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帥府出來已是深夜,慕相思靠在汽車後座,身心疲乏。

也不知這迷霧陣陣能不能瞞得過對手,可事已至此,她也沒有旁的辦法。

“派去的人一定要謹慎,切不能打草驚蛇,我擔心他們會害了牡丹姐性命……”

玄夢聽著點了點頭,“夫人可放心,定然會以牡丹小姐的性命為重。”說著,玄夢猶豫了片刻,卻還是問到了今夜的情況,“夫人這般,隻怕趙夫人那邊不好交代……”

慕相思轉眸看著車窗外的街巷,夜深了,可街上依舊有行人穿梭,平靜又熱鬧,好似與前幾年的源城大不同了。

“我無須與她交代什麽,她越是與我水火不容,對手才不會急著傷害牡丹姐性命。”她現在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念頭,救出牡丹姐,一定要救她。

帥府院落中,看似已經恢複了平靜,然房門緊閉後許多人卻無法安眠。

趙春玲被丫鬟小芝扶著上了床,一想到今夜慕相思氣勢洶洶前來對她一番羞辱,她便心底不忿。

“明天你親自去一趟環河城,去問問我爹和四哥,他們可有瞞著我做什麽事。”此事她不信是趙家所為,可是慕相思說得信誓旦旦,她又不得不去懷疑,難道爹還未放下當年大哥之死,見著慕相思回了南江便又想伺機報複?

可是當年大哥之死謎團甚多,四哥不是已經勸解過爹爹了嗎?

小芝點點頭,又端來了一旁的安神湯,“小姐你別多想,喝點安神湯便好生睡一覺,你的身子可經不得折騰。”

端起湯喝了兩口,趙春玲卻又想到這幾年,她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變作了一個殘廢,不禁心口刺痛,“當年三爺從不正眼看我,不曾想因為我便成了殘廢,竟還留在了他身邊,可當年他便沒有喜歡我,如今我這般便更沒可能了……小芝,我是不是很可笑?”

哪怕是到了這般境地,她竟還奢望傅涼城能在心底,給她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落。

小芝微微蹙眉,替他家小姐不值,“小姐切莫要妄自菲薄,小姐是趙家唯一的小姐,身份尊貴,如今不過是腿不好,小芝會做小姐的腿,小姐想去哪小芝便送小姐去哪!”

聽著身邊丫鬟的話,趙春玲心底漸生暖意,她伸手拉著小芝坐到了床頭,又回想起了年幼時候,她與小芝便是這般親密無間……

“小芝,謝謝你。”

丫鬟小芝微笑著,一直待趙春玲睡去才起身出了屋子。

屋子外天色陰沉,丫鬟小芝抬眸看著夜色,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姐姐……小姐終究是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你已經在四年前被害,想不起來我隻是你的妹妹……”

沒錯,她不是小芝,她是小芝的妹妹小檀,說是妹妹不過就是一起流浪而後一起被賣進了趙家,可小姐叫她小芝,那她便是小芝。

“姐姐放心,小檀一定會照顧好小姐,一定會幫小姐和姐姐尋到那惡人,替姐姐報仇雪恨!”

寂靜的夜裏無人聽見丫鬟小芝的呢喃,隻有那秋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卷起了地麵的殘葉……

北苑中,慕相思穿過回廊看了熟睡的景行後,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中,傅涼城穿這一身裏衣,絲綢的料子在燈下顯得格外輕柔,見著慕相思回了便起身上前,帥府的事他已全數知曉,可臉上並未有半點責備之意。

“環河城那邊我已差人去了。”

慕相思歎了口氣,麵色很是不好,“這幾年我處處小心,不曾想擔憂的事情竟是在離開臨海之後才發生,牡丹姐是無辜的,那幕後之人著實可恨。”

傅涼城深知,慕相思看似冷清的性子,實則重情重義,在臨海這些年更是將牡丹看做了親人,便是因為失去過至親知曉那種痛苦,所以如今才格外的憂心。

拉著眼前的人坐到一旁桌邊,傅涼城替她倒了茶水,“今夜你在帥府這般一鬧,想必敵手暫且不會害了牡丹性命。”

慕相思端著茶杯卻沒有心思飲用,她心裏一直在想,到底是誰一邊想著對付她,一邊還想著拉趙春玲下水……若是她與趙春玲皆出了事,誰才是獲益最大的?

獲益最大……慕相思微微一怔,腦中突然多了一個念頭,如今傅涼城身邊也就三個女人,沒了她和趙春玲,那不就是剩下莊秋水一人!

難道是她?

“傅涼城……”慕相思放下茶杯,有些疑惑,莊秋水在她印象中是個美麗端莊又識大體的女人,難道真包藏禍心有那麽歹毒的心思?

見她欲言又止,傅涼城微微蹙眉,“可是想到了什麽?”

慕相思微微猶豫,卻還是開了口,“你可清楚莊秋水是個怎樣的人?”

“她?”傅涼城麵色冷了幾分,對於莊秋水那個女人,他心底早已沒有好感,隻是念她這些年還算是安分,又在慕相思離開的幾年盡心盡力幫著母親一起照料景行,這才留了她在帥府,“你想到了便直說。”

慕相思心一橫,心底疑惑雖沒有證據,可思來想去總覺著莊秋水也並非表麵那般不爭,“趙春玲前些日與我提過,她明裏暗裏皆是在暗示當年她墜崖之事另有主謀,而主謀便在帥府之中,你想想,若是我與趙春玲兩敗俱傷,誰能漁翁得利?”

傅涼城眼色銳利了幾分,莊秋水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他心底清楚,若不然當初也不會嫁入帥府,隻是她這麽多年的安分守己,所謂的悔過莫非都是在欺騙他?

“當年之事本不是你與趙春玲所為,隻是後來事情太多,真相也不了了之,如今這手段的確頗與當年相似……莊秋水,我倒是小瞧了。”

“你也認為此事與她脫不開幹係?”

慕相思心頭莫名的沉重了幾分,若真是她,那這個女人便是真的可怕,當年她在溫泉遇刺險些沒了性命,而趙春玲更是死了貼身的丫鬟還墜落懸崖……腦中忽的又想到當年事情的始末,慕相思突然起了身。

“可她從哪裏得到的我哥哥的白玉佩?”

那個女人自身是決計不能拿到的,除非是慕府有人與之勾結!

傅涼城沉默了,他細想了前因後果,此事絕不是表麵那般簡單……

慕相思深吸一口氣,接著便冷笑了一聲,“當年溫泉的刺客身手了得,莊家不過商賈之家怎會有那般厲害的人?追殺趙春玲的人亦是如此,手段不凡,定也不是尋常做刀口舔血生意的人……慕府有個何明豔,我哥哥的白玉出現在旁人手中也說得過去,可偏偏是那何明豔背後的勢力,非同一般!”

傅涼城豈能聽不明白這其中深意,若是這一切與莊秋水脫不開關係,那麽莊秋水隻怕與那血蠍的人亦有往來,所有的事情匯集到一處,最後源頭都在於血蠍!

“可她一個深閨婦人,所做一切又是為何?”慕相思想不明白,若是爭寵,有必要沾染這麽多的血腥?

“到底為何,隻怕她自己心裏最為清楚。”言罷,傅涼城起了身,伸手將眼前的女人拉進了懷中,“你安心,我定然會保你在乎的人無虞。”

慕相思抬手想要推開眼前的人,可雙手最後卻無力的垂落在了一旁,她內心焦慮,惶恐,亦需要有個人噓寒問暖,替她擋去那狂風鄹雨……

就讓她暫且卸去防備,一刻便好。

而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隻待生根發芽……

第二日清晨,秋雨綿綿的天氣還有薄霧籠罩著源城,北苑後門處兩個丫鬟趕著上街去買菜,此刻正好趕上一個小廝趕車過來。

“兩位姐姐這是要去買菜嗎?今日下雨路不好走,我便捎你們一程。”

丫鬟們笑著道了謝,然後便上了車。

穿過兩條街,車上的丫鬟們下了車,而趕車的小廝調轉車頭朝著另一端而去,然小廝在城裏轉了大半圈,最後卻又回到了一處茶樓外。

小廝進入茶樓與小二買了一點茶葉,而後便匆匆離去,仿若無事發生過一般。

臨近午時,茶樓二層樓上的雅間裏,一身白色旗袍包裹的女子正在飲茶,此刻房門打開,走進來的人恰是茶樓小二。

“北苑今晨傳出來了消息。”說著,小二走上前,聲音更是低了幾分,“慕夫人似乎在疑心旁人,昨夜言語之間還詢問起了小姐你。”

莊秋水轉眸看向窗外,窗外陰雨未停,霧好似越發濃了,“看來慕相思還是有腦子的……”

隻是如此一來,她怕是又要大費周章去安排一番,傅涼城不傻,定然也能瞧出端倪,隻是他們沒有證據便也不能拿她如何。

但她求的終究不是簡簡單單的除去那兩個濺人,她還要傅涼城的心。

“既然是做戲,那便要做全的。”一邊說著,莊秋水一邊起了身,眉梢處原本淡淡的哀愁也變作了笑意,“有些人原本早就該死了,多活了這麽些年,也不算是白來了世間一遭,慕相思懷疑我?哼……是非黑白,可不是她一張嘴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