抱歉。非全職,隻是想寫一些東西,算是愛好吧。有時候情緒到了,很多地方就有些無病□□,敬請見諒。有人看,有人評,更感人的是竟然有人追著看完,十分感謝眾位。
說的額外的,其實有考慮過讓小白把小墨給OOXX,生米煮成熟飯算了。不過JJ查的嚴,姑且來個清水結尾。連點肉花都沒有實在對不住各位。再次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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