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真輕輕吸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昨日壽宴上,議婚的事弄得人盡皆知,顧老夫人勢必對此不滿。
“回祖母的話,這都是我不好,那天跟景家二公子說話,看著四下無人,就沒有避諱,提到了這件事,沒有想到被寧國公在暗中聽去,這才讓他當眾說了出來。”顧菀真有些懊惱的道,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顧老夫人的神情。
顧老夫人一臉嚴肅,看著顧菀真沒有說話。
馬車裏,一時寂靜無聲。
一旁的鶯歌打量著兩位主子的神色,為顧老夫人斟了一杯茶,柔聲道:“老夫人,奴婢瞧,大小姐也不是有意的,而且誰也想不到,寧國公聽了咱們府上的秘密,會當眾說出,這事也不全怪大小姐。”
顧老夫人輕哼一聲,“我想的正是這個,議婚一事本是我永襄侯府與景家的私事,何時輪到他寧國公多嘴?”
按爵位而言,寧國公府比永襄侯府高上一階,但寧國公府這些年遠離朝政,可以說,隻是空有一個國公府的身份,其實力與永襄侯府不可同日而語。雖然顧菀真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不過在不知實情的顧老夫人看來,她敬寧國公府純粹是給老太君一個麵子,覺得永襄侯府多與人交善沒有壞處,並不是真的高看寧國公府一眼,所以,溫京墨這種舉動,讓顧老夫人很是有些氣憤。
本來嘛,非禮勿聽,溫京墨暗中偷聽顧菀真說話,已是失禮,還要當眾把這件事說出來,可見壓根沒有將永襄侯府放在眼裏!
顧老夫人越想越生氣,本想端起茶碗的手,猛地一頓,將茶碗又落回到桌上。
青花瓷的茶托與黃花梨木不輕不重的撞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
顧老夫人氣惱著,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看向顧菀真的眼神裏帶了明顯的狐疑,“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得罪了寧國公?”
往日,永襄侯府與溫京墨從未有過交集,顧老夫人覺得按常理推斷,溫京墨這麽做,總有什麽原因。
那麽,最可能的,就是顧菀真惹得溫京墨不快,這才為了避免這門親事,不惜挑破顧菀真身上已有婚約。顧老夫人還沒忘記顧菀真往日囂張跋扈的性子,她這嫡長孫女,過去可是沒有什麽簍子捅不出來的!
顧菀真被這話問的一啞,得罪……?
有沒有得罪她不知道,反正,溫京墨對她意見很深,這是沒跑了。
顧老夫人見她遲疑,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臉色明顯沉了幾分。
顧菀真趕忙道:“寧國公的確對我有些誤會,想來,應該是我這幾日得了老太君歡心,又在人前露臉,寧國公懷疑我居心叵測,有意接近老太君吧。”
顧菀真這麽一說,顧老夫人也想起這幾日的種種,顧老夫人一直站在永襄侯府的立場,對顧菀真的表現很滿意,可現在一想,在旁人看來,顧菀真大出風頭,眾人難免有些想法,溫京墨瞧著又是副冷峻深沉的性子,有這種誤解,也是很正常的。
這麽想著,顧老夫人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顧菀真自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基本是自己的責任,是真的有些自責,垂著眼道:“祖母要是生氣,訓斥我幾句就好,別氣壞了身子。”
顧老夫人看她一眼,對她的乖順還算受用,總算是沒有再發怒了,低低歎了一聲,“好在寧國公府的老太君喜歡你,往後,我會多讓你去老太君麵前走動,這樣不止對你有利,對咱們侯府,也有益無害。如果以後,寧國公不成氣候,你遠離他們就是,要是寧國公得了皇上重用,咱們府還要借由你,跟寧國公府來往。”
顧菀真眼眸微斂,顧老夫人這樣的心思,她再了解不過了,在21世紀獨自長大的時候,她就經常出於這種想法,接近別人,為的是讓自己的生活輕鬆一些,多一些人向她伸出援手。
但過去她對幫助自己的人,都是真心的感謝,再者那時候她身在其中,並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舉動,如今跳脫出來,身為旁觀者,聽著顧老夫人這麽說,一種深深的惡寒,自心底散發。
顧老夫人是讓她單純的利用老太君。
顧菀真可以感受到,老太君是真心的對自己,甚至遠遠超過她這位嫡親的祖母!
嗬……
顧菀真心下冷笑,隻有垂著眼,才能遮掩眼底那抹嘲諷。
忽然,馬車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嘶鳴!
然後便是一陣馬蹄聲碎跟車輪猛然滾動的聲音響起,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令馬車上的幾人都是一愣,隻是她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們現在坐的這匹馬仿佛受到了驚嚇,原本穩健的步伐淩亂起來,車廂內顛簸陣陣!
“老夫人!”“小姐!”鶯歌和兩個小丫鬟連忙去扶顧老夫人,半夏則連忙把顧菀真護住。
“籲--”
馬蹄輕輕重重的在地上踏了幾下,車夫費力的勒緊韁繩,馬車方才恢複平穩。
車廂裏的人還沒有顧得上鬆一口氣,就聽到車夫在外慌忙道:“老夫人不好了,咱們府的另一輛馬車不知怎麽,突然發狂,朝著山崖衝過去了!”
顧菀真心下一跳,立時掀起一側的車簾,向外看去!
正如車夫所說,她原先乘坐的那輛真紫色的馬車,正飛一般朝著某處飛馳,方才那馬的嘶鳴聲,車輪聲,都是那馬車失控的響動!
“連翹還在上麵!”顧菀真猛然意識到這一點,臉色在一瞬間大變,“快去救人!”
剛才因為顧老夫人發話,顧菀真和半夏都上了顧老夫人這輛車,隻有連翹跟駕車的馬夫在那車上,而馬乍一發狂時,車夫始料未及,從馬車上翻了下來,也就是說,現在在那輛車上的,隻有連翹一個人了!
四周騎馬護送的護衛已有幾人追了過去,聽到顧菀真的命令,剩下幾人也趕忙朝著那輛失控的馬車策馬急奔!
顧菀真又驚又急,手腳僵硬,幾乎是強撐著,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雜亂的馬蹄聲呼喝聲裏,顧菀真隱約可以聽到連翹的驚叫,眼看著那團真紫色距那山崖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