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已查明,垌丘官府並未與水墨貪墨有牽連,我便不再自行動身。
而是與陸乘淵行至官府,麵見州牧。
在表明身份被跪拜後,允其調人,陪同身體還未完全恢複的陸乘淵暗查,自己則與玲瓏在府中,靜靜等待已幾近明了的消息。
然後……
便得知廖勇利用自身郎官與薑太妃熟識的身份,常以經商為名,在洛水與垌丘之間的行走自由,操縱流言蜚語。
為的,是從水患中謀得私利。
又因垌丘官員清明,他便挑唆洛水的部分官吏與商會,被他的言辭所影響,才致賑災又部分被貪墨,並故意延誤救援物資的分發,以此製造更多的混亂和不滿。
廖勇便是通過這種方式,在混亂中牟取了巨額利益。
同時又利用薑太妃對薑宗正複雜的感情,巧妙地操縱了薑太妃,使她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的幫手。
是為宮中之承托及後台。
實則是利用薑太妃的影響力在官場中為自己謀取利益。
我一時不知,該道薑太妃是糊塗,還是什麽。
其餘宗正家人,倒基本為與這外室之子所牽連,幾乎維護老宗正九卿之清明,卻敗在一個外子身上……
……
既已查明,我便不再遲疑,遂下令垌丘州牧將廖勇等參與其中的官吏和商賈緝拿,並去信往宮中,命人暫將薑太妃禁足。
然,俱一安排妥當後,才繼續前行,接連查探岷江及漢水。
好在,其餘兩地再無這般情況,官府皆清明,賑災正常運作,民眾生活亦逐漸恢複平靜。
“我們離宮已是多久?”我站在漢水外的江邊,看著已恢複平靜,不再上漲的水位,如釋重負道。
“二十八天。”陸乘淵答,原本嚴肅的眸色也多了一絲輕鬆來。
“民間是不同,可奴婢有些想宮中的酥酪了,那是宮外吃不到的味道。”玲瓏也從旁道:“所以太後,我們是不是要回宮了?”
“是。”我淡淡說道。
如今各地水患的情況我俱已清楚,該緝拿的貪官汙吏也逐一緝拿,製造流言之人也抓獲了,便無需再在民間逗留。
也是時候,該回宮中去,見見薑太妃,處理一下後續的事情了。
“太後既要回宮,老夫可否辭別?能與太後走一程,已是老夫之幸也,”葉醫師聞聽我要回宮,便恭敬著行禮,於我道,“況陸大人身體已無大恙,體內之毒基本都解完了,回宮好生休息幾天便可。”
“葉醫師,且慢,”我本欲使他回太醫院,可不再於民間繼續吃遊醫那份苦差,忙出言挽留:“您醫術高明,又頗有醫德,對於宮中還有許多用處。若不嫌棄,哀家想請您回太醫院任職,也算繼承您父親之衣缽。”
哪知,他竟搖了搖頭:“太後恩重如山,葉某感激涕零。然而,葉某從一個流放之人,到如今二十多年的遊醫生涯,已然習慣了四處奔波,恐是不能隨太後回宮任職了。”
“為何,再複趙家太醫之名,不是一件好事麽?”我有些不解,便又問道。
“葉某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且再無兄弟子嗣,複不複趙家太醫之名,又有何意義呢?”他地下頭,有些自嘲地笑笑:“太後莫要怪老夫,老夫這些年,行走了大半個大遼之天下,早已不在乎什麽官職名號了。隻希望餘生能安心行醫,行走四方,救治更多的蒼生。”
我聽他這話,先前的不解頓然了得,也知不該繼續挽留。
可就在此時,江邊的亂石後,卻傳來幾聲微弱的呼喊。
陸乘淵一驚,立即戒備。
我們也不再繼續先前話題,皆側耳傾聽,卻聽到那微弱的呼喊聲,似乎是孩童之聲。
夾著微弱的喘息,喊著“救救,救救……”
陸乘淵忙飛身而去,站在亂石後愣了有一會,才沉著聲道:“葉醫師,快來看看,這孩子……怎麽了?”
孩子?
我和玲瓏也蹙了蹙眉,隨葉醫師一並去到那方有些大的石頭後麵,卻見一個渾身濕透,又滿身泥汙的弱小身體。
那小身體上幾乎衣不蔽體,身上還可見零星水草覆蓋,看起來約莫四五歲的模樣,卻瘦得可憐,一時間僅從外觀,辨不出男女。
葉醫師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這幼童翻轉過來,看他雖嘴上還在微微呼救,聲如蚊呐,但眼卻是緊緊閉著。
“如何?”我忍不住問。
葉醫師卻未答話,隻是用手觸及女童脈搏,又小心地掰開孩子嘴巴查看了舌苔,才神情陰鬱道:“這孩子……應是落入江中後爬出,在這兒躺了好些時日了,能活著真是不易。現在很虛弱,體內寒氣又太重……”
“可有辦法診治?”
“老夫盡力一搏,需先找個幹淨溫暖的地方,給孩子喂一些好入口的流食。”他說罷,又從藥囊中取出幾味草藥來,快速磨成粉末,與水調和後輕輕倒入孩子的口中,又道:“我給他服下的是驅寒提神的藥,陸大人還是先找個地方。”
“好。”陸乘淵聞言,先行離開了一會,不多時便又折返:“這裏距附近村落或驛站尚有點距離,但不遠處有一間廢棄的屋宇,尚能遮風避雨,不知可否?”
“可以可以,那我們先去,先讓這孩子溫暖下來。”老醫師點點頭,我便允陸乘淵帶路,並讓其抱著孩童,帶大家一起急速朝那廢棄的屋宇走去。
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寒風吹過,使得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衣襟。
我邊走,邊忍不住猜測,不知這孩童是不是也是落入洪水之中,但想想時間,又不對,若真是洪水中得生,躺這好幾個月來,也早活不成了。
那便應是最近才落水的,也不知這孩童家人還在不在,是不是尚在擔心?
有沒有到處來尋?
想著想著,便至這有些殘破,卻足以遮風擋雨的屋宇之中。
陸乘淵快速檢查了一番,確認屋內沒有危險的動物或是其他意外的隱患後,才將這孩童輕輕放在了屋角的一張破舊的**。
玲瓏則從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些幹淨的布料,鋪墊在**,盡量讓孩子躺得舒適一些,同時拿出一個帕子,輕輕擦拭著這孩童麵龐。
我們這才看清,這孩童眉清目秀,應是個姑娘。
可身上卻盡數是傷。
接著,玲瓏又在葉醫師的指導下,取出一壺水和一些幹糧,小心翼翼地喂給孩子。
然看著這張稍有平靜的小臉,都有些忍不住擔憂。
隻希翼她可好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