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莊秋水一時間無言，慕相思緩緩轉眸瞧著莊秋水這屋子，她似乎還不曾來過，這屋子裏別的不顯眼但不遠處的擺放這許多書籍的書架，卻是尤為醒目的。
慕相思起了身，走到書架前隨意拿了一本書，“聽聞莊夫人是源城有名的才女，未嫁給傅涼城之前想必提親的人踏破了莊家門檻吧？”
床榻之上莊秋水回了神淡淡一笑，當年她的確是風頭無兩，有時候她在想，若非是她一心愛著傅涼城，說不定她如今的日子過得不錯……
“相思妹妹說笑了。”
“何苦呢……”慕相思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憐憫和惋惜，“本是耀眼的人，卻選了一條黯淡之路。”
慕相思的語氣讓莊秋水心間如貓抓一般難受，如今她能這般高高在上與她談論什麽人生之路……又怎知當年她於傅涼城來說亦是特別的人？
“黯淡？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妹妹覺著黯淡無光索然無味，可於我來說便已心滿意足。”
“有沒有心滿意足莊夫人心裏最為清楚，同身為女子，對於傅涼城後院裏還有旁的女人我是一百個不樂意不接受，或許是我不夠大度，可男女情愛之事為何要大度？”慕相思放下手中的書，又拿起了旁的一本，“你看看這些話本書籍裏，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愛情何曾有過第三個人插足其間？”
莊秋水唇角的笑意冷卻下來，她咬著牙不顧傷口疼痛，硬是讓青梅扶了她起身，“妹妹話已至此，那姐姐也有些話便不好不說了。”
慕相思卻是麵色淡然，今日她便是要和莊秋水好好說說清楚的，“莊夫人盡管說來。”
“妹妹羨慕那書中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本無錯，這世間的女子誰不羨慕？可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尋常，這個世道下但凡有些權勢的男子，誰不是如此？妹妹說第三者插足其間，莫不是我是那個第三者？”莊秋水頗為不屑，“妹妹莫不是忘了，是我先你之前認識的傅涼城，是我先你之前嫁入的帥府，是我先你之前。”
慕相思看著手中的書，也隻是淡淡一笑，“若是男女之間的感情講求先來後來，也就不會橫生出這麽多的是是非非……”
隻可惜，人心從不受時間左右，傅涼城更是個難以掌控的，莊秋水以為嫁入了帥府便一切大好，殊不知就是因為她當初的所作所為，消磨了傅涼城心裏對她僅存的一點點憐惜之情。
莊秋水如何又會讚同？“既不講求先來後到，妹妹又何必說什麽插足其間，世間萬事本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言，於妹妹來說的道理，於我也許本就不通……”
“倒也是。”說著，慕相思放下手中的書，轉眸看向窗外，閑聊了好一陣兒也是時候該問些有用的了，“趙春玲在哪，莊夫人知曉吧。”
聽著慕相思這口氣不似在詢問，仿佛是肯定她知道的一般，莊秋水不覺麵色陰沉了些許，“春玲妹妹做了傻事，她在哪我怎會知曉？相思妹妹這話……莫不是在指責我不曾看顧好她？”
慕相思唇角清揚，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她先前就與莊秋水透露了血蠍某些人被捉之事，更是提到了平安寺之行不日就會真相大白，即便是到了如今莊秋水還是這般淡定，不簡單啊……
“我自然不是指責莊夫人，既然莊夫人不知，那我便不問了，反正這兩日什麽事都會真相大白的。”
莊秋水手心冷汗不斷，她如今這個身子便是想做點什麽都不成了，如今慕相思來此是故意帶話，還是無意透露？若是故意的那麽隻怕是傅涼城與她早已認準了她便是搗鬼是人，可以傅涼城的脾氣，若是認準了怎會留她？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莊秋水不禁在心頭冷笑，不敢動她的原因很簡單啊……那就是慕相思在乎的某個人還在她手上！
“青梅，扶我躺下，我乏了，你且好生照顧慕夫人。”言罷，莊秋水躺了下去，也不願意在與慕相思搭話，如今急的不是她，是慕相思才對。
見著莊秋水躺下，慕相思麵無異色但心頭卻是不好受，這個女人很難纏，她所指已經十分明顯可偏偏她還是這般淡定，看來想要讓她露出馬腳還得再等等。
“既然莊夫人乏了便好生休息，改日再來探望。”
走出院落，慕相思麵色凝重，今日她前來已經算是打草驚蛇，莊秋水到底會不會有動作誰都說不好，牡丹姐到底被藏在何處？
一旁玄夢見著慕相思麵色不對，便趕忙安慰，“如今話也說得明白了，盡管她看著淡然，可她心裏清楚三爺決不會輕易饒了誰，這兩日定然會有動作。”
慕相思回了神，點了點頭，“但願吧，這兩日一定要盯緊她。”
“夫人放心。”
預感這幾日事多，慕相思便留了景行在傅白霜身邊，不管如何帥府便是這源城最為安全的地方了。
回北苑的路上，慕相思路過一處茶樓，見著天色尚早便打算進茶樓坐一坐，順便想探聽一些坊間的消息。
因為是要探聽消息，慕相思便就坐在了大廳裏喝著茶聽著評書，果然廳裏便有人說起了一些事……
“北方戰事告急，聽聞前兩日臨海那邊都受了牽連，也不知這南江還有幾時的安寧日子……”
“北方雖戰事吃緊，可聽聞楚家已經派了部隊前往，想必也能化險為夷，倒是說起南江……你們可知四九城那邊頗不安寧？”
四九城？慕相思微微蹙眉，不由得側目望去，不遠處議論的是兩個中年男子。
“四九城不是帥府魏少坐鎮，怎會不安寧？”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聞是魏少與四九城舊主慕府之間的矛盾，據說險些打起來……”
“那慕府失勢已久，怎還這般囂張？”
“仗著慕府那位小姐是傅三爺的心頭好唄……”
“紅顏禍水！”
“你們說什麽呢！”玄夢實在是聽不得這些，如今各地戰事不斷，這南江還能安寧片刻也是三爺費盡心思維持的，這些人倒好，吃飽了撐著敢在此議論三爺的家事！
慕相思麵色無常，對於旁人這些不堪聽的流言蜚語，她一貫是看得開的，要知曉當年在四九城坊間傳言的話更是難聽。
一旁兩個男子見著被人嗬斥，皆是麵露不喜，“怎的？我們說什麽與你這個小女子何幹？”
玄夢蹙著眉，便要上前理論，慕相思卻伸手截住了她。
“隨他們說。”
“夫人……”
“坐下，喝茶。”
聽到慕相思如此說，玄夢心中雖然鬱悶，卻也還是坐了下去，隻是這些個長舌的人她定然尋著機會再收拾他們！
大廳裏很是熱鬧，倒也無人注意慕相思這邊剛剛的小狀況，一壺茶用盡，慕相思本已打算起身，豈料一抬眸便看到了多年未見的人。
見著慕相思，宮禾亦是有些錯愕，他雖知曉慕相思回了源城，卻不料竟能在茶樓偶遇。
“宮先生。”慕相思感念他當年那般幫她，自然覺得眼前的人是親近的。
宮禾微微一笑，“許多年不見，你模樣倒是一點不曾變。”
見著了熟人自然不好再坐在這大廳之中，於是慕相思吩咐小二準備了雅間，兩人便上樓去了。
樓上雅間裏，隔絕了外麵的嘈雜，清淨了許多。
“回了源城卻不曾前去拜訪，宮先生勿怪。”說著，慕相思親手給對麵的人倒了一杯茶。
宮禾也不客氣，喝了口茶回想起了幾年前，他送慕相思出四九城之時，這個女人很是虛弱，看著叫人心疼……如今一晃四年，倒像是曾經那弱不禁風的人不過是他夢中的事。
“無妨，朋友之間無須這般客套，我早先也是聽聞你回了源城，想著你定然是安好，便也不曾相擾。”
慕相思淡淡笑著，心底卻有苦楚難言，“既然逃不過，那便好生過日子吧……”
好生過日子？宮禾笑而不語，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那傅涼城才出手斷了他的左膀右臂，讓他在南江的大計險些付諸東流，如此這般還想過日子？他倒是不願意為難一個女子，可誰叫慕相思偏偏要和傅涼城在一起……
“對了，春和班最近可有什麽新戲？待你登台演出，我定然要來捧場。”慕相思說著。
宮禾卻搖了搖頭，“最近不多唱了，後輩們青出於藍，我倒是樂得清閑，時不時的還能到處去走走。”
“那倒也是好的……”慕相思回想起幾年前，不禁又念起了四九城，“上次去我爹爹墳前，已是四年多的事了，本以為我這一生不可能再回頭，不曾想兜兜轉轉又回了源城，說起來倒是辜負了宮先生當初一番好意。”
“何談辜負？”宮禾轉眸看著窗外，眼底莫名有些惆悵，“當日隻是希望你能重新過活，如今你回了這裏，何嚐不是一次新的選擇？人活一生，不過就是不斷的選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