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裏是一片血紅,但她卻始終能聽到外麵人的話語,像是被人關進了一間滿是鮮血的屋子。雖無法出去,卻能聽到外麵走廊的動靜。
她聽到楚瀟寒氣惱的話,‘為了孩子,咽下去’;也聽到琉月擔心的問‘怎麽辦’;最後是璃星的消息,‘趙四海要迎她進趙家,你舍得孩子和璃星一起去嗎’。她舍不得,這個孩子是她兩世盼來的,她怎麽可能舍得?
所以她用力撕開那房間的血紅色牆壁,走了過來。
“若是我再謹慎一點,或許璃星就不會死了。有趙四海這般全心全意的想著她的男子,她若出嫁,餘生會很幸福……”
“這和你沒關係。”楚瀟寒輕聲安撫她,“我們沒有人想發生這種事情。”
“對方讓一個小乞丐來送信,我就該謹慎的。但是我擔心哥哥,才會不管不顧……”
紀雲卿眼眶濕潤,從知道璃星死去,她就哭不出來。那種悲傷到想要毀滅一切卻無法發泄的感覺,讓她憋在心裏幾乎要瘋了。
對璃星有愧疚,有感激,現在聽到趙四海請娶的事情,後悔占據了紀雲卿絕大多數的心緒。
楚瀟寒溫柔的將紀雲卿摟進自己的懷裏,像是哄孩子般輕輕的晃著,“就算是我,或許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事情。擔心自己的兄長,心急的想要確認他的身體,這是人之常情。錯的是那些心懷歹意,是那些拿人命當草芥的人。”
“夫君……”紀雲卿把自己埋進楚瀟寒寬厚的胸膛,終於能夠痛快的流出淚水,“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想想璃星的性子。”楚瀟寒勸道,“她尊你敬你,若是看見你為她這般不顧身體,她也不會心安的。”
紀雲卿沒有說話,隻埋在楚瀟寒的懷裏,小聲的啜泣著。她對璃星的虧欠持續了兩世,這次她再也無法彌補她,絕望和悲傷幾乎讓她窒息。
但紀雲卿依然知道,她不能這般下去,她還有很多親人。她到底不能為了璃星不管不顧的傷心下去,隻這一次,她允許自己好好的為璃星哭一場。
璃星,希望下一世你能遇見自己的美好結局。這一世,殺你的人我不會放過,早晚有一日,我會送他去見你,親自向你賠罪!
紀雲卿哭過一場之後,便睡了過去。楚瀟寒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他知道她現在有多難受,因著自己的身體,她連悲傷都要克製。但這般強忍著始終傷身,他希望紀雲卿能真正的放下。
人死不能複生,他感激璃星的忠義,救了紀雲卿,卻也不願意紀雲卿為了璃星的死一蹶不振。
在醒過來的紀雲卿似乎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再未哭過,大夫開的藥也都乖乖的喝完。但時不時的她就會走神,有時便會望著璃星曾經逗留過的地方發呆。
人人都能看出她始終無法放下璃星的死,但卻又無可奈何。
養病期間,李氏來探望過好幾次。隻勸了幾次,紀雲卿雖都是點頭應下,卻依然消沉。
李氏知這是心病,不是知道道理就能控製的。隻能吩咐楚瀟寒好生照顧紀雲卿,並讓紀雲卿身體好了之後去幫忙打理康繼揚的婚事。想著或許忙起來,讓紀雲卿無暇再想璃星,也就慢慢的好了。
另一邊,紀南琛剛能下床,就匆匆忙忙的到了東府,看到紀雲卿這個樣子,也是歎息心疼。
隻在紀雲卿房裏站了一會兒,紀南琛就與楚瀟寒去了書房。雖他是紀雲卿的哥哥,來東府探望光明正大,但時間卻不好太久。他可還沒忘記慕容煜對他與楚瀟寒的懷疑。
“一定是慕容煜動的手!”紀南琛進了房間才敢露出怒火,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道,“他懷疑我與你勾結,故意陷害他受了損失!”
楚瀟寒亦是如此認為,若是府裏的人,哪裏用的著專門找了小乞丐來報信,隻需找兩個丫鬟隨意透露些口風。
想到紀雲卿那日遇見的險境,楚瀟寒的眼神寒意頓生,不管動手的是不是慕容煜,他肯定都有參與。不然被紀家捂下來的紀南琛受傷的消息不會泄露出來。
隻憑這一點,他就不會放過慕容煜。
紀南琛怒氣衝衝的說完,仰頭灌了一杯涼茶,不然他怕自己把自己點著了,“我早知慕容煜多疑,卻沒想到他這般心狠手辣,隻是有一點懷疑,便要把人除去!我還在為他做事!他這般是在試探我還是篤定我什麽也不敢做?”
“你才知道我這位好弟弟的性格嗎?”一個男子突的推開窗戶翻身進來,涼涼的說道。
楚瀟寒與紀南琛兩人一看,竟是二皇子慕容湛,兩人連忙行禮問安。
“起來吧。”慕容湛冷肅著臉,對兩人道,“我這個弟弟素來疑心濃重,與他的母親一般,狹隘自私又手段狠辣,凡事皆是寧可錯殺不要放過。這次襲擊雖然意外,但也可以預料,隻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遲了,來不及與你們預警。”
“這是我們的疏忽。”楚瀟寒冷聲道,“沒想到他膽子大到敢在京都雇傭殺手,當街殺人。”
“那刑部有他的人,他自然敢囂張些。”慕容湛一雙濃眉皺起,“這件事我本想上告皇帝,在京都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怕是皇帝也會好好查一查。但是因著沒有屍體,怕是不好拿捏刑部。”
雖不少人都知道大街上發生了凶案,但沒有屍體,刑部若是打死不認,那隻能不了了之。
楚瀟寒明白慕容湛的話意,想讓他將璃星的屍體交出來,“二皇子,這件事還希望二皇子能放過。內子因死了侍女悲傷臥床,若是再傳出去,怕會影響她的聲名。”
紀南琛也不同意,璃星已經死了,這件事最好是慢慢平息下去。若是再翻出來,還不知會傳出什麽話,讓紀雲卿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緒再度波動。
“這是個對付慕容煜的好機會。”慕容湛有些可惜的說道,“就這樣放過有些不甘心啊。”
楚瀟寒道:“這件事並不能咬出慕容煜,頂多讓人心生懷疑。到時他隨意推兩個人出來頂罪,我們動不了他分毫。”
慕容湛知楚瀟寒說得對,也就舍了這個想法。
“不過慕容煜這般大膽,正是說明了他著急了。”紀南琛在一旁道,“損失了二十萬兩白銀,也算是傷筋動骨了。”
慕容湛笑道:“這多虧了你們二位,手裏沒了銀子,他對大臣的收買也就慢下來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楚瀟寒始終沉穩,並不因此露出喜色傲色,“慕容煜這般殘暴,必不能讓他登上大位,不然到時怕是要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楚瀟寒會幫著慕容湛,固然有上一世的原因。但是慕容煜的性情卻是是他所不齒的,也真心不願這樣的人成為將來的皇帝。
慕容湛雖也有些陰沉心機,但為人尚算賢明大度,對貧民百姓有著慈愛憐憫之心。話說回來,一點心機也無的人怕是也做不好一個皇帝。
紀南琛深表讚同的點點頭,這般殘暴的人登上皇位真是太可怕了。
慕容湛點點頭,道:“你們放心,他既然已經急迫起來,必然會露出更多馬腳。這件事,早晚能與他算清楚!”
三人又商議了些後續行動,慕容湛才翻窗再次離開。對此紀南琛有些疑問,“為何他一個皇子翻窗戶翻得如此熟練?”
楚瀟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催促道:“你也該離開了,若是讓慕容煜的人探到,怕又要懷疑。”
紀南琛點點頭,又叮囑楚瀟寒一定要好好照顧紀雲卿,這才離開東府。
翌日便是原定的璃星嫁人的日子。趙四海也不願意換日子延後,直說這本來就是他與璃星的好日子,絕對不改。
紀雲卿到底沒敢去送璃星,怕會忍不住心中悲傷。隻把自己為璃星準備的嫁妝,與璃星自己準備好的放在一起,讓琉月一起帶過去。
璃星出嫁,也是從東府出嫁,隻是一個丫鬟又已經死了,怎麽也不可能從正門抬出去,隻能從後門出去。
琉月捧著東西,紅著眼睛到了後門處,門上掛了兩條紅布,算是意思到了。
小李氏帶著康文鴛姐妹站在路邊,看到琉月都露出一絲笑來。她們三人聽說有人要娶一個死屍,都覺得很是好奇,便來這裏看熱鬧。
琉月理也不理三人,去了停放璃星屍體的院門旁邊的門房裏,房子裏麵放著冰塊,用來延緩屍體的衰敗。琉月進去的時候隻感覺的一陣涼意,有些陰冷陰冷的。
但她沒有猶豫,徑直走到棺木旁,探頭往裏望去。
璃星身上的傷口被人縫合了起來,換上了紅色的嫁衣,這嫁衣還是少夫人找了最好的繡娘繡的。
金線銀線落在紅色的綢布上,繡出來的花紋栩栩如生。頭上也梳成了新嫁娘的發髻,帶著精致的鳳冠。臉上也上了妝粉,讓她本就清秀的麵容更加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