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逝水葬流年3

腹內一陣暖流,沿著下/體迅速流竄,那抹陣痛原以為已經不打緊,卻又在此時降臨。

“怎麽了?”薑君稹率先發現我的異樣,急切的神態在對上景行然猜忌的眼眸時,稍稍收斂。

景行然將我大步抱向被圍堵的馬車旁,衝著上頭的李大夫沉聲道:“趕緊給她把脈。”

不怒,而威。

手捋白須,那灰色的儒衫隨風一蕩,李大夫手搭上我腕際,卻是沉下了白色的眉:“這是尋常女子的通病,喝碗糖水緩緩便行了。”再望向我時,眼眸中分明有著欲言又止。

我心思一動,突然想起如今的自己是霧悠的身份。也就是說,我的身上,本該還有心疾才是。如今李大夫卻並未診斷出心疾,景行然該不會有疑心吧?

將我抱上馬車,景行然直接對著李大夫:“還不快上車?”

“這……公子,治病救人是我道中人的宗旨,可……”

“李大夫,不必管我。素心的身子已經這般了,藥石無醫,就這樣吧。”被陳尚寅一步一步帶離,譚素心的聲音猶如風中浮萍,凋零成一片又一片。

想來這李大夫還是想要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先替譚素心診治。

譚素心自稱陳尚寅的糟糠之妻,實際上卻是他所納的小妾。奇怪的卻是,陳尚寅並不曾矯正,似乎也默認了她的說法。而她臉上那刀刀刻入深邃的疤痕,也印證了她所說的話。

結發,不結心。

結發夫妻,那顆心,卻無法牢牢相守。

這般的字眼,想來也是女子絕望之際給自己劃上的吧。

此刻的我,竟有種衝動,想要弄明白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讓譚素心這般將一個女子最寶貴的麵容棄之不顧,隻為了讓自己不忘以前之恥嗎?

假如愛可以重來,假如誓言可以違背,不知人又會如何自處?我拽緊景行然的衣袖,想要讓他介入這件事,卻發現他剛剛還聚焦在我麵上的視線,已然掉轉到人群中某個小點。

湖綠的身影,麵上一抹清淺得宜的柔笑,溫暖怡然,處處,都是那份最明媚最陽光的動容。那份無憂恬靜,不似我的刻意,那是最純粹的,最原始的,毫無雜質。那個女子,是霧悠。

景行然的眼中沒有錯愕,僅有一抹猶豫,仿佛見到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早在計劃之內。下一瞬,他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摸索到我的臉上,找準某個位置,將我臉上的麵皮子猛然揭了下來。

疼痛,席卷。

那早就將我的血與肉聯合在一起的麵皮子被突然剝落,隻覺得心底的一角,也逐漸坍塌。

經不住歲月,經不住浮生無數。

最後,總是不得不收藏起來,那份生命裏最重要的遺憾。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回到皇宮。這個如同囚籠般的地方,沒有了他的寵,寸步難行。

我的麵容,依舊是我自己的。

而……

我的身份,是九嬪之一的修容。

我的名字,是霧悠。

真正的霧悠,改名江舒薇,成為薑君稹之父薑洪大將軍義女,在合乎身份的前提下,被景行然納入後宮,成為四妃之首,寵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