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時候,四下有很多人都在走動,隻是景堯是忽然站起,麵色又明顯有些不佳,便被孟氏察覺了。
四周的人聽到孟氏的話,不由都抬起頭,朝著景堯離開的方向看去,景老夫人想了想,示意在景堯那邊伺候的丫鬟上前,“堯兒可是哪裏不適?”
那丫鬟猶豫著道:“奴婢也不清楚,少爺方才一直沒怎麽吃東西,剛吃了幾口這道豆腐,就這樣了。也不知是這道菜的問題,還是本身就不舒服。”
這話一出,臨近的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緊張,生怕自己也不適起來。
老太君的臉色也變了,對一旁的掌事嬤嬤道:“你去瞧瞧,別是這豆腐出了岔子。”
那掌事嬤嬤立時退了出去。
顧菀真忍不住想要扶額,要不要這麽巧,連翹什麽時候下藥不好,偏偏把藥下在這道豆腐裏,這下可好,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女眷這邊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景老夫人笑著道:“老太君不必憂心,那河舒豆腐大家吃了都好好的,想來跟那道菜沒有關係。”
老太君的臉上卻沒有放鬆,在宴席上出了這樣的事,她不得不引起重視。
顧菀真見狀心下一沉,這事她是萬萬不想鬧大的,便抬眼朝著景堯的桌上看了一眼,腦中頓時閃過一道靈光。
“老太君,景老夫人,我曾在醫書上看過,豆腐如果吃的多了,有些人會因此脹氣,也許景二公子是這個緣故腸胃不適也未可知。”顧菀真緩緩開口。
這個說辭,聽著倒是新鮮。
附近的女眷不由都看向顧菀真,神情裏帶了幾分疑惑。
明沁縣主涼涼道:“嗬,你懂醫術嗎?”
顧老夫人在旁有些尷尬。
明沁縣主這是故意顧菀真難堪,隻是上回顧菀真整蠱明沁縣主在前,她們永襄侯府理虧,淳郡王府也算是皇親,顧老夫人不好當眾嗬止明沁縣主,作了副看小輩玩笑的寬和樣,幹笑了兩聲。
“真丫頭,在這麽多長輩麵前,可不能信口開河。”
顧菀真卻是道:“我不是亂說的,祖母放心。”
在場的女眷都是達官顯貴門戶裏的夫人小姐,平日的飲食自有下人照料,從不用親自在這方麵費心,顧菀真說的這樣肯定,她們低低議論了起來,猜測是否真是這樣。
這邊的**很快就引起了靠在外側的男賓們注意,打聽起了這邊的情況。
“那邊發生了什麽?”
“方才顧家大小姐說,豆腐過多食用容易引起腹脹呢。”
“是嗎?”
一個留著山羊須的男子緩緩站了起來,對主座上的老太君拱手行禮。
“老太君,顧家大小姐所言不虛,豆腐雖然極有營養,但是過多食用,不但會傷了腸胃,還會嗜睡乏力,傷了腎髒。”
眾人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人出身太醫世家,如今正在太醫院中任職。
太醫說的話,自然不會有錯。
方才對顧菀真還抱著懷疑的態度的女眷們,目光瞬時就不一樣了。
顧家大小姐惡名在外,她們人人皆知,今日一見,顧菀真可以一眼認出河舒豆腐,又對醫理略有涉獵,竟比那些人人稱讚的大家閨秀還要出彩幾分。
不過,那景家二公子,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身體不適嗎?
老太君吩咐貼身丫鬟去景堯方才坐著的案幾處瞧瞧。
就在丫鬟過去查看的時候,一部分能直接看到景堯桌案的女眷們都發現了,景堯麵前的那疊豆腐,已經被吃的幹幹淨淨。
這樣看來,倒真有可能是豆腐用得多了的緣故。
孟氏瞧見自己的貼身丫鬟一臉複雜的走了進來,忙問:“堯兒是怎麽回事?”
“少爺好像是鬧肚子了。”那丫鬟壓低聲音道。
孟氏看她麵帶遲疑,焦急的催促道:“還有呢?有什麽話就說。”
“倒也沒什麽,奴婢就是感覺少爺心情不好,氣呼呼的。”那丫鬟有些琢磨不明白的道:“可奴婢問他怎麽了,少爺又不肯說。”
心情不好?
孟氏下意識的跟景老夫人對視一眼,眼神裏帶了幾分示弱的心疼。
好端端地讓景堯娶一個外表肥胖,長得醜陋,性格跋扈,還是剛剛被退了婚的女子,景堯怎麽能心情好呢?
自家兒子一向固執,還有些偏激,雖然心有芥蒂對孟氏不太親近,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麽能不了解,要景堯娶顧菀真,景堯就是把自己折騰病了也是正常不過的。
景老夫人將這目光盡收眼底,卻隻是不以為意的一笑,示意丫鬟退下。
“老太君,堯兒沒什麽大礙,想來隻是他自己不舒服罷了。”
孟氏實在不明白景老夫人到底看上了顧菀真什麽,為了這個粗鄙的丫頭,竟然連一貫最為疼愛的孫子也不顧了?!
隻是這是在寧國公府,孟氏心裏滿是驚濤駭浪,她的臉上也不能表露出來。
見景堯沒出什麽大事,主座上,老太君的神色方緩和了幾分。
不過沒有查清楚以前,她的心始終懸著,直到山莊裏的掌事嬤嬤回來,確認那道河舒豆腐不論是原料,還是加的調料,烹製方法上都沒有問題,她才徹底的放了心。
在場的女眷,終於也完全相信,景堯是多食豆腐,導致的腹瀉。
工部侍郎的夫人笑著看了顧菀真一眼,對顧老夫人舉杯,“顧大小姐年紀輕輕,沒想到還能坐得住看得進醫書,足可見,都是老夫人教導有方。”
顧老夫人笑了笑,端起茶水回敬。
明沁縣主緊緊的攥著手裏的竹筷,眼底閃過一抹憤恨的光,狠狠瞪了顧菀真一眼。
顧菀真被人稱讚,有禮貌的笑著頷首,但是她根本顧不得為此高興,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底,正長長舒著一口氣。
太懸了,實在太懸了。
在場的居然還有太醫,如果不是她方才急中生智,提起豆腐不能多吃,景堯是服用了帶瀉藥的飯食才鬧肚子的事恐怕是瞞不住的。
顧菀真一連喝了幾口水,勉強將心緒壓了下來。
她沒有發現,在花廳的某處,溫京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那雙冰冷的眼底,寒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