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醉酒
一寧,一生安寧。曾經,他在滿滿的愛中出生,明明是陽光一般的孩童,卻在六歲那年,跟著母親憤然離家。這些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便是那天的場景。
天空中布滿了烏雲,電閃雷鳴,讓人感到心悸。而瀑布般的大雨衝刷了一整個世界,美麗的媽媽就在大廳裏被那個男人一巴掌打倒在地,他怒斥著讓她離開,年幼的自己從未沒有見過這種場麵,隻是死死的護住自己的媽媽,於是,狠心的他寧願拋棄自己的兒子也要那個女人離開。
後來,終於有一個出現,他看到了媽媽臉上滿是微笑,那年,他離家已經三個月了。小小的年紀,隻希望媽媽能夠過的幸福,所以他開始希望媽媽能和那個人在一起。而然,在又一個淒風苦雨的晚上,他聽到了那個男人決然離開時候的一句話:“我可不想和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過一輩子。”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就是個累贅。
從此以後,少年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顏,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媽媽,他一直在自責,自責自己的存在,讓媽媽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媽媽的身邊。
霓虹燈忽明忽暗。薛凝瘋狂的奔跑在這條破敗不堪的路上,任憑淚水充斥著整張臉頰,寒風如刀割般毫不留情的在自己臉上劃過。
身體再通,也比不上心痛。薛凝的心像是瞬間被掏空了一般,他不敢相信媽媽的話,他不願意去回想過去,可是一切卻都充斥在自己的腦海中。
十一年了,媽媽已經憔悴了許多,而那個男人卻如此的安好,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麵容嬌好的女人。那女人,比媽媽穿的好,打扮時髦,看起來年輕,那個女人,卻遠沒有當年的媽媽那般美麗動人。
“啊!”薛凝仰頭嘶吼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遠,他狼狽的走著,從來沒有這樣失魂落魄過。他來接自己,於是,媽媽就不要我了嗎?可笑的人生!
他跪在那裏,冰冷的路麵毫不留情的襲擊著他的膝蓋,傳來隱隱的痛。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老天爺!他望著滿天的星星,無論晴天還是雨天,自己,永遠都是一個可悲的人,永遠都是!
他走了很久,再抬頭,便看到了嬌嬌坐在那裏洗菜。嬌嬌抬頭,看到滿臉都是淚水的薛凝,驚愕的叫道:“丸子哥哥,你怎麽了?”薛凝不語,隻是徑直走進蒙古包,然後,一瓶一瓶的灌酒……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容易醉的一個人,以至於後來,他完全不醒人事了。
薛秀麗站在那裏,嗚嗚嗚的哭著,她知道自己這十一年來都是錯的,如果沒有自己當初的自私和欺騙,薛凝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的生活……
“這下子你滿意了嗎?”唐正龍望著薛秀麗,臉上非但沒有同情,反而一臉的嗤笑。
薛秀麗無助的顫抖著,小凝,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十一年前的事情,你始終沒有告訴他是不是?!你寧願他活在恨我的陰影中也要隱瞞你當年的苟且之事,為什麽!你的罪過要我替你背?!”唐正龍氣憤的說,身體因為激動往後退了幾步,身後的女人連忙扶住他,擔心的說:“正龍,你不要激動,身體要緊……”
唐正龍喘著粗氣,眼中滿是憤恨的目光:“最毒婦人心!薛秀麗,你早晚害了一寧!紫清,我們走!”說完,他強忍著心痛往外走。
那個女人便叫紫清。紫清望著唐正龍的背影,有些擔憂的看了薛秀麗一眼,然後無奈的說:“你好好照顧自己。”便跟著唐正龍離開了。
薛秀麗隻覺得頭一陣暈眩,然後便昏厥在地。
頭好昏,好沉,好難受。薛凝緊緊閉著眼睛,眉頭深蹙,躺在床上,一臉的悲傷。
他想要睜開眼,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邊是誰?他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身旁,伸出手,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搖晃了一下,掙紮著張開嘴巴:“好難受……”
白潔坐在他身邊,無奈的歎了口氣,本來自己打電話過去是要問問他的情況的,沒想到接電話的竟然是老板。他告訴自己,薛凝一個人在桌子上喝了一整箱的啤酒,一邊喝一邊哭,於是原本已經準備睡下的白潔連忙起來,穿好衣服,然後迅速的開著車去往蒙古包。
好不容易把薛凝弄回來,他吐了好久,白潔沒辦法,隻能幫他換衣服,然後把他放在床上,給他細心的擦好臉,然後坐下來,生怕薛凝會有什麽事情。
此刻見到薛凝這般模樣,白潔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心疼。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變成了這樣?望著他眼角滑落的淚水,白潔輕輕為他蓋了蓋被子,咕噥著:“喝那麽多酒,不難受才怪!”
薛凝聽到了聲音,眉頭又皺了皺,然後緩緩睜開眼睛。熟悉的吊燈,熟悉的擺飾,濃重的酒氣,熟悉的一張臉……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感覺渾身無力。白潔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好啦,你就躺著吧。”
薛凝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我怎麽會回來?”他隻記得自己一直在喝酒,難道自己喝醉以後徒步走來的?這不可能……
白潔說:“是我把你接回來的。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說著便起身,拿著杯子細心的給他倒了一杯水。
薛凝望著白潔,眼睛一眨不眨的,心中充滿了感動,沒想到她不怪自己喝的爛醉如泥,把整個房間弄得酒氣熏天,卻還一個人把自己帶回來……
“來,喝吧。”白潔遞給薛凝,薛凝微微抬起頭,緩緩喝下水。
白潔接過水杯,便又要去給他倒水。“謝謝你。”薛凝淡淡的說。
白潔一愣,隨即搖搖頭,她不知道薛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能讓他突然變成這樣,一定是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給薛凝倒著水,想要開口,卻又害怕會勾起他痛苦的回憶。
自己竟然沒有發覺,自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他的傷口。
薛凝又是將那水一飲而盡,然後閉上眼睛,眼角,有淚緩緩滑落。白潔輕皺眉頭,突然問道:“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吃的。”
薛凝搖搖頭,竟然沒有發現這句話有多麽的讓人吃驚。此刻的他對於白潔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薛凝,卻又是那樣讓人心疼。白潔無奈的歎口氣,然後起身,說:“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待會泡個澡再睡吧。”確實,這一身的酒氣,弄的薛凝也有些難受。
就這樣,在薛凝的沉默中白潔走了出去。輕輕關上門,她有些擔心的看著這道門,薛凝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她轉身,大概是因為薛凝和自己一樣,此刻傷心,肯定是因為家裏的事情,而自己,原本就是不相信親情的,所以總覺得薛凝的悲傷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相似。她不知道薛凝的媽媽是什麽樣的女人,更加擔心今晚發生的事情與自己有關,心中總是這樣的不安。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不是因為她的無端猜測,她的不安,隻是來自她對薛凝那自然的如一道隨處可見的風景般的關心。
人,總是最後才明白。
白潔給薛凝放好水後,便站在門口叫他起來。薛凝淡淡的應了一聲,白潔便走向廚房。
打開冰箱,她對著那些菜無奈的歎氣,自己有多久沒有下廚了?她搖搖頭,苦笑著從冰箱裏拿出一些食材。
自己不動手做菜,大概已經有整整五年了吧。之所以不去動手,隻是因為不願意想起自己曾經為了心愛的人準備晚餐而感到心滿意足的幸福模樣,因為,那種幸福的記憶,讓自己更加的痛恨那個男人。
隻是,五年以後的今天,一切都變了。他不是自己恨得那個男人,他還是個隻有17歲的孩子,而子俊,也不是自己應該恨的人。所以,即使自己現在拿起菜刀,也終於不再那麽痛苦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凝打開門,看到專心切菜的白潔的時候,身體停在了那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他腦袋一暈,難道是為了自己?
白潔突然轉身,看到站在那裏的薛凝,微微一愣,臉頰微紅,說:“小屁孩,還不快去洗澡?”
薛凝笑笑,點點頭。然後便轉身去了浴室。沒想到,她竟然也是這樣溫柔的女人,如一個嬌妻一般,細心的操持著家務。可是自己卻是沒有福氣享受這樣的待遇的。他想,或許白潔真的是神經大條了。
薛凝來到浴室,對著鏡子,望著憔悴的自己。然後突然低下頭,地板有剛剛拖過的痕跡。他皺眉,腦袋已經有些疼痛,今天大概是真的喝了太多了。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什麽,然後,薛凝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站在那裏。
是的,他終於想起來自己剛剛是多麽惡劣的吐了一地,還是被白潔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