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

新月從宮中順利出逃,按著雲娃給她打聽的路線找到了後來的他他拉家,也就是在城外的他他拉家。早在雲娃出來“踩點”的時候,就已經打聽到他他拉將軍因為“觸怒皇上”所以被貶成平民了。這也是新月不怕危險,堅持“越獄”的主要原因。

“哦!天哪!怎麽會觸怒皇上?所以奴達海才沒能來看我麽?原來已經被趕出內城了麽?天哪,奴達海是那樣一個優秀的人,他有著那樣幸福祥和的家庭,怎麽會觸怒皇上?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我要幫助奴達海,我得去見他,他現在一定很需要安慰。”新月一襲白衣,像鬼一樣在景祺閣裏麵飄來飄去。

“格格,您聽奴婢說,奴達海將軍現在已經不住在內城了,外城奴達海的將軍家我們根本不知道在哪啊!”雲娃勸著新月,“更何況,奴達海將軍也許隻是一時的被小人陷害了,格格不要擔心。”可不是被小人陷害了,那個小人不就是你們家格格麽?

“不,雲娃,我好擔心,我擔心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一定要親眼看看他。雲娃,我隻想看看他好不好啊!”新月格格聲淚俱下,“雲娃,你這麽善良,這麽善解人意,這麽明白我的心,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新月拉著雲娃的手,淚眼朦朧的說。

“格格,你別哭啊,格格。雲娃一定幫格格見到奴達海將軍。”喂!他已經不是“將軍”了,而且以後也不會是了。

於是,在她們主仆雙劍合並且皇帝暗中放水的前提下,新月成功出逃了。

既然逃出來,就沒有回去的必要,宮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景祺閣是少了一個主子,還是出去了一個宮女。反正雲娃一個人可以的!新月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出來的晚了,所以來不及到外城去找奴達海,新月就找了家客棧住下。雖然新月是個“瘋格格”,皇後也不願落下一個“苛責格格”的名聲,所以,新月的用品什麽的,都是不錯的東西,在當鋪即使被坑了,也當了一百兩銀子。欸,其實她帶出來的那些東西,至少值兩、三千兩有木有!

第二天,洗漱完畢,又換上了一身白衣,在掌櫃的暗道晦氣的眼神裏,飄然而去,雇了一輛車,奔著雲娃讓莽古太打聽的地方而去。很快就到了地方,結果,那與周圍別無二致的小院令新月心痛不已,直接砸門:“來人啊!開門啊!奴達海,奴達海你在裏麵麽?我來了啊!你的月牙兒來了啊!”

她砸門砸的撕心裂肺,裏麵出來應門的人倒是心驚肉跳,應門的,正是本想出門的驥遠。

他他拉家被趕出了內城,搬到外城居住。旗人都是有“固定居住地”的,所以他他拉一家並不能搬到更遠的地方,隻能在外城買了一處宅子。奴達海雖然已經是白丁了,但是雁姬和他他拉老夫人都有自己的嫁妝,日子過的並不是很拮據。不過即使是京城的外城,那也是寸土寸金,為了以後日子的長遠考慮,他他拉一家過的還是比較“經濟”的日子。當然,在那50大板之後,奴達海的腿腳就不怎麽利索了,傷好了之後,就隻能拄著拐杖走來走去。

驥遠和珞林因為家逢巨變,反而成長了不少,如今的珞林已經可以幫雁姬管家了。他他拉老夫人被奴達海氣的當場中風,搬到這個宅子來以後就隻能靜養,不能管事了。這些都好說,令雁姬和驥遠以及珞林驚恐的是,已經瘸掉的奴達海如今就像個傻子一樣,沒事就念叨“月牙兒”,跟那天的那個傳旨太監說的一樣“白丁奴達海不知廉恥,攀扯格格,若不是考慮到愛新覺羅家姑奶奶們的名聲和他他拉家還算忠心的份上,定然要拖出去斬首的。”

本以為,隻是奴達海一廂情願,看上人家那個格格了,沒想到今天那個什麽格格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還自報家門?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他拉家所有人就都別想好了。而且為了愛新覺羅家格格們的名聲,自己家一定會被安個別的罪名處理掉的。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驥遠遊移不定的時候,早有門房把情況報給了雁姬,隻見雁姬此時冷然的盯著門口,道:“驥遠,開門,我倒要看看這個新月格格,是個什麽人物!”

門剛被打開,新月就給站在前院的人來了一個五體投地大禮,拍門的時候太用力,整個人都黏在門上了,現在,猛然失去支撐點,以新月的身手來說,隻能“立撲”。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在我們家門前叫嚷?”雁姬問。

“我是新月啊,是奴達海的月牙兒,你們一定聽說過的對不對?你是……”新月端詳了一下雁姬的年齡長相,“你是雁姬對不對?我聽奴達海提起過你,你是這樣的高貴、這樣的美麗,你不要把我當成高高在上的格格,我們做朋友好不好?”新月從地上爬起來,拉住雁姬的手賣力的拉近關係,不過在說“高高在上的格格”的時候,新月的聲音裏帶著一點微妙的驕傲。

“你在胡說什麽!格格們都是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的,哪有這樣拋投露臉的?別說是格格,縱是我,也沒有這樣一清早晨在人家門口穿著白衣哭喊的。”珞林也從後麵趕來,看著新月的表演,一把打掉她拉著雁姬的手。“你年紀輕輕,為什麽穿著孝服到我家來喊別的男人的名字?”堅決不承認這是“奴達海”的家。

“你是珞林?”新月看著怒氣衝衝的珞林,一臉的委屈:“你怎麽能這樣說我?我隻是,隻是想見奴達海而已,並沒有什麽惡意的。這裏是奴達海的家,是莽古太告訴我的,他不會騙我的。奴達海呢?我知道他被皇上降職了,他現在一定很痛苦對不對,我隻是想安慰安慰他。雁姬,你放心,奴達海這麽優秀,一定是有人因為嫉妒他,所以陷害他,皇上一定會再重用他的。”繼續轉頭,跟雁姬溝通。

雁姬毫不理會,就聽見後院由遠及近的有拐杖撞擊地麵的聲音:“你們快放開我!是月牙兒,我的月牙兒來了!放手,快放開我!!”奴達海的聲音,怎麽聽,怎麽有點外強中幹的效果。

“奴達海!”一聽到奴達海的聲音,剛剛還柔弱的如同一朵暴風雨下的嬌花一般的新月,瞬間就變身成超級賽亞人了,一把推開擋在她麵前的珞林,提起裙角,奔向後院。珞林一個不防,被她推了一個趔趄,雁姬和驥遠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就沒來的及抓住變成女賽亞人的新月。

新月暢通無阻的跑到了奴達海的麵前,如果現在是在拍電視劇,那麽鏡頭一定是這樣處理的:新月的正麵鏡頭,一路狂奔,停下,滿臉的不可置信的呆愣在那裏。如果演員表演的到位,那還應該有驚訝和厭惡的微表情。

鏡頭切換,轉向新月的對麵,奴達海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很破舊,但是也不怎麽幹淨就是了,滿是與人掙紮過的痕跡,皺皺巴巴的。胡須也有些雜亂,與幾個月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相比……不,應該說完全沒有可比性!

奴達海一臉感動,眼淚都要淌到胡須裏了,哆哆嗦嗦的開口:“新月……是月牙兒麽?是我的月牙兒麽?”

“奴達海?”詫異的聲音已經有些尖銳了,“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不要懷疑這話音裏的厭棄。

“哼,不就是他不知廉恥,攀扯端親王家的格格,結果惹得皇上震怒,被打殘了腿,革了職麽!”珞林張口就來,好像對麵站的那個男人不是她的阿瑪一樣。可不麽,如果有的選擇,她寧可沒有這個阿瑪。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啊!”新月瞬間又想念起了她那“天神”一般的奴達海,在聽到奴達海是為了她們的“真愛”,而被人“殘害”成這樣的,立即就不再嫌棄奴達海這個慫樣了,一邊飛撲進奴達海的懷抱,一邊嚶嚶哭泣:“奴達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居然為了我吃了這麽多的苦。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什麽新月格格,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端王嫡女,我隻做你一個人的月牙兒!”

當然啦,一襲白衣,再來個飛撲,場麵如果拍的好了,也是不錯的畫麵,可惜,新月沒有考慮到奴達海如今的“承重力”,一個失手,兩個人,女上男下的姿勢,雙雙跌倒在他他拉家院子中的青石板上……由於新月那發育不良的豆芽菜身材,奴達海可以說是“腹背受敵”啊!

“大膽!是誰在冒充皇家格格,和一個庶民在孝期裏親親我我?”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聲音,出現在了他他拉家的院子裏。這個人……咳咳,和親王弘晝。

有句話,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們換個說法,有熱鬧的地方,就有弘晝。他今天又翹掉了早朝,給額林布找好吃的蜜餞。聽說驢肉胡同緊把頭(東北話,胡同口的意思)的地方有一家極好的鋪子,於是就一早來了。然後,“好丈夫”有好報,趕上熱鬧了。

國人喜歡湊熱鬧,簡直是深入骨髓的民族習性,紅事去人家道個喜,白事去人家道個惱;人家生孩子了,討個紅蛋吃;人家打架了,幫忙勸個架……哪怕是一群人不明真相的圍成一圈,過路的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擠進去看看先。這麽說吧,在□□人民的身上,很能體現出人類是一種群居動物的特性。他他拉家一大早就有個一身白衣的姑娘在門口連哭帶嚎,連喊帶叫的,很快就在他他拉家大門外擠滿了圍觀的群眾了。當然,大家也隻是圍觀,完全沒有要進去參合一腳的意思。畢竟這裏頭的事情,誰說的清楚,看熱鬧可以,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一邊觀看,大家還要一邊討論一下劇情:“喂喂!格格欸,哪裏來的?怎麽張口閉口都是在喊這家當家的呢?”“這個格格一身白衣,這是在守孝呢?還是來索命了啊?聽說他他拉家以前在內城官職挺高呢!”“我看不像,怎麽像是這個格格在倒貼這家當家的呢?”一個真相了的大媽,所以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在這個一塊磚能砸死十個“皇親國戚”的北京城裏,多大的官其實都不算高的,不過從內城被直接趕到外城來的,還是少的,即使被削成白板了,人家也是能在內城找個地方呆著的。哪像他他拉家,直接被趕出來的?所以他他拉一家,即使在平時,也是大家八卦的對象。不過這回,八卦由暗轉明了。

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引起了弘晝的注意,再一聽有人討論什麽格格、守孝、不知羞恥一類的,就更加堅定了他擠進人群的信念。在護衛的幫助下,弘晝很順利的來到了奴達海家的門口。正好趕上,新月大叫著“奴達海”奔向內院的場麵。一看這個情況,弘晝很憤怒,王八羔子,你不要臉,我們愛新覺羅家還要臉呢!對著正要關門的門房低調的亮了身份,帶著護衛進了他他拉家,另外囑咐他不許關門。於是門房就隻能麵對著各種有色眼光的“掃描”,苦著臉把門。

隨著弘晝對新月“格格”身份的否定,隨身侍衛很有眼色的衝了上去,身手利落的用珞林友情提供的帕子堵住了新月的嘴。奴達海還要咆哮,被另一個侍衛一個手刀劈暈過去了。

“這個是宮中逃出來的宮女,沒想到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格格,企圖行騙!”弘晝一臉嚴肅:“實在罪無可恕,念在奴達海已經瘋了的份上,本王就不追究奴達海窩藏逃逸宮女的罪過了。”又轉頭對著雁姬:“人既然已經瘋了,就要關好,如果你家關不好,本王不介意幫你送到能關好他的地方。瘋人島就不錯!”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啊。

不是什麽瘋子都有權利住在專門給瘋子搭建的牢房裏的,還有一個專門關押瘋子的瘋人島。那些長時間無人探望的瘋子、明顯好不了的瘋子,都會被送去瘋人島,那可真是要“自生自滅,天生天養”了!

“是,民婦知罪。”雁姬立即跪下認錯,連帶著珞林和驥遠都跪下認錯。而弘晝對著他們卻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了。

拖著堵著嘴還在不斷掙紮的新月,交給了匆匆趕來的巡城的兵丁。然後,和親王對著圍觀的人道:“最近總是有人冒充宮中的格格、阿哥或者是其他一些所謂的‘貴人’出來行騙,大家還是要注意些的,要是再有人說自己是XX世子、XX貝勒、XX格格之類的,就去都察院報官,把人送到刑部大牢去,不論真假,都賞一兩銀子!”

就此,“新月格格出逃”事件,就被弘晝在輿論上抹平了,並沒傳出影響宮中格格聲譽的流言。不僅如此,此話一出,京城內外,仗勢欺人的二世祖們都老實了不少——弘晝已經知會過五城都察院了,要是他們不管,他和親王不介意讓他們自己去牢裏呆上兩天。當然,不是沒人向皇帝反應,結果被弘晝這個天下最大的“二世祖”一句“皇上不是要整頓八旗麽?”給頂了回去。欸,既然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那還是好好的約束自家兒子吧!誰叫人家和親王“上頭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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