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盡一生,護你安全。

幾個字如同重重的誓言一般打在少年的心中,恍如隔世。來自於內心深處的什麽東西仿佛在同時打開了些,又讓他弄不清究竟是什麽。

他拚命的想要看清楚夢境中的男孩和那個溫柔到了極致的男子,可不論怎樣他都始終看不真切。

那些想要抓住的東西,虛幻而帶著幾分真實,突然讓夏流雲分辨不清。

就算看清又如何,那些支離破碎的夢不過是他這麽多年用以支撐的一絲溫暖,就算看清了夢境中的東西又如何。

突然間,少年在陽光下的表情變得悲愴起來。

他衝著夏流蕭淡淡說道,“我跟你說過的,我自小漂泊,無依無靠,不是你找的那個人。我的記憶裏,也從來都沒有。”

我定要繼承夏家之人風範,翻雲覆雨…

好。

無數道重複的聲音不停席卷腦海,讓夏流雲頭暈目眩,看不清周圍之人,也不知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麵對這樣的場景,他想伸手抓住,可又有什麽東西讓他避之不及,想轉身就跑,跑的越遠越好。

兩種交叉的情緒在他心頭猛烈碰撞,幾乎讓少年再也站不穩,而對麵夏流蕭的目光依舊溫柔,一如夢中的少年。

他看著表情被各種情緒支配的少年,心中某一處地方卻開始劇烈的疼痛。若不是什麽狗屁的宿命,這個少年會不會還同以往一般,跟在他的身後,叫不絕口。

“流雲,我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男子款款向前了一步,望著少年的模樣甚是專注。

自從男孩失蹤之後,他便沒有停止過尋找。隻是這麽多年,心中的那點希望已經盡數變為了執念。

直到夏流雲不經意間的笑容,和那記憶中男孩同樣的神情,同樣的倔強,讓他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起。

他不能忍受,失而複得。

所以他查,他出動了在夏家埋藏的全部暗子,那些甚至連家主都不曾發覺的暗子,徹查當年之事。

曾經他問過,頂著單薄的身軀跪在夏家大殿之上,執著的想要知道那個成日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小男孩究竟到了何處。

隻是,那時的他,太小。

記得當時隻是家主鋪天蓋地的怒火,讓他在那冰冷大殿中整整跪了三天三夜。主位上那人說,“夏家之人,是不能擁有心的。”

因為,未來要承受的,是無止無盡的深淵。每一個人,都要在那般的生活中變得冰冷,變得麻木。

隻是這麽一句話,便將他和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麵男孩的命運決定,他不服!

自那日之後,曾經溫柔的男子就像變了個人般,嘴邊永遠都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但沒有什麽人能夠讀懂其中的情緒。

他拚命練習靈力,成為夏家的異樣,甚至轟動帝都。

每一天的他,都在慢慢變得強大起來,他要強大到這世上再沒有什麽人可以欺負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小男孩。

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隻會跪在大殿中祈求的單薄少年。

如果沒有當初和他同胞的弟弟,現在夏流蕭大概隻是一個遊移於官場和世家之間的權貴,活的像傀儡一般,了然無味。

少年望著夏流蕭,腦海中想要拚命掙紮出來的東西仿佛越來越多,男子若有若無的溫柔眉眼,耳邊不斷響起的稚嫩而堅定的聲音,讓他頭痛欲裂。

其餘幾人均站在一邊,滿目驚訝。

夏流蕭眸子中那般刻骨的傷痛,那般熾烈的感情,讓他們光是看著都措手不及。那是怎樣一個男子,承受著如此多年的傷痛,在他們麵前談笑風生。

世人都知夏家嫡子feng流不羈,靈力出神入化,可不知,每一分強大的背後,都有什麽東西在支撐著。

突如其來的疼痛,在少年腦海中變得愈發劇烈起來,隻要他一想觸碰那個地方,便是生不如死。

可他看著對麵男子的模樣,便忍不住想要知道,想要知道這麽多年他所有錯過的東西。縱然,有些東西一旦知道了,很有可能便是萬劫不複。

各種混亂的思緒之中,少年的身子顫動起來,最後留在視線中的隻是夏流蕭飛撲過來的身影,還有雲驍凰關切的目光。

這樣…真好。

“流雲。”

雲驍凰眉頭微蹙,一個瞬移便到了方才突然間暈倒的少年身邊。與此同時,夏流蕭也飛速跑來,凝眉道,“他怎麽樣?”

女子眸子微閉,指尖一絲淡淡的白色靈力如絲線一般釋放出來,進入了昏迷的少年體內。

夏流雲麵容之上,唇邊的笑容定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美好之事一般,笑的無邪。

萬物之靈進入,遊移在夏流雲的體內。丹田無礙,靈力流轉亦無礙,雲驍凰一寸一寸的檢查著,想要搞清楚少年突如其來的昏厥。

過了一遍之後,少年體內似乎完全沒發現什麽異常,也讓雲驍凰愈發奇怪起來。凝神再次重來,流雲身上,一定有什麽東西是她錯過的。

剩餘的幾個人都是圍在夏流雲身邊,靜靜等待著雲驍凰的結果。

姬禹司款步走到那個背脊直挺的男子身邊,伸手輕拍了拍男子肩膀,“既然找到了,便放心吧。”

“嗯。”

雖然不知以前這二人究竟怎麽回事,也不知身為夏家之子的夏流雲如何會流落他鄉,隻是看夏流蕭的模樣便能夠大致猜到以前的慘烈。

萬物之靈不斷遊走,少年體內的所有情況也都傳回了雲驍凰腦海中。

猛然,女子眉頭微蹙,讓不少人心都提了起來。夏流蕭雖是關切,卻也不好打擾現在的雲驍凰,隻能靜靜在一旁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隱藏了起來,女子慢慢查探著,唇邊兩個字淡淡說出,“結印。”

二字一出,眾人也都跟著陷入了沉默之中,夏流雲體內出現結印,則代表一定是有什麽東西,被封印了起來。

眾所周知,每個人結印的手法都不一樣,而結印一旦下在人體內,不是下印的那個人幾乎很難解開。

雲驍凰眸子緩緩睜開,“流雲無礙,隻是小時記憶被結印封住,同時還有體內的一部分靈力。”

這麽一句話,幾乎已經向夏流蕭確認了流雲便是那個他要找的人。怪不得,這個少年站在他麵前,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完全想不起來,甚至當年那麽多的記憶也都全然消失不見。

“靈力?”

夏流蕭思索半晌之後出聲問道,隻見女子肯定的點了點頭,“不會錯,他現在的靈力隻是重新修煉出的,本源靈力早已被封印。”

早知道流雲天賦不錯,沒想到居然是雙元素法師,不愧是夏家之子。

而同時,眾人也都知道,一個法師本源靈力被封印,幾乎便是要了他的半條命。當時的流雲還那麽小,靈力被封,也不知如何存活下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問題盤亙在每一個人心頭,揮之不去。而夏流蕭眸子中湧出的,卻是濃濃的心疼。

本源靈力被封,記憶被封,那個曾經被他保護在羽翼之下的男孩為何要遭受這般苦難,那所謂的宿命,憑什麽拿來決定別人的一生!

姬禹司眸光清潤,給夏流蕭投去一個讓人無比安心的眼神,“那結印,如何能解?”

他們大概聽說過,每一個人的結印方式都不同,所以解開結印的手法大概也隻有那個下封印的人才能知道。

看夏流蕭現在的模樣,當年那人定是已經凶多吉少。畢竟已經觸及到了家族禁ji的秘密,是絕對不可能讓當初下結印的那人再活下來的。

“除非知道結印手法,不然貿然解除會對流雲有影響。”

雲驍凰雖已是大師級的煉藥師,可也不敢肯定若是自己動手會確保流雲安全無虞。

“什麽影響?”

男子臉色嚴肅。

“輕則損毀部分靈力,重則封印連同被封之物盡數毀滅。”

雲驍凰話語清淺,其中卻是化不開的擔心。她不知道,流雲身份突如其來的公開最後結果會如何。

被封之物盡數毀滅,那便不僅僅是記憶那麽簡單,還有被封印住的本源靈力。靈力雖然被封印,可也在流雲體內這麽長時間,成了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若真的突然間毀滅,那這個少年以後可能連丹田都無法正常運轉。

一旁的夏流蕭拳頭緊握,他沒想到,一路而來,最後卻是如此後果。“不,那便不解。”

隻要那個他至親之人依舊安然,那麽以前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麽重要。以後,他同樣可以守護在夏流雲身邊,不再讓他受一絲一毫欺淩。

隻要,他還在就好。

他站在夏流雲身邊,輕輕看著少年的眉眼。就算什麽都想不起來,流雲依舊是流雲,什麽都不會改變。

一直在後方的齊晟眉頭突然蹙了起來,身子朝前一傾,“他在說話。”

夏流雲方才突然進入昏迷,可眾人說話卻聽的一清二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醒來,隻是無論如何都仿佛走不出那無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