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陷阱
李大頭是安陽縣的縣令,補服青綠,烏紗帽小的九品芝麻官兒。睍蓴璩傷
安陽縣城就建立在祁連山底下,因此在山體發生坍塌後,整個縣城都被埋在了泥石之中。按說災情這樣嚴重,相比較秦川的其他縣城,這裏的人口死傷應該非常之多,但意外的是,安陽縣卻是沒有一人傷亡。
究其原因,是縣令大人李大頭未雨綢繆,在泥石流尚未發生之前,先將老弱婦孺轉移到縣城以南的安全地點,至於壯丁,就負責留在城裏將家中財物妥善安置。
在泥石順著山勢傾瀉下來時,恰好壯丁們正肩扛背挑的往城外趕,因此才逃過一劫。
更值得欣慰的是,在朝廷上的救濟和補助未下來之前,安陽縣人民就在李大頭的帶領下,首先開展了救災行動,清理泥石,拯救農務,重建家園櫟。
相比較其他地方的災民,安陽縣此舉委實令人精神一震。由此,慕容玖等人此行,第一站去的就是安陽縣,為了表彰李大頭和安陽縣百姓們的英勇事跡,調動大家賑災的積極性。
安陽縣的百姓們聽到這麽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紛紛感動的不行,又在李大頭的帶領下,紛紛舉著路邊摘取的小野花,列成兩隊迎在了縣城門口。
於是,當慕容玖紀如卿他們來到安陽縣時,目光所及處是這樣一番場景—袱—
百姓們舉著黃燦燦和白皚皚的菊花,站在前方痛哭流涕。
慕容玖瞬間驚掉了下巴,試探的看了眼紀如卿,神色中隻向他探知一個問題——莫非那個傳奇英雄李大頭死了?
當一個賊眉鼠眼,矮胖乎乎的人跪倒在她麵前:“微臣李大頭參見公主。”
慕容玖這才稍稍放了心:“李大人,平身吧。”
見李大頭站起來,慕容玖忽然覺得,其實她早先應該把王進士也帶來的。
她清了清嗓子,指著前麵:“李大人,可否告訴本宮,這是怎麽回事?”
李大頭嘿嘿了兩聲:“啟稟公主,百姓們聽說您要來,都出城在此迎接您呢。”
慕容玖瞥了眼他們手裏的花,輕咳了兩聲,笑眯眯:“代本宮多謝他們。”頓了頓補充道:“花很好看。”
李大頭哦哦了一聲:“是這樣的,城裏和山裏頭的花都被土埋了,隻剩下城外的菊花了,公主您要是覺得好看,微臣每天讓人采給您。”
慕容玖扶了扶額,臉皮底下藏冰刀:“不~~不用了。”
旁邊的華昭冷哼了一聲:“知道的是歡迎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追悼會。”
李大頭頓時意識到問題所在,恍然大悟:“公主,您是說這花顏色不好吧。”旁邊招了招手,一個小姑娘捧著束菊花過來了。這花的顏色倒是挺奇特,綠的,紫的,紅的。花好看,就算被捆成了木柴還是很好看。
慕容玖接在手裏,盯著手裏的花淡定的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這個,莫非是綠蔻?”
李大頭無所謂的哦了一聲:“這樣的平常我們摘了做糕點用,還沒綠豆糕好吃。”抓了抓腦袋:“至於品種,微臣愚鈍,不認得。”
紀如卿看了慕容玖一眼,發現她的手顫了一下。
慕容玖忍住熱淚,又指著紫的,看向華昭問:“華昭,這是紫蘿,我沒記錯吧,啊?”
不消華昭回答,李大頭熱情道:“這種紫色的,姑娘們摘了搗成汁,塗在指甲上好看,公主也可以試一試。”
聽他這麽說,慕容玖的身子一歪,華昭剛想去扶,卻見紀如卿手快一步。他僵著手,又訕訕的垂了下去。
慕容玖牙關緊咬,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這麽說,這種應該是紅袍了?”
李大頭見慕容玖的身子搖搖晃晃,沒有紀如卿扶著就站不住的勢頭,很是擔憂:“公主,您沒事兒吧?”
慕容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了陰測測的笑容:“沒,本~本宮很好,非常好。”
又看了眼手裏的菊花,扶著額長長的歎了口氣,頭一撇靠在紀如卿懷裏,將花按到華昭的懷裏:“快把它拿走,本宮再也不要見到它。”
紀如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李大頭更是驚悚,瞪大了眼睛:“公主,你確定真的沒事?”見慕容玖依舊背影淒涼的模樣,轉向了紀如卿探問。
紀如卿暗中微微伸手,不動聲色的攬著她,淡淡一笑:“公主是在愛惜生靈,李大人不必擔憂。”
李大頭頓時肅然起敬:“公主還真是善良,微臣慚愧。”
紀如卿依舊淡笑,溫吞著聲音:“李大人,公主舟車勞頓,可否帶路去落榻處休息?”
李大頭身子一側:“公主這邊請。”
慕容玖正滿含熱淚用力憤恨的掐著紀如卿,就聽紀美人在耳邊溫柔道:“好了,不要鬧了。”不曉得為何,臉不自覺的紅了一下。
連忙推開紀美人,嘟著嘴朝他哼了一聲,背著手跟著李大頭進城了。
安陽縣八百年見不到一個大官,因此縣城內並無驛館,更別提供長公主下榻的行宮了。另外,絕大部分屋子還掩埋在泥土底下,所以,慕容玖他們被安排在一家農房裏住著。
起初,紀如卿還擔憂慕容玖會住不慣,但見她豪氣衝天的一掌拍死蜘蛛後,覺得此件事情出現的可能性不大。
倒是華昭,在房間裏左躲右躲,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動靜,生怕有奇怪的東西掉落在肩上。慕容玖處理好自己的房間,就匆匆忙忙的出門找華昭拍蜘蛛。
蜘蛛沒拍到,卻撞見了幾個“圖謀不軌”的人在密談。
慕容玖頓足在紀如卿的房門前,聽著裏麵說道:“紀大人,你說這事兒該怎麽辦?”聽聲音像是劉世均的。
緊接著,紀大美人慢悠悠的說:“災情蔓延範圍較廣,我等先去勘察一番,再做定論。”
“然後呢?”華昭問道。在門外的慕容玖撇了撇嘴,當然是哪裏病重哪裏治了!人家紀如卿已經說的這麽明顯,他居然還猜不到。
杜若衡問:“我們在此議事,是不是應該通知長公主。”
慕容玖有些受寵若驚了,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個這麽有良心的,還是她一直討厭的小烏龜。
正在想著,就聽紀如卿清淡道:“不用了。”
慕容玖很生氣,剛想進去找紀如卿理論,又聽紀如卿淡淡道:“她已經來了。”說話間,紀如卿已經打開了房門,眸子幽深晶亮,一如既往的溫柔:“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慕容玖一陣為難,按說偷聽牆角實非大丈夫所為,但一想到她是個弱女子,就稍稍釋懷了,看向別處:“如果想要我聽,就不會瞞著我了。”
紀如卿微微笑了:“如果想要瞞著你,從一開始就不會讓你聽。”身子列了一下,放慕容玖進去。
劉世均連忙解釋道:“公主,紀大人說您拍蜘蛛正歡快,故而沒敢打擾你的興致。”
慕容玖的臉黑了大半,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是麽……”陰測測看向了紀如卿:“本宮還真是要多感謝紀大人了?”
紀如卿氣定神閑,坐在她的旁邊,沒有先說話,倒是先將一杯茶水遞給她:“先把這個喝了。”
慕容玖往裏一瞅,覺得應該毒不死人便乖乖接過喝下去,隨口問:“這什麽呀,又甜又苦的。”
李大頭接過話:“這是紀大人專門配製的,緩解瘴毒的藥。”
慕容玖哦了一聲,挑眉:“沒想到紀大人竟還有此能耐。”
紀如卿表情淡淡:“你來得正好,等會兒我們要去勘察災情,你先在此等候。”看向了李大頭淡笑:“李大人,公主就拜托你了。”
李大頭拍著胸脯:“紀大人放心。”
紀如卿微微頷首:“多謝李大人。”
李大頭擺擺手:“紀大人你太客氣了。”
慕容玖看了看李大頭,又看了看紀如卿,一來一回,虛偽至極。繃著臉:“我有問題。”對上了紀如卿:“我也要去勘察災情。”
紀如卿甚是淡定:“秦川瘴氣彌漫,為了公主的鳳體著想,微臣請公主在此休息。”
“皇兄命我安撫民心,你卻將我困於此處。”慕容玖板著臉,語氣生硬:“紀如卿,你這是在抗旨。”
紀如卿臉色不變:“皇上也下旨,公主此行一切事宜都要聽微臣的。”看向了她:“微臣覺得,公主應該留在此處。”
“拿著雞毛當令箭。”慕容玖嗤笑一聲:“紀大人,皇兄並不在此地,所以你不用再拿皇兄來壓我。”
紀如卿語氣清淡:“微臣謹遵聖旨,不敢怠慢。,”頓了下:“至於公主,請自便。”
邊上的人見他倆互不相讓,頗有要吵起來的趨勢,劉世均首先意識到問題,賠著笑:“紀大人,下官想起來了,下個地方離此處挺遠,下官先去牽馬。”
杜若衡,李大頭也各自找了借口出去,華昭眉頭緊鎖,見著風雨欲來的兩人,心中有幾分竊喜,幾分擔憂:“雲歌,我們……”
“出去!”慕容玖寒著臉,華昭一愣,慕容玖射出個眼刀:“出去。”華昭這才悶悶不樂的出去了。
見屋門被關上,慕容玖站起身,手撐在桌子上挨近了紀如卿:“紀如卿,本宮好不容易才來到秦川,你卻處處限製本宮,是什麽意思?”
紀如卿對著她的目光,緩緩道:“我說過,不會再放任你亂來。”
慕容玖握緊了手,壓低了聲音:“你信不信,秦川一行,你若膽敢擋本宮的路,本宮就讓你跟那些人一樣,有來無回。”
紀如卿聽了這句話,沉默良久,溫涼著聲音:“雲歌……”頓了下:“你到底想做什麽?”
慕容玖思忖片刻,站直了身子,扔了塊黃絹給他,背過去:“數數上麵的人,紀大人確定能對付得了?”
紀如卿拿起展開,滿滿一張黃絹裏記載了少數也有上百個官員兵將。越往下看臉色就越差,再次看向了慕容玖:“你想怎麽樣?”
慕容玖微微笑了:“與其相互礙事,不如……你我聯手演一出戲如何?”挨近了紀如卿,語氣甚是曖昧:“紀大人什麽都不用做,壞人由本宮來當,至於這些人……”看了眼黃絹,一字一頓:“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紀如卿眉間微蹙,歎了口氣:“雲歌,你的殺孽太重了。”
慕容玖一怔,被戳到心裏的痛處,眸中閃出悲淒之色,握緊了手,猛然打在桌子上,冷聲道:“是,我是犯了許多殺孽。是父皇教我為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軟,所以當年宣國死了半個城的人,那麽多的殺孽,為何上天沒有報應在我身上,卻偏偏連累別人?”
“那些亂臣賊子,他們都該死。你愛惜他們的性命,覺得他們罪不至死。可是他有什麽錯,為什麽那些人害他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珍惜他的生命?”她說完後,盡量的壓製著喘息和情緒,但見紀如卿對上了她的目光,緩緩開口:“那個人……”頓了下:“是誰?”
慕容玖愣住了,神色中閃現出慌亂,連忙避開他背過了身子,皺眉,低首微笑:“紀大人若還執迷不悟,本宮可不保證會多你一個。”
紀如卿沉默許久,才淡淡道:“你給我一點時間,現在什麽都不要做,那些人我自會處理,若還是不行……”他垂下了眼簾:“我再也不會攔你。”
慕容玖神色淡漠,許久勾唇一笑,側首對著他:“成交。”
接下來幾天,紀如卿杜若衡華昭和劉世均等人四處騎馬奔走,穿過瘴氣,度過泥濘,走過青山,踏過綠水,每次回來都是狼狽疲勞不堪。而慕容玖則由李大頭陪著,最多隻能沿著安陽縣四處走動。
從李大頭敢拿菊花來歡迎她,又向她娓娓敘述那些她苦苦找了多年未果的珍貴奇花,被他們拿來做點心和染指甲之後,慕容玖就無比深刻的意識到,李大頭這個人,絕對是她命裏的煞星。
事實,果真如此。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無賴潑皮的慕容玖,遇上不知真傻還是裝傻的李大頭,她的人生從此水深火熱,每天被氣得不知東南西北。還有那個老狐狸紀如卿,定是早就發現了這點端倪,所以才力薦李大頭每日跟在後麵煩她。
時值深秋,山上的楓葉正好,雖然先前經過一場摧殘,一場小雨過後,泥土灰塵被洗刷幹淨,楓葉又紅透了半座山。
慕容玖心情也甚好,對著那深山不僅感慨:“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李大頭頓時殷勤接道:“公主,我們騎的是馬,不是馬車,若公主明兒想坐馬車,微臣就讓王木匠給你做一個。”
慕容玖銀牙咬得咯吱響,又聽他悵惘道:“才兩個月的花肯定不行,李大嬸家以前的百日紅那才叫一個紅啊,這樹葉肯定比不上。”
慕容玖陰測測的保持著微笑,嗬嗬了兩聲:“是~~是啊,是本宮沒事吟了句酸詩,稍顯矯情了。”
李大頭大手一揮:“公主是文雅人,見著的東西跟我們都不一樣。”又看向了山上,一臉的向往。
慕容玖很受感動,還以為是自己對牛彈琴成功了,沒想到這李大頭卻看向她道:“過幾天就能上山打柴了,楓樹燒火很好。”
慕容玖眼前一黑,噴出一口熱血,從馬身上栽了下去。
紀如卿回去的時候,李大頭正抹著眼淚在慕容玖房前打轉,見他回來,立即迎上去:“紀大人,您可回來了,公主剛在從馬上摔下來,悶在屋裏頭三個時辰了,會不會摔壞腦子?”
紀如卿愣了下,淡笑:“我來。”
走到慕容玖房門前,輕叩,還沒說話就聽裏麵喊道:“李大頭,你給本宮退下!”
李大頭縮了縮身子剛想走,被紀如卿攔下,聽他說了些話後才點頭走。紀如卿好笑不笑的敲門,淡淡道:“雲歌,是我。”
慕容玖趴在床榻上,氣得鼻子都快歪了,哼了一聲:“本宮最見不得紀如卿,除了他都進來。”
現下,杜若衡華昭回房換衣服,劉世均在栓馬,除了他,誰都進不去。
紀如卿垂下了眼,推開門進去,慕容玖抬眼見到他,咬著牙背過身去。
紀如卿一襲白衣上,隻有下擺粘著泥,上麵倒是幹淨,便坐在慕容玖的床榻邊,溫聲細語的問:“你今天墜馬了,疼不疼?”
背對著他,慕容玖臉色蒼白,咳了幾聲,微微挑眉,沒有接話。
不成想紀如卿卻是大了膽子,伸手將她扳過來對上他的目光,仔細的瞧著她的臉,皺眉:“臉色怎得這樣難看?”
慕容玖微微合目,道:“被你氣得。”
紀如卿清雅的笑了,溫柔著聲音:“我方才在山上找了許多藥材,對你的咳症有好處。”
慕容玖眼光稍顯黯然,避開他的目光微微的一笑:“沒用了。”
紀如卿隻認她是在賭氣,便哄著說:“秦川地界珍稀藥材甚多,正好趁此機會幫你調養身子。”
慕容玖愣了愣,眸中有異樣的神色閃現,片刻後又嘟著嘴:“你若是把李大頭調走,我不用調養就好了。”
正說話,李大頭過來了,端著藥碗道:“大人,你熬的藥好了。”清晨出發前熬的藥,到現在時辰剛剛好。
李大頭端過來給慕容玖,一股濃鬱的藥味傳來,慕容玖一陣頭疼,捂著鼻子揮手:“你快給我端走。”
李大頭看了眼紀如卿尋求意見,紀如卿隻得哄著:“此處瘴毒這樣厲害,未免會傷及肺腑。你看你,最近咳症越來越厲害了。”說著,伸手把她撈了起來。
慕容玖苦巴巴的皺著臉,覺悟到紀如卿近些天似乎有些不大正常,雖說他從前一直溫柔似水,但可沒到把別人也化成水的地步。
無可奈何,隻好從李大頭那裏下手。捏著鼻子道:“李大頭,你到底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李大頭為難了下,硬著頭皮道:“長公主是君,紀大人是臣,按說微臣應該要聽長公主的。”話鋒一轉:“不過,皇上說了,長公主此行要全聽紀大人的,所以,微臣要聽紀大人的。”
慕容玖又是眼前一黑,扶著額,一手指著李大頭:“紀如卿,你趕緊把他給我送走,不然,不是我掐死他,就是他氣死我。”
紀如卿嘴角盈著淡淡的笑意,聲音溫柔:“看來,你和李大人相處的很好。”
慕容玖雙手一垂,吼道:“你什麽眼神啊?”
紀如卿微笑不語,對李大頭道:“有勞李大人。”說著,伸出手。
李大頭這才哎了一聲,將藥碗端到他手上,聽到公主方才說要掐死自己,連滾帶爬的逃出門去。
離開了帝京,紀如卿現在竟然膽敢把她抱在懷裏,端著藥勺涼了涼,送到她嘴邊,慕容玖頭一撇,不肯喝。
紀如卿眉間微蹙,又淡淡道:“我們明日要去秦川州城,你若生病總不好,怎麽跟著去?”
慕容玖立刻雙眼放光,迅速的看向了紀如卿,見他神色不變,不知是真是假,便狐疑的乖乖將那勺藥吞了下去。
剛喝完,就見紀如卿又盛了一勺,她鬱結了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結巴:“我~~我自己來。”
紀如卿卻目光灼灼,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將藥勺又湊近了幾分。
為了明日能夠跟著他們,慕容玖懷著一份忐忑的心情喝著,卻不想紀如卿那混蛋在裏麵加了助於安眠的藥,所以這邊剛喝完藥,慕容玖就雙眼一眯倒在了他的懷裏。
紀如卿抱著她怔了會兒,將藥碗放到一邊,把她放在床榻上蓋好了被子,垂頭看了她一眼,才邁步離開。
卻意外見到了華昭立在門外,方才的事情,他一點不少的全看了去。
華昭轉過身對著他冰涼一笑:“雲歌一向吃軟不吃硬,紀大人,好計謀。”
他走近了紀如卿,輕著聲音,似乎有些嘲笑:“有些東西,正因為她缺少,所以才甘心被控製。你這樣做,雲歌若是發覺了,你猜她會不會原諒你?”
紀如卿垂眸:“如卿,不知華大人在說什麽。”
華昭咬牙:“你……”
紀如卿語氣平靜:“華大人若無事,如卿先行告辭了。”說著,不給他機會說話,便轉身邁步離開了。
路上,他垂下了眼簾,神色淡漠,微微蹙起了眉。
華昭說的沒錯,他是別有所圖。雖然這些事情,他以前一直渴望為她做,但也不可否認,這一次摻雜了別的東西。他想穩住她,讓她乖乖的待著,等他把事情都安排好。
每日夜裏,他住在隔壁,都能聽到她隱忍的強行壓著的咳嗽聲,一聲又一聲,直至整夜。她難過,他更不好受,她睡不好,他聽著她的動靜,也從沒有睡好過。
慕容玖是很聰明,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狡猾奸詐。但是林公公說的對,她有時會有小孩子脾氣,隻消對她好一點,耐心一點,哄著她,她就什麽事都不會有。
如果……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會不會原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