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河湖先生直接開了門,一把抓過那酒瓶子,瞥了楚瀟寒一眼,“你小子,倒學起威脅人這檔子事來了,是不是很李老婆子學的?”

“怎能是跟祖母學的,明明是跟您學的!”說著,楚瀟寒牽過紀雲卿的手,帶她朝屋裏走去了。

紀雲卿自然是一頭霧水,她年幼時候生的那場大病,是河湖先生給她診治的沒錯,雖然那時候她年紀小,不記得河湖先生長什麽樣子,但是在她的記憶深處,這河湖先生,當是個男人才對。

畢竟是太醫院之首,再怎麽,也不可能是個女人,……思及此,她又看了一眼河湖先生,心中還是不大敢相信這個事實。

莫不是因為經曆相似,所以找錯了?

“你小子!”河湖先生喝了口燒酒,砸吧砸吧嘴,看了眼紀雲卿,接著到,“娶了媳婦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二月前,當時祖母給您發了賀帖,可您卻去了江南,又怎會知道?”楚瀟寒無奈到。

“也是,孩子們都長大了啊!”河湖先生搖了搖頭,隨著衝紀雲卿到,“你現在身子如何了?要不是你母親千難萬險的將我請過去,恐怕你是熬不過去的,你可得好好孝順你母親才是。”

聽聞這話,紀雲卿不由的愣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震驚湧上心頭,她居然知道當年的事,而且還記得自己,那也就是說,沒找錯了。

至此,她方才能勉強相信,眼前這位老頑童一樣的婦人,真的就是河湖先生。

也難怪,方才她看她會眼熟。

“沒想到先生還記得我,多謝先生救命大恩,雲卿沒齒難忘。”紀雲卿努力掩蓋住心中仍存的震驚,衝她說到。

“不用謝!你既然嫁給瀟寒,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還談謝?”河湖先生笑了笑,隨著一掌拍在楚瀟寒肩膀上,“說到底,你卻是得謝謝我才對,若不是我,你又怎能娶到這麽好的媳婦兒?”

“這卻是了!就憑這個,我日後定當多買些燒酒來孝敬你,隻是……”楚瀟寒說著,忽而皺了眉頭。

“隻是什麽,說便是了,你同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河湖先生挑了挑眉頭,又抿了一口燒酒,“話說這九街的燒酒就是不一樣,夠勁兒!”

“我祖母病了,入了冬這身子就一直不好,很多郎中都查不出病因,隻說是體虛偶感風寒雲雲的,開了藥也吃了,就是一直不見好轉,我不太放心,就想請您過去給看看。”說著,楚瀟寒歎息一口,眼中透著濃濃的擔憂。

聽聞這話,河湖先生正欲喝酒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隨著放下酒瓶,神情倏地就嚴肅了起來,“什麽?李婆子她病了?還一直不見好?哎呦,我上次給她請平安脈的時候才叮囑過她,這把年紀就要注意起身子來了,得了病不像年輕時那般好治了,她就是不聽!得得得,走,咱們趕緊上府裏去,我給她好好看看!”

說話間,河湖先生便就起了身,抓了醫藥箱便直接朝門外走去了。

“有勞何奶奶了。”楚瀟寒也跟著起身,作了一揖。

“什麽有勞!到時候讓李婆子給我準備好酒好飯就行了!”河湖先生步子快,說話這會兒就快走到大門了。

來的時候楚瀟寒就已經做好了要接河湖先生的準備,所以就備了兩輛馬車,他和紀雲卿一輛,河湖先生單獨一輛。

上了車,紀雲卿便就憋不住了,問了楚瀟寒好些關於她的疑惑。

聽了他耐心的解答,她方才知道,河湖先生本姓就是何,本名喚做何胡生,因為從小身嬌體弱便起了個男人名字,說是好養活,也因為這個,致使她特別喜歡研究醫術,因為禦醫院的醫官隻有男人,所以她十歲的時候便女扮男裝進了禦醫院當學徒,十六歲的時候,就成了先皇欽點的禦醫院之首。

她女扮男裝這事本就有不少禦醫院的大夫知道,畢竟大家同處一個屋簷下,還能真看不出來不成,隻是在她不出挑的時候,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願意去惹這個麻煩揭穿她,可自打她成為禦醫院之首,樹大招風,便惹了不騙人紅眼,她的身份也便不知道被誰給告到了禦前。

不過,先帝極其器重她,就算知道了這事,隻在表麵上說了兩句,並沒有對她進行實質性懲罰。

這下,紅眼的人就更受不了了,到處抓她的把柄,最後終於在一次她給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診病時,誣陷她勾引太子,還勾結太子妃一起去禦前哭訴,先帝沒辦法,隻得革職了她。

河湖先生憤怒至極,自此便發誓,再不踏入宮門一步,再不給皇家診病,即便後來,先皇請她到宮裏診疾,她也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至於河湖先生同李氏,她們打小便認得,是閨中密友,關係好的很,出了當年那勞什子事後,李氏曾勸她開一家醫館,多少不愁吃穿,可她不願意,偏偏要雲遊四方,做江湖郎中,李氏見勸不了,也便沒再多說什麽了。

也因為這個,致使河湖先生閑雲野鶴半輩子,未曾婚嫁成家。

聽了這些,紀雲卿不由的瞪大了眼中,心中震驚萬分,她怎麽都想不到,她居然還有這麽一番經曆。

車子一路顛簸,好在河湖先生的宅院離城中並不太遠,隻消一個時辰,便到了東府。

“我每次見這老婆子都要交代她好好注意身體,她就沒個一次能聽聽我的!看我一會兒不好好罵她一頓。”

下了車,何胡生仍舊是碎碎念,雖說她雲遊四方,可最多隔個一兩年她便會到東府來小住上一陣,所以東府她並不陌生,根本不用人指路,便念念叨叨的朝景玉院去了。

見狀,楚瀟寒和紀雲卿連忙跟上她的腳步,同她一起進了景玉院大門。

“你這老婆子是當真不知道我來了麽?也不出來迎迎我?!”她一進院門便嚷嚷到。

李氏正在屋中喝茶,一聽這聲便知道是誰來了,趕緊放下茶碗,朝院中走去。

“哎呦,何婆子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來了!今兒個你怎麽有閑空,來我這裏討兩句話說?”李氏一見她朝忍不住的笑到。

“還能幹什麽來?我這是聞到了你身子骨不太好的氣味了,順著味兒就飄過來給你看看病!”何胡生白了她一眼,不自覺皺了眉頭,起身直接揪了她的褂子,“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咱們這個年紀就別穿這種小姑娘家保暖禦寒的好看料子了!整個大皮氅比啥都暖和!你就是不聽!你說你一大把年紀,打扮給誰看!哎呀呀!氣死我了?”

聽聞這話,李氏不怒反笑,一把抽過自己的衣裳,“你這老婆子,一來就嚷我!一張嘴能說會道的!我覺得這料子就正好,暖和著呢!穿的多淨嫌熱!還有,誰跟你說我病了的?咳咳……”

“還說沒病,咳成這樣!這大年紀的得病可難治!說了也不聽!唉!”何胡生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隨著招了招手,“來,坐這兒,我給你把把脈!”

李氏無奈搖了搖頭,隨著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開口道,“我沒事,吃了藥調理著呢!這都快好了!還勞你再跑一趟!”

何胡生才不聽她的,隻自顧自的從藥箱裏掏了個脈枕,一把抓了她的手來,“什麽叫勞我跑一趟,我可跟你說,我可不白來,我要在你府中住段時間,等你好了再走,就當是報酬!”

“好!我求之不得,你不知道,我一個人,除了孫媳婦時不時來和我說話,其他時候我都快要悶死了!”李氏歎息搖頭。

“我一來,保準你不悶了,說不定你還嫌我煩呢!”何胡生調笑著到,“我看著你這脈沒什麽問題啊,脈象很平穩的,不像是生病了的樣子。”

“我就說我沒有大礙吧,就是感了風寒,咳嗽的厲害點。”李氏無奈到。

“風寒?沒有,我剛才看你的脈象,沒有風寒的跡象,一切都很健康正常啊。”何胡生頓了一下,又捏了她的脈搏,仔細診了一下,“真沒有感了風寒。”

“不對啊,祖母已經咳了好一段時間了,來府裏的郎中都說沒什麽問題,可是祖母就是不見好啊。”紀雲卿免不了有些著急。

“說來也有道理,我雖然診著這脈搏沒問題,可這咳嗽卻是實打實的……”聽聞這話,原本還同李氏打趣的何胡生突然正了神色,抬頭看向張嬤嬤,“嬤嬤,你是老夫人的貼身伺候,最近,老夫人有沒有什麽異樣?”

“異樣?”張嬤嬤皺了眉頭,略加思考到,“異樣確實有,以往老夫人總是很早便醒了,咱們這個年紀睡不著很正常,可前段時間,老夫人卻能一睡就睡到中午頭,清醒個把小時,就又睡了,有時候甚至少夫人送了藥膳過來時候起,她一走就睡下了,而且手腳冰涼的厲害,怎麽暖也暖不熱乎,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卻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