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歹人本就不想傷我,人人皆避開我,我身上的傷隻是為了護住嶽母不小心被人劃傷。我相信你或許並不想害我,但那些人確實是受了你的指使!若不是你,還有誰會專門叮嚀那些人不要傷我!”

“你!”宋氏氣急,忍不住道,“你怎知那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你看看你祖母,都這般年級了,還被你告到公堂上來,你心裏就沒有一點心疼嗎?我與你祖母平日對你的愛護,還比不得那些人隨意對你說的幾句話?”

“心疼?”楚汐衡露出一絲諷笑,“心疼就是殺了我的妻子?她屍骨未寒就想要為我娶新婦!心疼就是不顧人倫法理,派人去殺自己的堂姐妹?不,這不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心疼,而是你們對權勢的沉迷,是你們自私自利的理由!我隻是你們往上爬的墊腳石!”

琉月幾乎要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楚汐衡總算是強硬了一回,雖然他這次沒有證據,肯定不能把裴氏與宋氏如何。但在大庭廣眾之下把她們的麵具揭下來,以後二人行事也要束手束腳。

“夠了!”裴氏重重的嗬斥一聲,打斷兩人的爭執,對宋氏道,“既然他稀罕我們這兩個老太婆,便不要強求他!往日對他的疼愛便權當是喂了狗!我倒要看看,他在孟家能得了什麽好處?”

“我不是為了好處才呆在孟家,而是為了為西府贖罪!”

楚汐衡紅著眼看向裴氏,也不是傷心還是氣憤,“您還不明白?舉頭三尺有神明,西府今日做的這一切將來都會回到西府的身上!我以為我的離府能讓你們明白一些,誰知卻是徒勞!”

宋氏忙阻止楚汐衡,“衡兒,不要胡說!”

裴氏站起身,三角眼刻薄陰沉,盯著楚汐衡,“不管你怎麽看不起西府,你都是西府的嫡長子,西府這個擔子,你擔也得擔不擔也得擔!這是你生在西府,享用了西府的榮華富貴要付出的。”

說完,不等楚汐衡回話,便轉向府尹,“大人,他狀告我二人,手上卻無一點證據,我們可以暫且退下了吧?”

看得呆愣的府尹回過神,忙點點頭,道:“兩位夫人可以先回去了,若是以後再找到其它證據,再請二位過來。”

裴氏微微點點頭,昂首府衙大門。

宋氏猶豫的看了楚汐衡,最後還是追著裴氏一起離開了。

圍觀的群眾不自覺的讓開一條路,看著這兩個貴婦人離開,再看向楚汐衡,眼裏便有些微妙。

“也不知道到底他們誰說的是真的?”

有人小聲回道:“管他誰是真的?要是我能生在西府這樣的人家,那做什麽我都不會反對。”

“你竟做夢!”有人啐了他一口,“殺人你也做?這種事早晚會遭報應!”

府尹看著楚汐衡,勸道:“楚公子還是先回去吧,你手裏沒有證據,本官也不能隨意宣判。你且先回去處理傷口,我會派人去調查這件事。”

“謝大人。”

“這是本官職責所在,你不必客氣。”

楚汐衡恭敬的叩首離開,府衙裏的人也撤了下去。

眾人見已經沒好戲看了,便也紛紛的散開。

琉月回了東府將事情說與紀雲卿聽,感歎道:“奴婢覺得楚少爺還真是可憐。”

青黛端上一盤水果,奇怪的看著她,“琉月姐為什麽這麽說?”

“就是覺得挺可憐的。”琉月扁扁嘴,也說不出心裏那種感受是為何而來。

紀雲卿也有些感歎,說:“是挺可憐的。他生在西府,沒受了西府的汙染,為人正直重情。但偏偏他與西府的關係不可能隨意分割,就像裴氏說得,他再無法認同西府的行事,也是西府的嫡長孫,既受了這麽多年的西府富貴,那西府的罪孽將來也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琉月與青黛兩人點點頭,這樣說來,楚汐衡不與西府同流合汙,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

紀雲卿又道:“而且聽你所說,裴氏與宋氏,似乎一點也不覺的自己做錯了,振振有詞的覺得自己都是為了楚汐衡好。她們卻從沒有把楚汐衡當做一個人來看待,隻當成了一個供擺弄的物件兒。聽話的時候雙方相安無事,單若是這物件兒與她們意見相左,她們怕是寧願毀了他也不願讓他脫離掌控。”

所以楚汐衡執意去了孟家,她們就想到雇凶殺人,這樣楚汐衡隻能回到西府,繼續供她們擺弄。

換言之,不管將來如何,楚汐衡的命運都與西府綁在一起。

一時間青黛與琉月都有些沮喪,紀雲卿不愛看她們這個樣子,找了事情吩咐她們去做。

她則是擁著精繡薄被,舒服的攤在搖椅上。

腦子裏還在想著楚汐衡的樣子,也不知西府她們是故意想要培養一個幹淨的人將來接手西府不受人詬病,還是不小心把楚汐衡養成了這個樣子。

記得上一世,因著沒人揭發裴氏與宋氏的陰謀,楚汐衡雖堅持為孟氏守了一段日子,到底是娶了她們二人鍾意的女子。

後來東府敗落,她被關進小院。那之前見過楚汐衡一麵,他雖笑著,卻像是個人偶一樣,讓人覺得不適虛假。

再後來哪?

她就沒聽說楚汐衡的事情了。

紀雲卿拈起一塊糕點,慢慢的啃著,她心裏總還是有些看不起楚汐衡的。便是今世他為了孟氏脫離西府,去了孟家,她也覺得這個人懦弱。

看似強硬重情,其實行事總脫不了那股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

若是真的重情,便是真的無法察覺孟氏的情況,也不會任由她那樣衰敗下去,沒有做一點努力。

若真的有勇氣,看不慣西府的行事,也不會就這樣脫離西府,眼不見為淨。當初的東府行事比西府好不了哪兒去,楚瀟寒看不上,卻是一步步爬上去,讓自己出了頭,把東府握在手裏,才改了東府的作風。

說白了,楚汐衡還是無能,隻能選擇脫離這種最輕鬆,又不能讓自己不再自責的方法。這大約就是老話所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廂一對比,紀雲卿覺得自家夫君真好。

她看向院子裏,下午的陽光明亮灼熱,放在院子角落的幾盆花兒開了,在陰影下搖曳出幾抹色彩。

紀雲卿突的就想起無意間聽到的一句詩詞,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微微側身,紀雲卿想著自家夫君,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麽,什麽時候才能緩緩歸來哪?

正在沉思,腳踝突的感覺到一陣毛茸茸的觸感。

紀雲卿垂眼,原來是銀票晃著尾巴在她腳下晃來晃去。她勾勾手指,銀票就屁顛屁顛的湊到了紀雲卿的身前。

抬起前腳小心的放在紀雲卿躺著的搖椅上,伸出舌頭舔著紀雲卿的手心。

紀雲卿被癢的一下子笑起來,心中的愁緒散了許多,坐起身子逗弄銀票。

不管他什麽時歸來,她就慢慢等著吧。

“我們一起等他回來。”

摸了摸銀票的小腦袋,紀雲卿輕聲道,銀票似乎聽懂了,雙眼晶亮的用鼻子蹭了蹭紀雲卿隆起的小腹。

“對,還有寶寶一起。”紀雲卿笑說,從她懷孕之後,銀票就特別喜歡圍著她轉悠。似乎是在護著她,紀雲卿常常想,以前母親見元寶護著她總說動物有靈,可以看見孩子純潔的魂魄,莫不是真的?

不過在雲萃院養胎的日子裏,又銀票在,的確是平添了許多樂趣。

紀雲卿在雲萃院裏怪怪待了幾日,便派人請來楚池絮。

“嫂子,你都懷孕啊,還操心什麽啊?”楚池絮坐在紀雲卿對麵,不停的打量著她的肚子,“你有什麽事兒,告訴祖母,祖母肯定一句話都不說就給你綁好了。”

“我那裏能老是麻煩祖母?”紀雲卿努嘴一笑,看著楚池絮閃亮好奇的眼睛,拉過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想要摸摸嗎?”

“可以嗎?”

楚池絮走到紀雲卿身邊,半彎下腰,驚奇的盯著紀雲卿的小腹,“真不可思議,這裏麵有個孩子。”

“現在還隻是大了些,大夫說,到六七個月的時候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動靜了。”

楚池絮更加驚奇,蹲在紀雲卿身前,小心的觸摸著,“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不知。”紀雲卿露出一抹慈愛的笑,撫了撫自己的肚子,“但我覺得他能聽到,有時候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偶爾他會有不高興的時候。聽老人說過,結了婚的女子摸一摸懷孕女子的肚子,也會很快有孕。”

楚池絮紅了臉,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垂著頭道:“嫂子莫要開我的玩笑了,羞死人了。”

“這有什麽害羞的?成了婚,懷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紀雲卿取笑楚池絮的羞怯,“莫不是你與妹夫兩人未曾……隻拉了拉手?”

楚池絮被紀雲卿大膽的話逗弄的臉紅的幾乎要爆開了,嬌嗔了她一眼,岔開話題,“嫂子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說到正事,紀雲卿也收起玩笑的心情,道:“是有件事,但是是要請妹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