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站到一旁的陳宇在心裏琢磨薑榮光臨死前,用血在地上寫下這個字的意思。
一時間,陳宇想到三個可能。
一個是“亡故”,薑榮光在臨死前,出於自嘲的心理寫這個“故”字,自嘲自己即將亡故。
陳宇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
第二個是“故意”,也許薑榮光臨死前,真正想寫的是“故意”二字,卻隻來得及寫下一個“故”字,就咽氣了。
至於這故意二字是什麽意思?是他故意讓車撞死?還是開車的人故意撞死他?
陳宇心裏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第三個……
也許薑榮光寫的這個“故”字,是肇事司機名字中的一個字。
這個可能性,陳宇也覺得不大。
因為他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誰的名字裏有“故”這個字。
而且,撞死薑榮光的司機,據說已經被警方控製,那司機名字裏有沒有“故”這個字,很容易就能查出來。
因此,正常情況下,薑榮光臨死前,應該不至於特意寫下肇事司機名字裏的一個“字”。
陳宇靜靜沉思片刻,感覺薑榮光寫的這個“故”字,就是想說肇事司機撞他不是意外,而是故意為之。
這其中的區別很大。
如果是意外,那薑榮光的死,就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
但如果是故意為之,那就是一場謀殺。
沒多久,薑榮平趕到現場。
看見薑榮光蓋著白布的屍體,薑榮平眼淚直掉,非常難過。
未久,陳宇的二弟子薑榮軍也趕到現場,看見薑榮光的遺體,薑榮軍也同樣悲痛不已。
他們仨從小一起長大,又都拜在陳宇門下學八卦掌,彼此間的感情已經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薑榮光是他們的大師兄,雖然平時他們也有看不慣薑榮光的地方,比如薑榮光喜歡擺大師兄的架子,也喜歡吹牛,等等。
但,師兄弟間有點彼此看不慣很正常。
多年相處下來的感情,卻是實打實的。
這突然看見薑榮光的遺體,薑榮軍和薑榮平心裏的悲慟,自不必說。
師兄弟兩個在薑榮光遺體旁邊哭了好一會,然後紛紛來到陳宇麵前。
薑榮軍抹著眼淚,哀聲說:“師父,這真是一場意外嗎?阿光他、他死得太慘了……”
薑榮平也在抹眼淚,聞言也說:“是啊,師父,阿光的功夫比我和二師兄都高,正常情況下,一輛出租車衝過來,他絕對能讓得掉的,我不信他這麽容易就被車撞死。”
陳宇心裏估計薑繡等人應該也快趕到了。
便對這兩個弟子說:“榮軍,你去打聽一下肇事司機的身份,越詳細越好,重點查他的真實姓名、曾用名,以及他是否身患絕症,還有……他或者他家人的銀行賬戶裏,最近有沒有突然多出一筆大額匯款。”
薑榮軍和薑榮平聞言,都愣住了。
薑榮平最先反應過來,驚道:“師父,你懷疑阿光他是被人害死的?”
薑榮軍也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是!師父,我這就去調查,保證盡快把這些都調查清楚了!”
說著,他轉身就走。
“師父,我呢?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薑榮平主動請纓。
陳宇看著他,輕歎一聲,道:“榮平,一會兒你繡姐和她父母等人應該就要來了,到時候,他們可能會比你們哭得更凶,甚至哭昏過去都有可能,到時候阿光的後事,可能就需要你來牽頭去辦了,所以,你現在哪兒都不用去,就在這裏等著吧!替阿光料理好後事。”
薑榮平聞言,眼淚又掉下來。
陳宇不忍看這些,轉身想去買包煙,他又想抽兩支了。
剛剛轉身,就看見一輛麵包車開到近前,突然停下。
隨後車門拉開,薑繡、薑繡父母等人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剛下車,薑繡母親就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陳宇心裏不是滋味,看向薑繡,薑繡也看向他,兩人目光相接,陳宇注意到薑繡的臉色煞白,腳步虛浮,眼中的哀色那麽明顯。
他暗歎一聲,走過去幫忙攙扶薑繡母親。
因為薑繡母親此時的狀態更差,整個人搖搖欲墜,特別是在看見地上蓋著白布的兒子屍體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要往地上癱去。
……
巴黎。
還是那個國際時裝秀的秀場。
看台上的謝君彥感覺到褲兜裏的手機一陣振動,便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手機上有一條新短信,短信內容很簡短。
——“薑榮光、車禍、死”
就是這麽六個字。
謝君彥看見時,眼裏閃過一抹滿意,嘴角也微微揚了揚,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收起手機,他再看向秀台上那一名名走著貓步的長腿超模的時候,他臉上和眼裏都現出很明顯的笑意,似乎很欣賞剛剛經過他麵前的超模,雙手也開始啪啪鼓掌。
這是他今天看這場時裝秀到現在,第一次鼓掌。
他這反常的舉動,引來身旁的未婚妻納蘭元瑛的側目。
納蘭元瑛很意外地看向謝君彥,那眼神仿佛在問:你還好嗎?你沒問題吧?
謝君彥注意到她的目光,回給她一個很陽光的笑容,微微湊到她耳邊,輕聲說:“瑛姐,你不覺得剛剛那模特身上的衣服特別好看嗎?”
“是嗎?”
納蘭元瑛有點意外,目光下意識看向剛剛經過他們麵前的那名模特,卻發現那模特身上隻穿了一套白色比基尼。
納蘭元瑛:“……”
謝君彥剛剛隻是隨口找了個理由,此時他也注意到那模特隻穿了一套比基尼,頓時他鼓掌的雙手就停下了,本來燦爛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特別是當他看見納蘭元瑛轉過臉來,蹙眉看著他的時候。
不過,這點小插曲,並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看完這場時裝秀,和納蘭元瑛一起離場的時候,心情極好的謝君彥邀請納蘭元瑛去找個地方喝兩杯。
被納蘭元瑛婉拒。
即便如此,謝君彥還是一個人去找了個酒吧,想好好慶祝一把。
……
徽州府。
因為薑榮光的死,發現了新的線索,警方也懷疑薑榮光的死不是一場普通的車禍,所以正在努力調查真相。
也因此,薑榮光的遺體暫時還不能火化,對薑榮光的後事,自然也就暫時不能處理。
一連兩天,陳宇都陪在薑繡身邊,日夜不離她左右。
他看得出來,薑繡很傷心,眼睛早就哭腫了。
關於他倆即將到來的婚事,薑繡父親這天傍晚和陳宇等人一起吃飯的時候,猶豫著開口跟陳宇說:“小陳啊,你看……我們家現在出了這麽大事,阿光他沒了,按照習俗,今年年內,我們家是不能辦喜事的,所以你看……”
他這麽一說,陳宇、薑繡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宇看向身旁的薑繡,見薑繡低著頭,神色落寞、悲傷,她沒有說話的意思。
陳宇自己也知道薑榮光死了,現在還不知道哪天能下葬,這個時期,他和薑繡確實不適合辦婚禮。
所以,盡管心裏遺憾,他還是點點頭,表示理解,“叔叔,我明白,你不用為難,我和阿繡的婚事,等等再說吧!不急!”
見陳宇這麽說,薑繡父親歎了口氣,目光又看向女兒薑繡,“不過,你和阿繡都這個年齡了,我們也知道你們結婚的事,不能拖,所以我和你阿姨昨晚商量了一下,小陳你看這樣行不行?等阿光入了土,就讓阿繡去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們該生孩子就生孩子,等過兩年,再給你們補辦一個婚禮,你看行不行?”
陳宇挺意外。
他剛才還以為薑繡父親隻是純粹的要他和薑繡推遲婚禮呢,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提議?
他又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薑繡,卻見薑繡的表情和剛才沒什麽兩樣,似乎早就知道她爸的主意。
這一刻,陳宇除了點頭表示感謝,還能說什麽呢?
盡管他真正想要的是親自結一次婚,感受一下做新郎官的感覺。
可既然事已至此,他隻能把遺憾留在心底。
……
當晚,深夜十點多。
陳宇接到二徒弟薑榮軍打來的電話。
“師父,那個肇事司機姓李,全名李有財,小名阿財,沒有其它曾用名,我這兩天也沒查到他或者他家裏人的銀行賬戶,有收到大額匯款的記錄,但是,師父,我剛剛查到這個李有財半個月前,剛剛查出肝癌晚期,所以,我覺得這個人確實有接受別人雇傭殺人的嫌疑,隻不過,對方這次可能給他的是現金,所以暫時他和他家人的銀行賬戶沒出現大額匯款,我覺得……”
“行了!我知道了,你就不用繼續說你的判斷了。”
陳宇打斷薑榮軍的分析結果。
因為他不需要薑榮軍的分析。
他隻需要知道那個肇事司機最近真的得了絕症就夠了。
類似的事情,他以前在電影電視劇裏看過不少。
身患絕症的男人,為了給父母妻兒留一筆錢財,甘願接受別人的雇傭殺人。
案發當晚,他在薑榮光的遺體旁邊,看見那個用鮮血寫的“故”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懷疑。
而今,結合薑榮軍剛剛調查出來的信息,陳宇已經差不多能肯定薑榮光的死,不是普通的車禍。
“師父,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要不要想點辦法,逼那個李有財說出真相?比如我拿他的家人威脅他?”
電話裏,傳來薑榮軍的提議。
陳宇剛剛看見薑榮軍打電話過來,就悄悄離開和薑繡的臥室,來到臥室外的陽台上。
此時聽見薑榮軍的建議,他平靜拒絕:“不用!別知法犯法,榮軍!警方也在調查真相,你能查出來的,警方也能查出來,我們敬候警方的調查結果吧!”
頓了頓,又說:“不過,為了確保我們一定能掌握真相,你把這事交給別人去調查吧!比如找一個業界口碑不錯的私家偵探什麽的,總之,一定要挖出幕後買凶之人的信息。”
薑榮軍:“……”
他剛剛還真以為師父那麽迂腐,一點手段都不願意用。
等聽完陳宇後麵補充的話,薑榮軍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是,師父!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
陳宇收起手機,雙手扶著陽台欄杆,眯眼望著徽州府的夜色。
自從薑榮光去世後,他就安排薑繡、薑繡父母,一起住在他和薑繡的婚房中。
看著黑沉沉的夜色,陳宇隱隱覺得薑榮光這次之所以會被人謀害,可能並不是薑榮光與誰結了仇。
而是那些恨他陳宇的人,下的手。
就像之前那些人在網絡上,四處雇人造謠、抹黑他陳宇一樣,這次謀害他的大徒弟薑榮光,很可能也隻是那些人攻擊他的一種手段。
這一刻,望著黑沉沉的夜色,陳宇想到之前岑柔交給他的那份名單。
那份名單上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論財力和名氣,或許那些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比得上他陳宇。
但……
以那些人財力,想雇凶殺一個人,卻都能做到。
是他們中的誰下的手嗎?
陳宇腦中閃過黃福嶸、閆文燦、張坤城、謝君彥等人的名字。
這些人每一個都有嫌疑,但那份名單上的名字有五十多個,想一一調查的話,難度很大。
但,不調查的話,他心裏不安。
因為這個買凶之人,在這個時空敢出手害死薑榮光,那等他陳宇去了別的時空,一旦依然與這人結怨,那……這人難道就不會買凶害死他身邊的其他人嗎?
這次受害的是薑榮光,如果還有下一次,那下一次會是誰受害?
“一定要把這人揪出來!必須揪出來……”
想著想著,陳宇低聲自語,下了決心。
……
時間一天天過去。
很快就來到9月8日,中秋節,陳宇原定與薑繡結婚的日子。
但今天他沒有結婚。
之前公開宣布的婚期,已經被他取消。
因此還再次登上圍脖熱搜榜,也引起網友們又一陣熱議。
有人放馬後炮表示:我就知道這個花花公子,舍不得外麵的花花草草,不可能真的與誰結婚,哈哈,怎麽樣?被老子說中了吧?
有人在陳宇新發布的消息下麵詢問,他推遲婚期的原因?
還有人表示很開心,並歡迎陳宇重歸不婚族的隊伍。
直到有人曝出陳宇大弟子、未婚妻薑繡的親弟弟薑榮光最近剛剛車禍身亡的消息,才讓大家恍然陳宇取消婚禮的真正原因。
對於網上的流言蜚語,陳宇沒有在意。
於他而言,自己的雙眼所見之處,便是自己的整個世界,網絡上的那些非議,他高興的時候,可以看兩眼打發一下時間,不高興的時候,完全可以直接當它們不存在。
中秋節這天上午,他收到警方那邊的通報。
——撞死薑榮光的肇事司機李有財,確實受人雇傭,收受對方現金100萬。買凶之人是一個名叫洪煌的人,警方表示已經在追查這個洪煌,但目前洪煌處於失蹤狀態,暫時還沒有尋到洪煌的行蹤。
“洪煌?”
陳宇去書房找出岑柔之前給他的那份名單,將那名單細細看了幾遍,都沒有找到“洪煌”二字。
也就是說,這個洪煌要麽是個化名,並不是真實身份。
要麽,這個洪煌是這份名單之外,又一個與他陳宇有仇之人,又或者是薑榮光的仇人。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洪煌雖然不在這份名單之上,卻是受這份名單中的某人所指使。
到底真相如何?
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佐證。
他在等,等二徒弟薑榮軍那邊的調查結果。
同時,也在幫著處理薑榮光的後事。
案件查到這個程度,薑榮光終於可以火化下葬了。
又三天後。
薑榮光下葬當天上午,送葬回來的路上,陳宇的二徒弟薑榮軍向他低聲匯報,“師父,那個洪煌目前在哪兒,我這邊還沒查到,但是已經把這個人的身份資料給查清楚了,您看看?”
說著,他拿出手機,從手裏調出一份電子信息,將手機遞到陳宇麵前。
陳宇接過手機,眯眼看向手機中的資料。
洪煌:男、2002年出生,曾就讀於太原一小、太原一中以及魔都戲曲學院,畢業後,加入映山影視公司,先後在公司投資的劇組中,擔任場務、攝影助理、選角副導演等職務……
這份資料很詳細,將洪煌這個人從出生到失蹤前的大大小小信息,都羅列了出來。
陳宇一目十行,大致將這人的信息掃了一遍,目光最終定在“映山影視公司”這幾個字上。
這個公司的名字,他最近多次見到。
而他之前每一次見到這公司名字,都是因為岑柔之前給他的那份名單上的一個人——映山影視公司的少東家謝君彥。
薑榮軍不知道那份名單的存在。
所以無法從洪煌的資料上的信息,聯想到謝君彥。
但陳宇知道那份名單,所以他在看見“映山影視公司”這幾個字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聯想到謝君彥這個名字。
少東家……
一個“少”字,此時讓陳宇腦中冒出幾個標簽——“衝動”、“魯莽”、“記仇”、“不知天高地厚”、“作死”……等等。
此時,謝君彥在陳宇心中的嫌疑已經高達9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