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報複
周瑛被離得很近的啜泣聲吵醒,她後腦勺隱隱作痛,吃力地撩起眼皮。
坐在她跟前哭的是周玨,發現她醒來後,周玨又是高興,又是委屈,“姐姐,你醒來了。”
饒是周瑛心裏有萬般害怕驚慌,遇到年紀更小的周玨,也隻能強捺下所有的不安,安慰道:“別怕,有姐姐在呢。”周瑛單手撐著地,吃力坐起來,把周玨摟到懷裏,打量起四周。
入目是一間漆黑狹小的屋子,中間有柵欄隔開。天花板和牆體都由黃土砌成,一扇窗戶都沒有,空氣混濁極了,帶著一股餿壞尿騷的臭味兒。才呼吸一下,就讓人隱隱作嘔。
這顯然是一間簡易的牢房。
木柵欄一側安置被關的人,另一側是看守的地盤。
被關著的不止周瑛姐弟,還有七八個小孩,有男有女,共同點是長得漂亮,皮膚細嫩,就算不是養尊處優,至少也是衣食無憂,不用勞累幹活的那種。但現在他們一個個渾身髒汙,眼神躲閃,絲毫不敢跟人對視,像隻被傷害過的小動物一樣,小小地蜷縮在角落裏。
另一側看守的地盤上,倒是幹幹淨淨,有桌有椅,還有一張簡易的床。
椅子上坐著個矮胖女人,四十歲上下,翹著二郎腿,一邊啃著豬蹄,一邊喝著小酒,哼著不在調上的俗豔俚曲,眯著一雙眯縫眼,瞅著剛坐起來的周瑛。
周瑛抿住嘴唇,下意識摟緊周玨。
矮胖女人啃完豬蹄上的筋肉,舔了舔手指,走到柵欄跟前,像打量種豬一樣瞅著周瑛,嘖嘖稱奇道:“瞧這標致的小模樣,倒能賣個好價錢。”
周瑛心口一揪,忍不住想要去問,卻見矮胖女人直接轉過身,從牆角移了一架梯子過來,抖著一身肥肉,爬上去直到房頂,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開了天花板上的一道暗門。
外麵的光線照進來,刺得人眼睛發疼。沒等周瑛的眼睛適應過來,暗門重又合了回去。
看情形,外麵還是白天。周瑛心裏盤算了一下,問道:“小玨,姐姐昏迷了多長時間?”
周玨想了想,小聲道:“那個女人送了三回飯,至少有一整天了。”
都這麽久了,皇上徐貴人應該已經知道她和周玨失蹤的消息,不知道禦林軍們有沒有查到他們的下落,她刻意留在那個花盆裏的首飾,也不知道能否給他們帶來線索。
想到那些首飾,周瑛想起藏在身上的幾樣,借著周玨遮擋,在身上摸了摸,發現她藏在身上的都不見了,她小聲問起周玨此事。周玨撇嘴道:“那個女人都搜走了。”隨後壓低聲音,“就剩下藏在我鞋裏的我那支金簪子,還有姐姐那對翠玉耳璫了,姐姐現在要嗎?”
說著周玨伸手就要去掏,被周瑛按住手,“不用,你收著吧。”
小孩子一般不打眼,藏在周玨身上,比周瑛這兒安全。
周瑛又問道:“小玨,給姐姐說說,姐姐昏迷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周玨一想起昨天的場景,害怕地往周瑛懷裏縮,“那個壞蛋一棍子打暈了姐姐,又把姐姐和我裝在一個麻袋裏,扛著不知道走了多遠。我被放出來時,就已經是這個地方了。”
聽到周玨的描述,周瑛也大概明白了那天的場景。
突然,天花板上的暗門哢噠一聲被人打開,先下來的是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臉上瘦得沒有一點肉,尖嘴猴腮,模樣奸猾,偏偏隨後下來的幾個人,都是以他唯首是瞻。
矮胖女人殷勤拿袖子擦了擦椅子,又倒了一杯茶,“蔡爺您坐。”
蔡爺矜貴地坐了下來,發話道:“吳嫂,去把新來的兩個提過來。”
吳嫂點頭哈腰應是,摘下鑰匙,就要去開牢門,有個人突然越眾而出,攔在吳嫂跟前,對蔡爺彎腰道:“蔡爺,這兩個小崽子壞皮得很,還是讓我來吧。”
蔡爺點頭應了,“吳嫂退下,讓胡三來吧。”
周瑛一抬頭看見胡三背影,倒沒認出他是誰,一低頭,卻瞧見他右手上纏著紗布,結結實實包成一個粽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胡三是被她拿金釵紮傷的那個男人。
果然,待胡三轉過頭時,黝黑的臉上,是那一對標誌性的三白眼。
胡三陰森笑著開了牢門,他個子高壯,一鑽進牢門,監牢頓時更顯局促,其他小孩子就跟遇到天敵一樣,爭先恐後往後縮,把周瑛姐弟空了出來。
周瑛忍著哆嗦的身體,站起來,把周玨護在身後。
胡三獰笑道:“小賤人,你不是厲害得還會紮人嗎?你不是還會跑嗎?你他媽的倒是再給我跑一個試試。”說著,胡三揪住周瑛的頭發,提得她雙腳離了地,又猛地把周瑛摜在地上。
周瑛頭皮都快被揭下來,疼得眼前發黑,被摔下來時,有稻草接著還算緩了一緩。
然而不待她反應,腹上就狠狠中了一腳,瞬間疼得她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緊接著,一陣雨點似的拳打腳踢在柔軟的胸腹、背上,疼得她叫都叫不出來。
胡三一邊泄憤又踢又踹,一邊罵罵咧咧,“敢紮你胡三爺,他媽的就是欠揍……”
一旁的周玨被嚇得大哭,卻還忍著害怕,鼓起勇氣去拽胡三的衣服,哭求道:“別打我姐姐,求求你,別打我姐姐了……”
胡三被周玨吵得嫌煩,抬腳踹開周玨,“滾一邊去。”
周玨被一腳踹飛到牆角,哭聲都停了,窩在那兒,半天沒爬起來。
蔡爺清咳了兩聲,“胡三,差不多就行了。你把人折騰死了,讓兄弟們這一票白幹嗎?”
胡三又踹了周瑛一腳,才賠笑道:“蔡爺放心吧,我這兒有分寸,不會把人弄死的。”見蔡爺沒再責怪,胡三知道沒事了,彎腰一手一個,把周瑛和周玨拎出牢房。
蔡爺打量了一番周瑛,問吳嫂道:“她倆身上的東西呢?”
吳嫂嘟囔道:“來時候就這樣的啊。”
蔡爺眯起眼,拉長了語調,“這兩個身上穿得繚綾,腳上踩得繡靴,身上細皮嫩肉,手上一個繭子沒有,你跟我說她倆頭發上光禿禿的,身上一個佩件沒帶……吳嫂,這可能嗎?”
吳嫂不甘不願從床底下取出一個小包袱,解開來擱到桌上,“都在這兒了。”
包袱裏倒也沒幾件,但樣樣都是珍品,像周瑛的蝴蝶銜珠雙股釵,東珠玳瑁,像周玨的暖玉紫葫蘆、八寶紫金冠……可都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珍品。
蔡爺對著光源,一一細瞧過,眼中精光越來越亮,笑讓吳嫂扶起周瑛。
周瑛稍一動彈,又疼得一身冷汗,喉間一股血腥味,怕是傷到了內髒。周玨倒是先緩了過來,伸手扶住周瑛的胳膊,緊緊挨在周瑛身旁,一步都不敢離。
蔡爺笑眯眯道:“小姑娘,你識字嗎?”
剛才吳嫂話裏話外都在說要把她賣了換錢,但現在蔡爺卻改了口。周瑛忍著痛,凝神看去,隻見桌子上一團珠光寶氣,讓整間屋子都亮堂了幾分,心中頓時明了。
顯然財帛動人心,這位蔡爺估計是想敲詐一筆。
這想法也不算差。
就算把她們賣到青樓去,賣身銀有一二百兩也就頂天了。可她們日常佩戴的釵環首飾,隻一件就有幾百上千兩,若當真索要贖金,幾百萬兩恐怕都肯給,不比倒手到青樓賺得多?
若真能被贖回去,也是好的。
但不管怎樣,周瑛都不能讓自己的筆跡,在這種情況下落在紙上,留下後患。
周瑛咬唇道:“我不識字。”
蔡爺指了指桌上的釵環首飾,“你家還缺請個教書先生的錢?”
周瑛回道:“家中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等姐妹並不讀書識字,隻學些女紅刺繡罷了。”
蔡爺看向周玨,和藹一笑,“小少爺,你會寫字嗎?”
周玨被嚇得躲在周瑛腿後,一句話不敢說。周瑛心中一鬆,反手握住周玨的肩膀,“舍弟今年才五歲,尚未入學,還沒來得及學寫字。”
蔡爺眉頭皺了一下,對兩個沒用的家夥不再理會。他沉吟半晌,從桌上取了一個暖玉紫葫蘆,又給身後的人一個眼色,那人上前收拾好包袱。
蔡爺才道:“吳嫂,這兩個好生看著,別讓她們死掉了。”
吳嫂眼睜睜看著包袱被收走,撇了撇嘴,咕噥道:“胡三那麽踹都死不了,且命大著呢。”
蔡爺心知吳嫂不滿,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丟到吳嫂懷裏,“吳嫂勞苦功高,我這裏記著呢。”見吳嫂喜氣洋洋接過銀子,蔡爺又道,“給那丫頭抹點跌打藥膏,真死了咱們可就虧了。”
吳嫂把銀子揣好,打包票道:“蔡爺放心,我保管她一根汗毛都掉不了。”
胡三不滿嚷嚷,“留她不死就夠便宜她了,還要給她看傷?蔡爺,咱們什麽時候改開善堂了?”
蔡爺擺出老大的架勢喝道:“胡三,你還有完沒完了?讓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還要怎麽樣?你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讓一個小丫頭傷到,你還有臉在這兒嚷嚷?”
胡三到底不敢硬頂,諾諾應了,蔡爺一走,胡三又狠狠瞪了周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