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意兩知
林安琪也被吵醒了。
“誰的電話?這半夜三更的?峻峰,快接嘛。”
林安琪懵懵瞪瞪的說道。
她本能的怕是徐曉曼打過來的,說不定童瑜不好了。
“不是你的,我手機。”
湯俊峰怕迷迷糊糊之中驚嚇到了林安琪,趕緊用安慰的語氣盡量淡定的說道。
林安琪閉著眼睛“嗯”了一聲,湯俊峰已經抓起手機。
是西安的小張打過來的。
林安琪聽著湯俊峰很陰沉的問道:“喂,怎麽了?小張?”
便聽見電話裏傳來小張焦急惶恐的聲音:“峻峰……安雅她不好了。”
瞬間,林安琪心裏一個激靈,大腦頓時全部的清醒過來,一種寒浸浸毛骨悚然的感覺襲遍了她的全身。
“什麽?安雅不好了?她現在人呢?”
湯俊峰已經豁的做起身子,失聲問道。
聽著電話裏小張很熟稔的管湯俊峰叫峻峰,並不是習慣性的湯總,林安琪也霎時明白了在西安機場小張和安雅送她和湯俊峰去雲都的時候,她對小張的那種感覺。
果然,小張是和湯俊峰乃至湯姐都很親近的人。
小張帶著哭腔的聲音:“峻峰,隻從公司被林氏集團兼並之後,安雅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但是大姐不允許她回青島……怎麽辦啊?安雅突然發作了,現在鬧得很凶,看樣子比安靜剛開始時還要糟糕。我隻好叫人把她給關起來了,你趕緊過來看看吧,我承擔不起啊。”
湯俊峰有些焦躁的沉聲說道:“你給我姐電話了嗎?”
小張好像害怕的厲害,開始哭泣了:“大姐的電話我很久都打不通了,峻峰,我沒辦法了,對不起……你知道,朱顏如果知道了,可能會連我一起驅逐的,她會覺得我欺騙了她,現在大姐又不會收留我……”
湯俊峰慢慢地靠向床頭,用一種盡量安撫的語氣說道:“我明白,謝謝你了,小張,別緊張,我會盡快趕過去的,淡定些,要看著安雅,先不要聲張,更不能叫她自殘……”
……
林安琪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看著窗戶上的水汽似乎要凝成窗花的樣子,寫字台上,是一大摞她和珍姨絞的疊放的整整齊齊的大紅鴛鴦喜字窗花。
“琪琪,你們到底會不會過來,就在剛才,醫院給童瑜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已經完全的放棄了自己,哎……我知道童瑜的心思,現在他最想見的人就是你了,怎麽辦啊?”
徐曉曼電話裏帶著歎息的語氣不停在她耳際回旋。
她伸手抓過自己的電話,撥通了湯俊峰的電話。
“別……琪琪,千萬別衝動,你一個人,還懷著身孕,不是我自私,我實在是不放心啊,你等我一下好嗎,就一天,我答應你,後天早上一定趕回去。”
湯俊峰焦頭爛額的聲音,充滿著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不確定。
林安琪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湯俊峰的電話隨即就打了過來,林安琪並沒有去接聽。
他的短信很快又發了過來。
“老婆,如果你實在是執意要一個人去,就先過去看看吧,我也不希望你會有遺憾。我不在你身邊,一切自己當心,親親你還有我們的小公主。”
林安琪一下子把手機握在自己的心口上。
…………
初冬的s.海陽光明媚柔和,林安琪沒有想到到機場接她的是吳迪。
“林小姐你好……”
雖然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一時之間吳迪還是改變不了之前的稱呼。
畢竟他鞍前馬後的為湯俊峰服務好幾年了,湯俊峰待他確實不薄,現在林安琪又是湯俊峰的女人,就算是她是徐曉曼的發小,他也不可能像徐曉曼那樣管林安琪叫琪琪的。
“湯總沒有一起過來?”
吳迪明知故問沒話找話的寒暄道。
雖然離開湯氏傳媒是他早有打算的,畢竟一直還沒有形成事實,最終是湯俊峰自己主動解散了湯氏傳媒,他才終於得以另覓高就的。所以從某些方麵說,算不得是吳迪背叛了湯氏傳媒。
所以他才能若無其事麵不改色的對著林安琪這樣問及湯俊峰。
林安琪雖然滿心焦躁,還是盡量溫婉的笑道:“你好吳迪,給你添麻煩了,峻峰他臨時有些事情飛西安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趕過來,你和曼曼怎麽樣?還好吧?童瑜……多謝你們照顧。”
吳迪一邊殷勤的替林安琪打開車門,一邊好像有些感慨的樣子:“豈敢豈敢,林小姐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和曉曼還行吧,總的來說,我們還是得感謝湯總多年的栽培,呃……林小姐,請先上車吧,曉曼在醫院……”
“我們先去醫院吧。”
林安琪實在是沒有心情和吳迪閑扯淡,簡短的說道。
“呃……那行,我先帶林小姐過去看看吧。”
……
走到重症監護室,吳迪好像一副不怎麽想往裏走的樣子。
瞬間,林安琪就在心裏嚴重的鄙視了一下這個男人。
她覺得吳迪不可能是無知到不明白艾滋病傳播原理的地步,他的不情願應該不是怕被傳染。
否則他也不可能聽任徐曉曼天天跑醫院照顧童瑜。
她覺得吳迪的這種態度是一種傲慢:很顯然,他是瞧不起童瑜這樣的人。
但是,她卻沒辦法去和這個假洋鬼子計較。
林安琪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道:“吳迪,我一個人進去吧,如果你有事情暫時就不用等我了,叫曼曼給我安排一下就可以了。”
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撥徐曉曼的電話。
吳迪有些尷尬:“沒關係,沒關係,林小姐,我正好也要進去看看,我送你吧。”
林安琪心裏的氣憤稍解,看來他還是比較在乎徐曉曼的。
“琪琪……吳迪。”
徐曉曼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迎了出來。
“曼曼,曼曼,童瑜……他怎麽樣了?”
林安琪有些緊張,趕緊迎著神情有些疲倦的徐曉曼疾聲問道。
吳迪忙不迭的解釋道:“曉曼,林小姐下了飛機就要急著趕過來,你看……”
這個男人麵對自己強勢的女朋友似乎有些心虛,林安琪也不知道徐曉曼在怎麽吩咐他的,隻是看見他滿臉‘不怪我’的意思。
“還在輸氧氣,我已經告訴童瑜你馬上會過來看他,他好像很高興,竟然肯配合服藥了,所以暫時能維持生命體征了。”
徐曉曼沒有理睬吳迪,有些心疼的看著臉色發黃的林安琪,“哎,琪琪,你應該休息一下才過來的,你知道,這種病不比其他的病,健康的人在疲倦的時候抵抗力會比較弱。”
林安琪看了徐曉曼一眼:“哪有那麽嚴重?我看你才是神情疲倦,什麽都不要說了,我們進去看看童瑜吧。曼曼,我真心疼你,老是要你為我們這些人操心……現在我來了,你好好休息幾天吧。”
徐曉曼的嘴角浮現出一個心意兩知的微笑,默默地上前和林安琪擁抱了一下。
……
雖然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林安琪還是被躺在病床上的罩著氧氣罩的童瑜嚇住了。
隻從知道了童瑜得了hiv,林安琪就看見湯俊峰不停的在網上搜尋這方麵的資料,她也看見了一下患病者的圖片,知道這種病人在垂危的時候非常恐怖。
但是突然看見一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六年溫潤如玉的男人,竟然變成這副不堪形容的模樣,她心裏感覺的竟然不是恐怖,而是不能置信和傷情。
瞬間,她也在捫心自問,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形容可怖的男人,其實已經是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她能不能做到真正的不躲避不嫌棄?
現在,她似乎明白了童瑜對自己應該曾經是愛過的。
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愛,現在,他的這種另一種方式的愛突然的在林安琪心裏就變得異常沉重起來。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徐曉曼對童瑜的不離不棄:他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同學而已,沒有任何的糾葛,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徐曉曼是個口舌刻薄眼光勢利的人,卻又是一個性情中人,她是感動於童瑜的無害於他人。
這個他人,也包括她林安琪。
所以,無論童瑜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是一種社會輿論譴責的問題,童瑜至少是一個磊落的不自私的男人。
而且,就算是所有的人都會拋棄嫌棄童瑜,唯獨她林安琪不應該。
當初,如果童瑜哪怕是自私一點點,就足以把她拖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明白自己選擇執意前來是對的,否則她將終身抱愧。
林安琪竭力的忍住了淚水,輕輕地呼喚道:“童瑜,童瑜,你怎麽樣了?我是安琪……”
雖然他們親密的相處了六年,因為是同學,他們習慣像老師那樣彼此連名帶姓的叫,從來沒有什麽昵稱。
一直緊閉雙目的童瑜輕微的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張開眼睛。
林安琪看見他嘴巴困難的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從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呼喚她的名字。
“童瑜,你要好起來,真的,曼曼向我們轉達了你的祝福,我們很高興。你知道嗎?我已經有寶寶了,你趕緊好起來,我要叫我的孩子認你做幹爸……聽到沒?”
林安琪一口氣的說道,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睛裏沒有一絲責難和鄙棄,全是發自肺腑的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