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整個長雲峰的弟子都在為峰上即將展開的家宴忙碌。
齊雲洞府卻是安靜異常。
洞府內床幔抖動良久後終於停下,紗幔之下滑出一隻少女雪白纖細的胳膊,齊雲骨節分明的手隨著那條纖細胳膊滑下,與少女柔弱無骨的小手十指相扣。
紗幔浮動中,若隱若現的能看見齊雲正輕嗅少女的頸項,“為何不讓我殺了那孽徒?”
思黎雙目迷離,紅唇輕啟,“師父,大師兄和四師兄同時失蹤,雖我們留了靈息不會叫人發現二人已死,但失蹤的人太多了,怎能不讓人起疑?”
“許少星不帶腦子也就罷了,玄無祁是那麽好糊弄的麽?”
齊雲從思黎頸項抬起頭來,眼中欲色很快散盡,恢複一貫的冷漠,“本尊要對他們動手,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自然不止如此。”發現齊雲隱隱升起的怒火,思黎連忙解釋,“師父不是有子母怨控製四師兄麽?”
“四師兄的生死早就被師父拿捏,師父想何時殺就能何時殺,但四師兄死太早了,二師兄眼見兩個師兄失蹤,定起疑心,師父何不先留著四師兄一條狗命,將性命還未拿捏的另外兩個師兄斬盡殺絕,再取四師兄人頭呢?”
雖是這麽說,但思黎心裏其實另有打算。
師父要斬情悟道,需先拿四個師兄開涮,但四個師兄全死了,師父接下來要斬情悟道的人便是自己。
四個師兄多活一陣,她活的時間也亦能延長一些,直到——
能將齊雲反殺!
另一邊,玄無祁洞府大開。
昨日半夜,正閉關的他收到四師弟沉逍發出的應急咒。
長雲峰人都知道他對增長修為十分重視,在他閉關之時發應急咒求他出關,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擔心長雲峰出事,玄無祁方才火速出關。
可一出來,看到的卻是長雲峰一副熱鬧歡快的景象,原先選擇離開長雲峰的那些外門弟子們也回來不少。
玄無祁心裏更加疑惑,拉了幾個弟子詢問,才知師父齊雲已出關,親自操持長雲峰大事,大師兄也落了清閑,選擇出山曆練,至於四師弟沉逍……
聽到四師弟遭遇後,玄無祁火速來了沉逍居住的洞府,一把將門推開,就見洞府內,守著沉逍的許少星抬起通紅的眼,望見來人是玄無祁,他方才精神一振,“二師兄,二師兄你終於出關了!”
“昨個夜裏,四師弟頭疾爆發,師父和小師妹為他輸入靈力照顧了大半夜,後半夜才換我來照顧……”
“你快來看看四師弟,這頭疾怎的就是治不好呢?”
許少星看到玄無祁到來,差點沒感動得哭了去,他雖性子直脾氣爆,但是對長雲峰人的關懷和擔憂都是貨真價實的。
玄無祁不可置信上前,看到一向風姿卓絕灑脫不羈的四師弟躺在**一動不動。
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曾經笑意彌漫的鳳眼呆滯的睜得大大的,活像個沒有靈魂隻剩軀殼的木偶。
玄無祁無措地俯下身,抓著四師弟冰涼的手,輕聲呼喚,“四師弟,四師弟,你醒醒……你這是怎麽了……”
都怪他,在長雲峰最需要他時跑去閉關,將峰內所有事務都置之度外,方才讓閑雲野鶴的四師弟累得頭疾爆發。
看到一臉痛苦的玄無祁,許少星也跟著難受,提醒,“二師兄,你這樣沒用的,我已經試過了,四師弟現在傻了,不能說不能動,對外界一切都沒有反應,他隻會眨眼睛。”
“眨眼睛?”玄無祁卻忽地靈機一動,湊到躺著不動的沉逍跟前,“四師弟,我是二師兄,你昨夜不是喚我出關嗎?我現在出來了,你認識我麽?”
“如果認識,便眨一下眼睛。”
玄無祁期待地望著沉逍,等了一會兒,果然就見到沉逍鳳眼輕合,眨了一下。
許少星見之喜極而泣,“原來四師弟並不是完全迷糊了,他對外界還有反應!”
許少星忙推開玄無祁衝了過來,“四師弟,到底是誰將你害成這樣的?你明明昨天白日還好好的,是不是小五?是不是昨個兒白日你去霧雲峰小五刺激到你了才會導致頭疾爆發?”
“你眨眼睛告訴我,若真是小五害你至此,我定去殺了她!”
然,沉逍的眼就跟定住了一般,眼皮過了好一陣都不合,白色眼球上肉眼可見的血絲乍現。
“你到底是怎麽了……”許少星全然懵了。
玄無祁將其推開,又來到沉逍身邊,“知道不是小五。”
沉逍這才合上了眼。
許少星嚷嚷,“不是小五那還能是誰?難道是你我不成?總不能是小師妹吧?”
沉逍又掀開眼皮,輕合。
可玄無祁的臉這時轉了過去,怒斥許少星,“莫要胡亂猜測,小師妹哪能害了四師弟去?”
他雖因思黎而閉關,但思黎的性子他們都清楚,是個沒有什麽壞心眼的孩子,純澈透明。
沉逍睜著的眼卻不肯再合上,霎時滿眼紅絲。
玄無祁和許少星見此著急,詢問了一堆事項。
“四師弟,你是哪裏難受?”
“頭疼?要我們輸入靈力緩解?”
“還是口渴,需要喝點水?”
問題怎麽也中不了沉逍心頭,玄無祁著急之餘,突然瞥見了沉逍桌案上斷得僅剩一根扇骨完好的折扇,他靈機一動,將其取了來。
“四師弟,你是不是要扇子?”
果然,猩紅的鳳眼眨啊眨,眨個不停。
玄無祁顫抖地手取過扇子,將其放入沉逍胸膛的衣襟裏,不能動彈的人這時候才仿佛鬆了口氣,閉上疲憊睜了一夜的眼,陷入沉睡。
“原來,他瞪著一雙眼就為這把破扇子?”許少星百思不得其解。
玄無祁的心卻揪成了一團。
那把扇子,就跟他千方百計偷回的丹爐一樣。
都是小五送的。
*
長雲峰禁地,邪氣如鬼哭一般叫囂的萬枯淵底。
一被邪風撕扯得麵目全非的血人重重從崖壁上跌落而下,他四周很快便圍了一群不人不鬼、麵目猙獰的人,皆望著在地上顫抖的他嗤笑。
“放棄吧,千百年來從無一人,從萬枯淵出去過,你也一樣。”
“你這都爬了多少天了,是不是次次跌落無一次成功?”
“蠢貨,你再爬下去,不被上麵的邪風刮死,也得摔死了去。”
“掉入萬枯淵還能活著,已是你莫大的福氣,跟我們一起在這裏好生生活吧……”
然,地上的血人在顫栗一會兒後決絕爬起了身。
被磨得沒了皮肉露出白骨的手指又一次攀上了旁側的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