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裝扮是楚瀟寒花了許多銀錢,才找到一個願意為璃星上妝的全福人梳妝打扮的。
本是一個嬌俏美麗的新嫁娘,隻現在她慘白著臉躺在棺木裏,這一身衣服就有說不出的詭異之感。尤其是璃星的臉上手背上已經出現了褐色的屍斑,更加詭異讓人心生膽怯。
琉月卻一點害怕的神色也沒有,將手裏紀雲卿交於她的東西放到璃星手邊,輕聲道:“璃星,我來送你你出嫁了。少夫人不敢來,不是不想見你,是怕自己會舍不得。你不會怨怪她的,對吧?”
琉月抬手為璃星整理頭發,衣服,一如她還活著的樣子。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和少夫人都很高興哪。那套金鑲玉的頭麵是少夫人給你的添妝,還有幾畝地,必然不會讓你受了委屈。我送給你的是我自己親手繡的荷包,還有那支你喜歡了好久的金簪,比不得少夫人,你也不要嫌棄。”
“其實我早就想好要送你這支金簪做添妝,現在總算是如願了。少夫人還說,趙四海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以後不會虧待你,她送你到趙家,很是放心。你也別擔心少夫人,她身邊有我,我會照顧好少夫人。”
“還有少爺,他說很感激你的忠義。這副棺木……”琉月再也忍不住,眼裏淚水洶湧而出,“這副棺木……是找的最好的……楠木……”
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琉月繼續道:“還有這喜服和梳妝都是少爺找了全福人為你打扮的,雖然你說不出來,但這麽漂亮,你也一定會感激少爺的對不對?所以我就幫你向少爺道謝了,你不用不好意思。”
“璃星……”琉月抽泣著,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麵了……璃星……我好想你……”
哭了好一會兒,琉月終是止住了眼淚,低聲道:“趙四海馬上就要來了,你在那個世界好好的,保佑自己的夫君還有少夫人。希望少夫人母子平安,我會帶著小主子去看你,所以你不用掛心。”
外麵傳來一陣鑼鼓聲,是趙四海的迎親隊伍到了。
琉月擦幹淨了眼淚,為璃星蓋上她親手繡出來的鴛鴦紅蓋頭,這才快步去後門張望。
果見一對身著紅色的儀仗敲敲打打的過來,走在最前的是坐在馬上身穿紅色喜袍的趙四海。
這也是趙四海的堅持,他與璃星不是結陰魂那般的走個流程,而是把璃星活生生的娶回了趙家,所以一切禮儀行程都是按照活人的形製來。
隻雖然這般,但人人都知道璃星已經死了,現在趙四海要迎回去的是一具屍體。說他癡傻的不少,說他重情義的也有。隻參與迎親的儀仗卻是苦不堪言,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要迎一個死屍的,真是晦氣。
所以雖是喜慶的鑼鼓與紅色的衣服,一隊人臉上卻無一個能笑的出來的,俱是苦著一張臉。便是趙四海,也擠不出笑容,怔怔的坐在馬上。整個隊伍都有種莫名的駭人感,為觀的眾人俱是離了三丈遠。便是平時會追著喜隊要糖要銅錢的小孩子,也被大人箍在懷裏,不剛上前。
就在這種冷冷清清的淒苦氣氛中,儀仗終是走到了東府的後門。
趙四海勒住馬兒,翻身下馬,對站在門口的琉月道:“我來了。”
“恩。”琉月點點頭,想要擠出個笑,但確實是笑不出來,隻能冷著臉道,“璃星已經準備好了,你……”
想叮嚀兩句讓他好好對待璃星,但想一想好像又沒什麽用處。隻側了身子讓趙四海與抬棺的八人進了院子。
趙四海站在房間門口,突然就膽怯了,這個時候才真切的有了璃星已經離他去了的感覺。這幾日為了麻痹自己,他一直讓自己忙起來,查看店鋪,籌備婚事。
現在站在門口望著裏麵的棺材,他終於再次體認到璃星已經死了這個事實,那股熟悉的刺痛再次傳來,讓他的手忍不住抖了起來。
琉月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催促趙四海道:“還是快些吧,別誤了時辰。”
趙四海走進房間,看到裏麵一身喜服的璃星,心裏疼痛又歡喜,她終是自己的妻子。
招了人來抬起璃星的棺木,趙四海則是親手捧了璃星的牌位,另有人抬了璃星的嫁妝,一行人便敲敲打打的離開東府,向趙四海的住宅而去。
琉月站在後門遠遠的眺望著,心中備覺不舍。
一直站在路旁不敢出聲的小李氏拍著胸口道:“終於送走了,嚇死我了。”
早知道這過程這般詭異,她就不來看了。
康文鸞努著嘴沒回聲,她心裏還羨慕璃星能有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夫君哪,
康文鴛卻是道:“娘,這有什麽好害怕的?不過是一個死人。不過他們還真是腦子有問題,竟然送一個死人出嫁。”
琉月臉色冷凝,瞪了她們一眼。
“你瞪我們做什麽?”康文鴛頓時如炸毛的母雞般跳了起來,“我說錯了嗎?她不是個死人還是什麽?也就你們這些人有病,才會為一個死屍舉行婚禮!”
“閉嘴!”琉月冷著臉怒喝,“璃星就算死了又怎麽樣,也有人願意娶她。”
“所以我才說你們腦子有問題!”康文鴛一臉鄙夷嫌棄的看著琉月,大聲道,“娶一個死屍回去幹嗎?能生孩子傳宗接代嗎?竟還送了陪嫁給她……”
說到這裏,康文鴛就是一臉嫉妒,一個小小的婢女,竟然也有那麽多的陪嫁,她們卻還住在東府!
“趙四海對璃星有情有義,你也隻能在這裏嚷嚷兩句,你看看你能不能找一個這般的男子。怕是你受一點傷都不會有人要,別說死了。”琉月嘴下不留情,又反問道,“而且那些陪嫁都是趙家送來的聘禮,作為璃星的陪嫁送回去,有什麽不對?”
“你竟然敢咒我!”康文鴛大叫,“你個小丫鬟竟然這般詛咒自己的主子!”
琉月嘲諷的笑道:“我的主子可不是你,不過是寄住在東府,還真把自己當成東府的小姐了,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主子!”
“你!你!”康文鴛氣的撲過來就要扇琉月耳光,“我今日就讓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主子!”
她就不信一個丫鬟敢與她這位表小姐動手!
康文鸞想要阻止,卻被小李氏給拉住。反正那個丫鬟不敢動手,她不擔心自己的女兒吃虧,索性讓康文鴛出出氣,也算是給自己立威了。
“助手!”一個男聲突的出口喝止了康文鴛,“不要胡鬧了!”
幾人轉頭看去,原來是康繼揚,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後門。
“哥!”康文鴛惱怒的跳腳,但到底不敢再動手了,“她一個丫鬟竟這麽欺負我,你還要護著她!”
康繼揚冷著臉喝道:“這裏畢竟是東府,不是我們自己家,你要在這裏鬧事,豈不是讓人看笑話?何況她是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若是你真的打了她,少夫人怕是要生氣。”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的小李氏突的想起自己向紀雲卿借的那筆錢,也怕惹惱了紀雲卿,忙道:“你哥哥說的對,這裏不是我們自家,也該注意些。”
說完,便強行把康文鴛拉走了。
琉月撇了撇嘴,若不是康繼揚喝止,她還真的不介意與康文鴛打一架,剛好發泄下心裏的傷心。左右少夫人不會為難她,大不了就是挨上幾板子。
康繼揚何嚐看不出琉月的心思,剛才他分明看到琉月也舉起了手,“雖然舍妹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你到底是下人,也不能真的與她動手。你作為少夫人身邊的丫鬟,也不該為她惹下這些禍事。”
琉月很是不滿,不就是向著自己的妹妹嗎?說得這般冠冕堂皇,她就不信若是今日被嘲諷的是康文鴛,他還能這般心平氣和的告訴自己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惹了禍事。
隻琉月也知道,康繼揚是救了少夫人的人,她性子直爽,素來恩怨分明。是以並沒有生氣,反而福身對康繼揚道謝:“謝謝康少爺。”
康繼揚本想要好好的教育一下琉月,省的以後她為紀雲卿惹了麻煩。現在她這樣道謝,倒是弄得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琉月哪裏管他怎麽想,道完謝便轉身回了雲萃院。
紀雲卿窩在榻上,腳邊窩著元寶。
它被黑衣人砍傷了,左邊後大腿被硬生生的削下來一塊肉,這幾日上藥包紮已不再流血,隻肯定會留下一個大大的疤痕。
不過終是保住了一條性命,紀雲卿已很是感激,元寶多次幫她救她,若是它也出事,她怕是真的要傷心死了。
因為受傷,元寶一直沒什麽精神,被人抬進屋子之後見到紀雲卿眼睛裏才有了幾分神采,搖著尾巴叫了兩聲。
紀雲卿揉了揉它頭上柔軟的毛發,道:“元寶,謝謝你救了我。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要傷心了。”
元寶嗚咽著舔了舔紀雲卿,依戀的窩在紀雲卿腳邊。腿上的傷也不允許它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