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給寧國公府老太君祝壽,又要跟景家相看,這麽重要的時候,顧菀真不在雲閑山莊好好呆著,跑回自家莊子上也就算了,竟還不速速了事,趕緊回去,興師動眾的動起刑罰,鬧出這麽大動靜。
在顧老夫人看來,為了下人的過錯糾纏於此,就是亂了主次。
顧老夫人一向不把顧珞冉這個庶生的孫女放在心上,如今又對顧珞冉失望透頂,所以除了些許憐憫,基本上沒有將這個孫女受的委屈當做一回事。
今日若非是桂嬤嬤做的太過,在顧珞冉身上留下疤痕,顧老夫人隻會像過去一樣,表麵上訓誡兩句,這個偷盜財物品行不端的孫女,她已然不大在意。
顧老夫人想的,是如何為眼前這代表永襄侯府臉麵的嫡長女謀個好的姻緣,也算是不辜負自己那擱在心尖上的長子。
顧菀真垂著眼眸,內疚的抿了一下嘴唇:“是孫女欠考慮,惹祖母生氣了。”
顧老夫人沉著臉沒有說話,顧菀真抬起頭,緩緩的道:“我今日看到三妹妹受罰,原也想著息事寧人,可是祖母往常一貫教導我們,侯府這一輩隻有我們四個姐妹,要我們相互幫扶,和睦相處,我看著三妹妹受委屈,就有些感同身受,這才讓連翹請了祖母來主持公道……說到底,還是孫女做的不好,祖母消消氣。”
顧菀真這話說的動情,鶯歌也不想顧老夫人氣壞了身子,在旁打圓場道:“大小姐也是心疼三小姐,瞧著她們姐妹情深,老夫人應該高興才是。好在下晌雲閑山莊那邊沒有什麽事,大小姐這趟也沒耽誤什麽,老夫人您就別怪大小姐了。”
府裏幾個孫女關係一向不好,除了顧玥清懂事得她歡心,其他人明爭暗鬥,顧老夫人都看在眼裏,早就對此煩不勝煩,顧菀真身為長姐,要是真能跟下麵的妹妹交好,也算是能讓她少些煩惱。
顧老夫人低低的歎了口氣,目光裏帶了幾分莫測的意味,“真丫頭這些日子,話是說的越來越漂亮了,要是什麽時候做事也能這般妥帖,我才能真的放心。”
顧老夫人顯然話裏有話,顧菀真不禁微微一怔,就聽顧老夫人繼續道:“聽說,你今兒在寧國公府跟薛元紹見麵了?”
顧菀真點了點頭,眼見顧老夫人目光轉冷,趕忙又道:“不過我並不是故意要跟薛世子見麵的,隻是恰巧偶遇,薛世子便為了退婚的事給我道歉。”
“僅此而已?”顧老夫人的臉上看不出信是不信。
“祖母放心,我明白祖母擔心什麽,寧國公府人多眼雜,景家的人也在,我斷斷不敢做出什麽不該有的舉動,讓景家誤會,祖母難堪。”顧菀真說的十分肯定,語氣也很平淡。
顧老夫人聽著,確實不大像現編的說辭,臉色方稍微緩和了一些。
不過今日與尚書府的景老夫人和孟氏見麵,顧老夫人心裏對這門婚事倒有些打鼓了。
這事起先,是景老夫人先傳了話來,要了顧菀真的八字,表明尚書府有想要結親的意思,顧家才給了回應。
可方才顧老夫人瞧著,對於這門婚事,景老夫人的態度還算積極,景堯的母親孟氏卻是有些不大熱情,像是心中不願,又不好忤逆婆婆,不得已而為之。
永襄侯府好歹也是深沐龍恩的門第,顧老夫人瞧得上戶部尚書這種人家,並不代表可以容忍她們挑挑揀揀,侯府的臉麵,是顧老夫人最重視的。
“晚上老太君在花廳擺宴,到時景堯也會到場,你要是見了他,切不可主動接觸,對景家的長輩,也要既有禮又疏離,萬不能像過去對嘉定侯府那般,一味的上趕著,你是咱們侯府的嫡長女,不能讓人輕視。”
這話顧菀真聽著有些耳熟,在她出發之前,喬氏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隻不過喬氏是怕自家女兒受委屈,顧老夫人則是為了侯府尊嚴居多。
顧菀真柔順的點頭應下,顧老夫人這才安心了。
不多久,馬車駛回了雲閑山莊。
顧老夫人趕了半日的路,到了之後又陪著老太君敘話,這會兒有些累了,先行回房歇息。
顧菀真也回了自己房間,這個時候離晚上的宴還有一個多時辰,她便吩咐靈芝準備熱水,沐浴梳洗。
脫下披風,半夏瞧著顧菀真身上的裙子不是先前的那件,也不大合身,不由得有些納悶,“小姐,您先前穿的衣裳呢?”
顧菀真這才發現,顧老夫人竟對自己換了衣裳全然沒有發覺,可見她這祖母的心思裏裝著的不過是侯府嫡長女,而非自己的孫女。
顧菀真淡淡笑了下,示意連翹將那件用布帛包裹著的衣裳拿了出來,半夏的手一摸上去,詫異道:“這怎麽濕著?”
顧菀真如實道:“我不小心跌倒河裏,就被浸濕了。”
半夏的臉色一變,“小姐您不是想開了嗎,怎麽還要投河?”
說罷,半夏詢問的目光朝著連翹看去,連翹隻是苦著臉,不承認,可也沒有否認。
半夏見狀,心下一沉,估摸著自己所言八九不離十了。
顧菀真愣了一愣,她這些丫鬟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不約而同的認定她要自盡?雖說她確實有過這個想法,可她今天真的不是自己跳的啊。
“不是,我是不小心跌進去的。”顧菀真一臉誠懇。
半夏垂下眼眸不說話了,跟連翹皆是神情低落,一言不發的拆著顧菀真頭上編好的辮子。
顧菀真不免有些頭疼,想要再解釋幾句,就見靈芝領著提著熱水的婢女們走了進來。
顧菀真不便當著靈芝的麵再說這事,也沉默了。
顧菀真先前落水的時候,身上沾了不少河裏的細沙,沐浴之後,方才感覺神清氣爽,幾個丫鬟伺候顧菀真重新梳妝,仍是按照早上出門時那般,做了清雅靈秀的打扮。
待顧菀真收拾妥帖,距離花廳開宴已經不足半個時辰了。
顧菀真便早早出了門,一路慢步,朝著花廳的方向去。
花廳外,寧國公府的婢子們往來穿行,提前準備著宴席上的瓜果酒水,要來給老太君祝壽的賓客,這個時辰大部分也已經到山莊裏了,不時有人步入主院,先在院中的園子裏閑談敘話。
顧菀真想到下午時,那被眾人嘲諷的場景,決定先不進去,免得遇見那些人,平白生出事端,便在主院外頭一處不起眼的亭子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