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雲卿自請下堂吧。”馮氏平平靜靜的說出這幾個字,仿佛隻是說上杯茶來嚐嚐,卻讓在場幾人都變了臉色。

紀容軒和紀南琛是臉色陰鬱中帶著幾分傷心,紀容豫和嚴氏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紀雲卿挑眉,這般無恥的要求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馮氏對紀雲瓔這個孫女兒還真是好,為了她讓自己的另一個孫女兒自請下堂。

下堂之後她會落得什麽下場?好一點的留在家裏守一輩子,受人指指點點;差一點的便是被人強送了山上,青燈古佛相伴一生。

不管哪種結局,馮氏總是沒有為她考慮過的。

紀雲卿卻是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平靜,約是這種事情經曆的多了,便習慣了,對方再提出出人意料的要求她都不覺得奇怪。

紀南琛卻平靜不下來,因著父親的教導,他對馮氏雖沒什麽感情卻也是恭敬的供養著,現在她竟然讓自己的妹妹自請下堂?

“母親!您這是要逼死卿兒嗎?”紀容軒痛心的看著馮氏,原本挺直的脊背一下子變得佝僂。他對這個嫡母的敬意卻成了傷自己的刀,或許真到了該了斷的時候。

嚴氏趾高氣昂的說道:“母親說的對,那紀雲卿隻是個庶女,怎麽能壓在嫡女頭上?景寧侯府不好說出口,我們也該幫他們才是。隻要紀雲卿自請下堂,景寧侯府沒有理由不放人,這樣也算是全了景寧侯府的顏麵。紀雲卿還能落個成人之美,關愛姐妹的好名聲。母親可是為她都考慮好了!”

“不可能!”紀南琛一口回絕,“我妹妹又沒做錯什麽事,為什麽要自請下堂?”

“你真是不知好歹!”嚴氏指著紀南琛罵道,“你那個妹妹是個什麽德行你自己不知道?景寧侯府說不得早就看不慣她了,不然誰家會留下姐妹在府裏?這不是生生的打她的臉嗎?”

“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使了下作手段?”紀南琛反問,“偷偷爬上男人的床,嫡女做出這種事,還真是給我們紀家長臉!”

大房一家被紀南琛反複強調這點氣的夠嗆,尤其是看到長廊下偷偷笑著議論的丫鬟奴仆,更覺紀南琛是故意要讓他們沒臉。

嚴氏忙道:“你個小混蛋!我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你今日和你爹打了自己的大伯我還沒和你算賬!不孝的死小子!聽話對你們隻有好處,不然難道以後要讓景寧侯府給了她休書你們才肯死心?”

啪啪啪~

紀雲卿拍著手,緩緩走出門庭,“大伯母還真是把厚顏無恥四個字詮釋的淋漓盡致,我自愧不如。”

“紀雲卿!”嚴氏咬牙擠出她的名字,“你現在回來幹什麽?難道是已經被景寧侯府給趕了回來?”

“恐怕讓大伯母失望了!”紀雲卿好整以暇的站在紀南琛身邊,安撫的拍拍紀容軒的腰背,“爹,不要為了這些人傷心。”

紀容軒看向紀雲卿,見到女兒的臉眼裏才有了幾分神采,他緩緩點頭,握住紀雲卿的手,“或許真的是為父太過愚孝了。”

“孝沒有錯,隻有些長輩除了年紀大些,沒有一樣稱的上是長輩。”紀雲卿輕聲勸道,又轉向嚴氏冷笑出聲,“我勸大伯母還是對我客氣些,你可別忘了,我怎麽說也是景寧侯府的正妻。堂姐她,可是妾室。大伯母掌家這麽多年,該是明白正妻和妾室的地位的。”

嚴氏臉頰抽、搐了兩下,她自然明白,這些年她借著正妻的名頭不知道收拾過多少紀容豫的女人。就算紀容豫再喜歡的女子,隻要自己抬出正妻,讓他莫要寵妾滅妻,紀容豫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處理那些女子!

她悄悄拉了拉馮氏的衣袖,現在隻有馮氏能鎮住紀雲卿了。

馮氏老眼一眯,頗有氣勢的看向紀雲卿,“瓔兒是你的堂姐,便是在景寧侯府,你也該敬她愛她!”

如此荒謬的話幾乎讓紀雲卿大笑出聲,她本是一肚子火,現在看到大房一家卻覺得有些莫名的悲哀。這些活在自己世界裏人,最後的下場必然不會如他們所願。

“祖母,在景寧侯府,我們自然要照著景寧侯府的規矩來。規矩就是,我是妻,她是妾!我是主,她是奴!我要碾死她,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而且還不會有人說一句我的不是!”

“你敢!”嚴氏急了,厲聲喝道,“母親讓你自請下堂,你難道敢不照做?”

紀雲卿譏諷的看著嚴氏,“大伯母可是害怕了,可惜現在怕也沒有用!從你們設下這個圈套的時候便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不過是我拒絕了你們讓她進府的要求,你們就做出這種事來!”

“景寧侯府不會讓你這麽做的,瓔兒可是紀家的嫡女!”

嚴氏翻來覆去的不過這一句話,紀雲卿聽得都有些煩了,若是景寧侯府真的在乎嫡庶之分,當初又怎麽會娶自己?

“大伯母,你和紀雲瓔用了下流的計謀進了侯府,難道就覺得侯府會一點芥蒂沒有?你們在侯府二小姐大喜的日子搞出這一出,難道就沒想過他們心裏會不喜?”

紀雲卿突的加重語氣,怒衝衝的吼道:“我告訴你!景寧侯府不是那般好欺負的!任由你們捏圓搓扁,這件事侯府必然會追究,我就算做了什麽,侯府也不會說什麽!既然她紀雲瓔選擇了這條路便要走下去!哪怕是跪著,鮮血流幹,也得給我爬到盡頭!”

這話震得馮氏和嚴氏俱是臉色一白,尤其是嚴氏,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景寧侯府被紀雲卿欺辱的樣子。她幾乎要衝口將自己的女兒要回來,她怎麽能讓瓔兒在紀雲卿這個惡毒的女人手下過日子!

馮氏老臉緊繃,臉上的溝溝壑壑平日便沒有多少親和的意味,現在更是宛如刀刃般繃直,“你父親到底是怎麽教育你的!對自己的堂姐這般狠心,一點姐妹感情也不顧!”

紀雲卿怒極反笑,直言道:“我要顧什麽姐妹感情!從小祖母便偏心她,她可是從小欺負我到大的,好不容易她落到我手裏,難道我還會放過她?祖母,便是你,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人吧?”

馮氏努緊嘴,手裏攥緊了自己的龍頭拐杖。

紀雲卿繼續道:“我勸祖母還是早些回去吧。老人家就該在屋子裏好好的養著,天天出來找人麻煩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壽數,不能壽終正寢!”

“你!”馮氏怒極,“你竟敢如此詛咒自己的祖母!”

她突的揚手,將手裏的拐杖向紀雲卿擲去,“我今日便要打死你這個不孝的兒孫!”

馮氏動作來的突然,紀雲卿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紀南琛又忙著護著自己的父親,對紀雲卿這邊關注不夠,等發現時已趕不過來。

龍頭拐杖被馮氏常年握著,上麵潤澤一片,在陽光下閃爍出一片的晶亮光芒。隻那拐杖是烏木所製,重量不輕,馮氏亦沒留情,幾是用盡了全力。這一下若是敲在紀雲卿身上,便是不死,也要躺上幾天。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飛撲過來,一把將紀雲卿攬在懷裏,用自己的雙臂緊緊的護著她。

紀雲卿聞到熟悉的氣息,抬頭果然看到楚瀟寒俊秀的臉。緊繃著下頜線,努著唇,黑沉的雙眼擔心的看著自己。

“夫君……”紀雲卿呢喃。

楚瀟寒突的咬緊牙關,臉上露出強忍的表情。紀雲卿忙掙開他,看到那支龍頭拐杖落在地上,她忙伸手摸索楚瀟寒的後背,“你傷到哪裏了?”

話未說完,頭上突的一陣刺痛,紀雲卿痛叫一聲捂住自己的額頭。

“卿兒!”楚瀟寒一把扶住踉蹌的紀雲卿,看到她頭上的傷口,溫雅的臉上頓時露出殺人的恨意。

紀雲卿晃晃腦袋,覺得頭有些暈,眼前有些發黑。頭上的傷口上有**慢慢溢出,順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慢慢流到手腕和胳臂上,紅的刺眼的眼色和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低頭看去,腳下落著一枚玉佩,正是今日馮氏佩戴在腰間的一塊。

原來馮氏看到有人護著紀雲卿,便惱怒的將自己隨身的玉佩也擲了出去。楚瀟寒擋下了龍頭拐杖,卻沒想到馮氏竟還會出手。

楚瀟寒心急的想要查看她的傷口,卻有擔心會碰疼,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轉頭看到走廊下探頭探腦的婢女,怒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婢女驚慌的連連答應著跑了出去。

“我沒事!”紀雲卿一把抓住楚瀟寒的胳膊,最初的眩暈過去之後,她感覺好多了,腦子也清明了許多。

楚瀟寒把紀雲卿攬進懷裏,安頓好她。看向馮氏和紀家大房幾人,渾身的怒氣和著氣勢,宛如實質般直指三人心髒。

紀容豫和嚴氏都有些心悸,勉強著沒有後退。馮氏板著一張老臉,直直的看著楚瀟寒,她就不信他能對自己這個年紀這麽大的老人做什麽!

“嗬!”楚瀟寒冷笑出聲,“你們還真是大膽,竟然敢傷了我景寧侯府的少夫人!你們莫不是忘了,紀雲瓔還在府裏。我發誓,今日我夫人所受之傷,我必會千倍萬倍從她的身上討回來!”