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問話,他沉吟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此番疫情,俗稱秋疫,雖非致死,但人傳人,不時醫治,亦可高燒不退釀大禍,尤其兒童與長者,影響尤甚。加之水災之後,百姓生活艱難,身體抗力減弱,更易遭疾病所侵。”
我和玲瓏聞之感傷,眉間微蹙,正擔憂之際,李知州反倒見狀安慰:“不過公子也不必為我等擔憂。幸此疾非絕症,吾等已遵醫官團之建議,啟用古方草藥以施治療,且增強防疫知識之普及,確保眾人皆知預防之道。在等太後旨意下的醫官來,便必定可解。”
“聽聞知州大人還特別設立了一些臨時的療養所,是為了更好地隔離病患,避免疫情擴散,也算取得些成效?”陸乘淵抱著自己的劍,於我身旁倏然說道。
我和玲瓏均疑惑地瞪了他一眼。
這小子,定是路上接到暗衛司的傳信,竟不告知我倆。
李淵聞言,對著陸乘淵微微一笑,謙虛地回應:“這都是本官分內之事。若不盡心盡力,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太後麽?”
“可……坊間有傳水患皆因朝廷陰盛陽衰而起,不知李大人如何看?”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李淵聞言,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不悅:“此等謠言,無非是一些心懷叵測之人散布的。朝廷之事,非外人所能窺視全貌,豈能以淺見論斷治國大計?太後垂簾聽政,國家大事一一井井有條,哪有所謂的陰盛陽衰之說?”
他頓了頓,目光堅定,繼續說道:“我等作為朝廷官員,本就應全心全意為百姓著想,而非糾結於這些無謂的議論。太後英明,是我等的楷模,我們應當信服於她的決策,而不是被那些無稽之談所迷惑,沈公子這般說,難道也是信此言論來挑唆本官?”
我聞言心中一驚,急忙低下頭,聲音略帶顫抖地回答:“李大人誤會了,小民絕無此意。隻是心中對百姓遭受的苦難感到憂心,故而提及此事,並非有意挑唆。”
李淵見我態度誠懇,麵色稍緩,又道:“本官看公子風度翩翩,也不像妖言惑眾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言。關於水患,朝廷自有應對之策。太後親自審定的治水方案,早已啟動。不久的將來,百姓們將不再受此苦難。”
我點點頭,會心一笑:“知州大人若有需要,小民願意提供一切可能的幫助。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力,隻要能為江北百姓解憂。”
誰知,李知州卻搖搖頭,語氣中卻透著幾分堅定:“公子好意心領了,但朝廷已有周詳的安排,加之地方官府也在盡力而為,目前看來,物資與人力尚算充足。當務之急,是確保這些資源能夠精準有效地投入使用,避免浪費。”
他頓了頓,又說:“當然,公子若是真有心,不妨通過朝廷官渠,捐贈給災區百姓一些物資,這樣既能確保物資能被合理使用,也能體現公子的善心。”
聽到李淵這番話,我和玲瓏對視一眼,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敬佩。
朝中都說江北知州甚少作為,守舊頑固,致江北十幾年沒有什麽大的發展,但如今一看,大概是認識偏薄了。
心係百姓的官員,若能守得民眾安寧,沒發展即是發展。
如今他所治下的江北雖接連水患和疫情,倒是有條不紊,似乎比起被洪水侵蝕更為嚴重的岷江和漢水,要好上許多。
不太讓人擔心。
“李知州所言極是,小民會按照你的建議,通過官渠進行捐贈。”我微笑著回應,心裏卻在思考,如何進一步了解江北官府的實際運作。
“那便好,本官之所以與公子聊這許多,也並非清高,若富豪能施援手,固可大濟時艱。然捐贈之事,還需明公正道,確保濟物救金,悉用於賑災,勿令其流於枝節。”李淵緩緩地說,柔和的語氣中竟透露出一份氣節來。
我點了點頭,心中對李淵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但也不好再多做叨擾,便帶著玲瓏和陸乘淵起身告辭。
“沒想到李知州讓人刮目相看,是個勤政愛民的官員,“我們駕著馬車走遠了些,玲瓏才輕聲感歎:”既然江北無需擔心,我們要前往洛水麽?”
我思慮著,還未答,陸乘淵便在外插嘴:“屬下聽聞,李知州按朝廷計劃正重修水利工程,加強河堤,同時引導河水向荒地灌溉,既可防洪,又能增加農田。加之隔離病患的療養所,屬下的暗衛已打探到地方了,不過……”
“那便去看看。”我知他想說那是病患之地,怕衝撞了我,但還是心有執念。
“或玲瓏同陸司長同去,太……公子於客棧先行歇息呢?那兒畢竟有病患……“玲瓏擔憂著道。
“本公子又不是幼童或年邁老人,有什麽可怕的,去!”
“可……”
“少廢話!”
“遵命!”
我們就這樣,又繼續趕著馬車前行,置無人處換了身平民袍子,將馬兒牽回客棧,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混入了民眾之中探虛實。
江北的街道上,災情的痕跡隱約可見,但街道兩旁已經有了整修的跡象,沿途的民居也大多恢複了平常的生活狀態。
我們趕到救災現場,果然看到許多穿著官府製服的人正忙碌著,清淤泥、修複損壞的房屋、分發救災物資……
一切都井井有條,安然有序。
而安置所,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北的醫官們正忙著為受災群眾進行檢查和治療,同時還有專人負責普及防疫知識,確保疫情不會因為災害而進一步擴散。
患病的孩童和老人也沒有想象中痛苦,有不少居民自發前來照拂,洗衣的洗衣,喂藥的喂藥,當夥夫的、當勞力的、當跑腿的……
街市上,還有江北大戶人家在外施粥。
秋風和煦,我們三人看著,心甚暖之,也自發的挽起袖子,不顧食飯,充充實實地當了一天的誌願者。
直到月亮爬上樹梢。
……
“我們隻有一月時間,既然江北不需太過擔心,明早就即刻起程去洛水吧。”江北的一家食肆裏,我狼吞虎咽地飲了一碗湯餅,對愣愣看著我的玲瓏和陸乘淵道。
“好,不過……公子你慢點,不夠這裏還有……”陸乘淵應聲著,還將麵前的多出來的一碗湯餅向我這邊推了推。
我斜睨,分明看到往常或冷峻或呆愣的他,看著我鼓囊的腮幫子正強忍笑意。
大膽,沒想到這廝膽敢有這幅麵孔!
話說幹了一天活,他倆不餓麽?
玲瓏也回了神,不悅地幫我瞪了陸乘淵一眼,又道:“公子敞開了吃!看來水患無情百姓有情,咱們官員也清廉穩妥,此次微服不用太過憂心了,說不定也可早日回宮呢。”
“是啊!”我歎道,心情愉悅了許多。
卻不知,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江北一般,有些水患之地,甚至藏著……
難以想象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